第18章 与陶【微微改动】
案头烛火轻轻摇曳,将这暧昧的气息拉得老长。
不等陆尤川反应,秦颂像是偷到糖的孩子,单方面与他做好了约定,占到便宜就走。
徒留双手空空的陆尤川脑子嗡嗡,直到她的身影走出房门,他还僵直地坐在原处,目光怔怔。
“对了,陆大人。”
清亮的声音撞碎寂静,陆尤川猛地回神。
秦颂刚走不久又返回来,玉手扶着门框,半边身子探进来,笑靥明媚,“以后叫我阿颂。”
闻声,陆尤川僵直的肩背终于动了动,望向她时睫毛急促地闪了两下,尽量表现得自然,嘴角却不听使唤地发紧。
秦颂压根没等他回应,眼底藏着得逞的狡黠,娇羞地笑了笑,提起裙裾踏月离去。
门口变得空荡荡,室内外静悄悄的,心跳声突突快要跳出胸腔,陆尤川指尖缓缓抚上被亲吻过的地方,那里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烫得他耳廓一点点泛红,染得这夜色暧昧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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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秦颂至都察院的马车,让云浅驶去寻黎予了,她只能徒步回府。
她紧紧抱着陆尤川递给她的卷宗,仿佛找到了救她爹的法门,疾步走在昏暗街道上。
打更人梆子响过,寒夜已至二更天,街坊均已闭门歇息。
秦颂无故夜行,不敢耽搁,几乎小跑着往回赶。
行至夹水巷,一道黑影窜出,迅速捂住秦颂的嘴巴,将她推向墙边,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土墙,疼的她差点晕过去。
还没等她缓过来,一只污秽不堪的大手,凶猛撕扯她的衣裳。
她的腰带被扯松,衣襟被拉开,秦颂这才惊觉要发生什么。
她终于从头昏中清醒过来,却挣脱不开狠狠压着她肩膀,以及捂住她嘴的那股凶悍力道。
即使有袖箭,她也左手碰不到右手,她只能拳打脚踢,但压着她的人仿佛铜墙铁壁,丝毫不惧她的“抓挠”。
她叫不出声,也起不了身。
秦颂终于急了,她的灵魂经历过无数次这种事,但那些是美妙的,自愿的,这种强制而可怕的经历,让她眼角泪水不断。
她绝望地想要死过去,可那人将她拉扯成衣衫凌乱的模样,又突然松开了她,悄然退到了一旁。
紧接着是一张贵气十足,衣冠楚楚的男子脸颊占据了那人的位置,居高临下站在她身前,像在打量一只小鹌鹑。
“你可以叫了。”那人轻蔑道。
叫什么?叫救命?
秦颂看到他那张脸,顿时不慌了,连眼泪也不想流了。
她觉得可笑,京城早就传遍了,他雷赫扬被人阉了,他还能对她做什么?
她不仅不叫,反而从容不迫地坐了起来,慢条斯理系好了自己的腰带。
雷赫扬也不急,“你不叫,那我便替你叫。”
他淡定拍了拍手,一团黑影从旁边挂着“徐记客栈”牌匾的楼上,破窗而出,伴着木块落地的声音,一名壮汉跟着砸在地上,闹出巨大的响动,周围屋舍瞬间亮起无数灯火。
方才撕扯秦颂衣服的男人,仿佛早就排练好了,第一时间拖着楼上砸下来的壮汉,窜入黑夜,徒留她与雷赫扬在此。
秦颂实在看不明白这是在唱哪出,她云里雾里站起身,“雷赫扬,你要做什么?”
雷赫扬并不解释,只邪笑着凑上前,将秦颂肩膀使劲按向自己□□,自说自话一般,“秦娘子自个儿说会让本公子舒服的,那就继续吧。”
什么玩意儿?秦颂没来由的恶心,却推他不开,她心一横,对准他的大腿拉开了袖箭。
距离很近,袖箭狠狠扎进他的大腿,令他瞳孔微缩,面目狰狞,他咬牙叫了一声,随即一巴掌扣在秦颂脸上,最终支撑不住,捂着大腿跌坐在地,疼得满头大汗。
秦颂脸颊疼得火辣辣的,口腔里传来阵阵血腥味。
该死!居然敢打她的脸!
她怒目圆睁,抬手再次拉开铜扣,可惜她太急了,居然射偏了!
她不服气,欲将箭头直接对准这个男人的胸口,可动静太大,周围不少街坊百姓已推窗观望。
秦颂终于压下一腔怒火,不能被人看见她动手杀人,只能暂且放他一马。
那腿都快废了的雷赫扬,撑起满眼血丝的瞳孔,瞟了一眼周遭,咬牙望着秦颂,眼神恨不得把她撕了,嘴里还在叫嚣着下流之言。
“秦颂,是你为了你爹,主动投怀送抱,说不介意我的身体,现在又是在闹什么?我早就让你爽过无数回了,怎么?现在嫌弃本公子了?”
孤男寡女深夜独处暗巷,已让人想入非非,这人的污言秽语,更是让人神经炸裂,不少女眷已张大嘴巴,惊得说不出话来。
秦颂也皱起了眉头,好像明白了雷赫扬的阴险打算,想让她名声扫地,想让她进退维谷。那目的呢?就为了羞辱她?为了让她被人戳脊梁骨?
她还揣摩不透他的意图,正想再赏他一箭,一阵伴随着盔甲和刀枪撞击的脚步声,猝然而至。
城防兵闻声而来。
“何人在此喧哗!”粗嗓子的中年男官兵威严呵斥。
秦颂转过身弯腰施礼,抬起头,看到的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她有一瞬的诧异,但又不知道在诧异什么。
身着军装,带着面具的陶卿仰,唇色惨白,但目光有神,在她凌乱的胸口扫了一眼,忽而抱臂歪头看着她,仿佛在看她的笑话。
“大胆暴——”
那名中年副官欲发官威,陶卿仰却悠悠扬了扬手,止住了下属的威吓。
继续盯着秦颂,如初见时那样微微笑着,漫不经心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让她们继续。
他是打算来看戏的?
秦颂捉摸不透他的行为,没等她开口,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彻黑夜。
雷赫忍痛拔下了大腿上那只箭,鲜血已濡湿他整条大腿。
他一手捏着箭矢,一手抱着大腿,躬身惨叫良久才缓下来,他再次抬起眼,大汗淋漓的额头青筋暴起,嘴角却带着狰狞而惊悚的笑意。
秦颂莫名瘆得慌。
这时,客栈老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哎哟,我的窗户,我的窗户,怎么会这样?!”
他望了望破窗,又看看地上的一堆烂木块,忧愁地哭喊着自己的损失。
雷赫扬勉力站起身,声音发虚,但精神却很顽强:“对不住了老板,今夜我与秦娘子本已就寝,可有人暗中放箭,恶意伤人,我只好抱着秦娘子跳下窗户,你的损失,我自会赔偿,不要责怪秦娘子。”
呸!这话说得,要不是知道他衣冠禽兽,还以为挺深情的呢!
那客栈老板也循他目光看了秦颂一眼,立马接茬,“哎哟,秦娘子,你没事吧?我看到您二位上楼的,怎么一转眼就发生这种事了?”
又来个空口白牙的,秦颂当即明了,他们是一伙的,想要坐实她与雷赫扬私会的行径。
秦颂冷笑一声,恶狠狠瞪着雷赫扬:“那你是真该死,我也想要你的命呢。”
雷赫扬眼神阴毒,“颂娘怎能如此狠心?你在床上总说倾心于我,我才让我父亲求圣上赐婚,是你爹违抗圣意,阻止了我俩的好事,你怎么能将这怨气撒在我头上呢?你来找我救你爹,我也答应了,是你自己说会让我爽,才脱衣伺候的,现在怎的又变脸了?”
雷赫扬张口就来的本事无人能敌,巡夜官兵和街坊百姓都面面相觑,秦颂成了最大的看点。
若是云浅那般的死脑筋,恐怕已被逼至绝境,羞愤欲死,可她不是,她不迷信贞洁,她只迷信自己。
她反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想清楚了雷赫扬话中的意思,原来她父亲无故被扣大理寺,全是这厮或者说这厮背后的手笔。
那她更不能慌乱了。
她必须冷静,她绝不能栽在他手里。
秦颂摩挲着右臂上那硬邦邦的袖箭,“那你的腿是如何伤的?”
雷赫扬抬起沾血的手,看着手心那支短箭,暴戾之色更甚。
他拖着麻木的残腿,挪到陶卿仰面前,咬牙道:“陶将军,安国公府暗箭伤人,您会秉公执法的吧?”
陶卿仰身量极高,加之雷赫扬腿伤难支,他根本无法正眼瞧他,只瞥了一眼他捧着的那支箭矢。
面具之下的桃花眼,掩藏着活生生的情绪,教人摸不清他的态度。
他睥睨了半晌那只沾血的箭矢,忽又抬起头来,意味不明地盯着秦颂,那眸子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似笑非笑地轻嗤一声:“难道是黎少詹事?”
从雷赫扬拔出那支箭开始,秦颂就想到了,张虎曾说过,黎予的袖箭能查到出处,想来雷赫扬那狰狞笑意,便是想到了如何报复黎予。
秦颂不知陶卿仰为何故意点出黎予,并不理会他的问题,转而问到:“各位军爷,试问我一介弱女子,从二楼窗户摔下来,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吗?”
陶卿仰始终盯着她有些狼狈,又很倔强的脸,沉默不言。
只他身后那些官兵仰头望了望破窗到地面的位置,接二连三摇头,“恐怕早已震伤了脏腑。”
秦颂便笑了,目光定定望向表情微变的雷赫扬和客栈老板,“所以,以雷公子的残败之躯,如此摔下怕是直接废了,但你还能站着说话,而我,同样须发无伤,所以你的说辞不攻自破。”
说着,她又转向那位眯眯眼的客栈老板:“还有这位老板,眼瞎可以剜掉,反正也不好看。”
深夜惊起的看客和城防官兵,早就沉浸在看热闹的状态中,如今看出局势发生变化,频频将目光投向秦颂。
难以捉摸的陶卿仰,也微微提高了嘴角上扬的弧度。
那老板吓得当即跪了下去,只有雷赫扬还仰着鼻孔,毫不畏惧,“那又能说明什么?秦娘子若非跟我待在客栈,那可就是触犯宵禁了,鞭笞还是仗刑,我都舍不得呢。”
啧,还有宵禁这一茬!
让她受刑,那是万万不可的。
她脑子开始极速运转。
此处近百双眼睛盯着她,不论如何,今日之事都会影响到她的名声,她不在乎名声,但她在乎被名声左右命运。
雷赫扬如此大费周章,想要将她的名节绑在他身上,恐怕是想逼她嫁进雷家。
从他方才所言,若她的父亲只是为了她的婚事,被扣在了大理寺,那明显只是敲打,很快就能平安出狱,秦家还是那个秦家,所以雷赫扬就是想通过她的婚姻,获得秦家的势力。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找出铁证证明自己的清白,要么就是将自己的清白绑到自己想要的对象身上。
证明清白根本不可能,除非她能做出盖世功勋,否则世人更愿意说她是一名□□,更适合津津乐道。
那么从“苟合”对象下功夫,目下倒是有两个现成目标,第一亮出袖箭,明确她与黎予私相授受;第二勾引陶卿仰,利用陶卿仰逆转局势。
可恶!为什么出现的不是陆尤川?!他才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她咬唇想着,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局势:“犯不犯宵禁我说了算。”
陶卿仰终于不再隔岸观火,他语调平稳,不动声色,但威压十足,在场众人,皆噤声不语,齐齐望向他。
秦颂也屏气凝神,等待他的下文。
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从雷赫扬脸上移开,对上秦颂的视线,信步向她走来。
陶卿仰那双桃花眼啊,是只狗都会以为被深情以待,真的很容易让人迷失神志。
秦颂睫毛微颤,高大身影站定在她身旁,街灯照在他身上,阴影落下来,将她整个都笼罩在阴影里。
他目光扫过她被雷赫扬打伤的脸颊,又转头瞥向跪在地上的客栈老板,脸色猝然冷下来,“拖下去,剜了他的眼睛。”
客栈老板脸色巨变,磕头求饶,雷赫扬也跟着目光一滞,但他根本不在意那客栈老板的死活,一脚踢开前来抱他腿的老东西,目光灼灼盯着秦颂,“陶将军还没说,秦小姐如何处置呢。”
陶卿仰笑了笑,公然勾起秦颂的肩膀,“与本官同行之人,何罪之有?”
雷赫扬脸色骇然:“陶将军是要与雷家作对吗?”
陶卿仰依旧风轻云淡,镇定自若:“此事与雷家有何干系?都是这客栈老板眼睛不好,糊弄了雷公子,你应该削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