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与陆

冷,真的很冷,秦颂裹在陆尤川的大氅里,还是觉得冷。

黎予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陆尤川要是也走了,她得冻死在这里。

秦颂张开手臂,撑开大氅,玲珑纤细的身姿和雪白小巧的玉足,刚好撞进陆尤川的眼里。

陆尤川睫毛颤了颤就转了视线,依旧冷着脸,朝身旁的张虎抬了抬下巴。

张虎也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为难地向秦颂走去。

秦颂明白他的意思,他令张虎抱她回去。

那怎么行?岂是随便哪个男人就能抱她的?

眼看张虎朝她靠近,她当即制止,“站住,谁要你抱!”

“既如此,张虎,我们走。”陆尤川早已背对着她,只等着张虎一同出发。

秦颂的挫败感无端加剧,只恨不在限制频。

她深吸了口气,才咬牙,“等等!陆尤川,你帮我一个忙,我帮你找那冯瑾如何?”

陆尤川只眼尾扫了她一眼,没做回应,仍欲离开,张虎却低声提醒:“大人,冯瑾似有人接应,恐怕并不好寻。”

接应?冯瑾是目前调查通敌案的关键,手里还有一封通敌密信,断不能让他逃走。

可他却像一条泥鳅,抓他已费了不少功夫,若是有人接应的话,只能是秦府的势力,怪不得她敢承诺找冯瑾。

陆尤川转回身去,盛气凌人睥睨秦颂:“说,他在哪儿?”

秦颂愣了一瞬,知道他又误会了,不过没所谓,反正也要说服他的。

她又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珠钗,“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这个能找到他,啊嚏——”

正说着,她就冷得打了个喷嚏,她将大氅裹得更紧了些,揉揉鼻子才续道:“我这簪子上涂了一种特殊的香料,沾血之后会附着在体内,散发一种奇香,路过之处,经久不散,只要循着味道,找到他又有何难?不过嘛,这香味是我调出来的,融合了很多香味,只有我能区分出来,信不信就看你咯。”

陆尤川却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张虎,张虎赶紧回忆,“确实一路都能闻到一股异香,但很微弱,细闻却很难区分。”

那是当然,普通人根本难以分辨各种混合的味道。

还得感谢她原装的亲妈作者,给她捏了一手调香的好手艺和异于常人的好嗅觉,本来搞了点小花样,打算与小黎予睡觉时助兴用的,没想到用在了陆尤川身上。

好吧,准确来说,也不算他身上。

“这香只留香十二个时辰,陆大人抓紧哦。”秦颂说完,再次张开双臂,明媚笑着,等他乖乖过来。

微风袭袭,周围鸦雀无声,只有秦颂明媚得意的笑脸和陆尤川深不见底的冷脸四目相对。

一旁的张虎异常紧张,屏息凝神凑近这个万年冰山,低声提醒:“大人,找到冯瑾最重要。她是秦首辅的女儿,很可能知晓冯谨的去向。”

话音落下,场面静得可怕,陆尤川沉默盯着秦颂,满脸阴郁。

好在,良久后,陆尤川生根的双腿终究还是松开了,一场沉默的挣扎悄无声息的溃败,连周围的夜风也觉得烦躁。

他冷脸靠近,双手握成拳,双臂穿过她肩头和膝弯,不情不愿将她打横抱起,“指路。”

秦颂对口口不行的男人没兴趣,乖乖缩在他怀里安分守己,只不时给他指个方向。

大概是抓捕疑犯心切,陆尤川步子迈得极快,路途又短,片刻功夫就到了。

秦颂就像饿急了,突然看到食物的小鸟,一下地就推开门,朝自己温暖的屋内小跑而去。

到了床前,又急不可耐的松开了肩上的氅衣,麻利钻进了被窝,用厚厚的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能陆尤川宽大的氅衣掉在地上,被她弃如敝履。

“阿嚏——”秦颂裹成粽子,仍不停打喷嚏,云浅还没回来,她只能躲在被子里取暖。

陆尤川知她受寒,忍住了催促,转过身负手而立,安静候在门外。

一刻钟过去,他才出声提醒,“好了吗?该走了。”

声音落下,屋内根本没有声音,一丝不悦浮上陆尤川眉眼,“秦小姐。”

他略微提高音量,愠色咬重了“秦”字。

不过……还是没有回应。

陆尤川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忍怒转回身,结果看见的是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睡着的少女。

秦府的人,果然不可信!

陆尤川放下了男女之防,大步进屋,掀开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被子里拉了起来,“敢骗我?”

刚进入甜美梦乡的秦颂,瞬间惊醒,看着这个美则美矣,凶也凶煞的眼前人,睡意荡然无存。

她仰起头,叹了口气,“陆大人,你进我屋,是想一起睡觉吗?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的。”

也好验证一下他到底行不行。

陆尤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狭长的眸子半眯,一把掐着她的脖子:“别找死,你的清白在我这里毫不值钱,但对你爹来讲,可就不一定了。”

秦颂被他强迫抬起头,脖子扯着有点难受,她却并不害怕,抓着他掐着她脖子的手腕,艰难挑衅:“那你倒是行动啊。”

陆尤川喉结滑动,垂视她须臾,猛然低头,就着掐着她脖子的动作,凶猛吻了上去。

双唇被他用力吮吸,湿软的舌尖挤入,他就想一头饿狼,肆意掠/夺。

他本就激烈,还掐着她的脖子,让她难受极了,仿佛快要窒息,秦颂用劲推他,他却纹丝不动。

直到她狠狠咬了他一口,他才一把将她搡开。

两人的鼻息都很粗重,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陆尤川被咬破的嘴角溢出了殷红的血液,他抬起拇指轻轻捻掉,不着痕迹地撤开视线,“半炷香时间,穿好衣服。”

话音落下,他不顾秦颂反应,大步到了门口。

秦颂猛喘了几口气,才恢复喘息,这人柔软的唇舌,怎么能做出如此强硬的事情?

况且,亲都亲了,却不做下去,果然还是不行!

秦颂瞥了一眼背对她而立的陆尤川,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既然与他达成了约定,断没有毁约的道理,确实怪她没撑住睡着了。

秦颂忍着瞌睡穿好了衣衫,跟着脸色黑沉的陆尤川和等候多时的张虎,一同出了道观。

道观建在山上,出门后,一路都是黑漆漆的山林,老实说,秦颂有些怕,越走越心慌的路,让她生出些怨怼来。

可怜她一个限制文女主,从前熬夜只为了开发新玩法,现在熬夜快变成荒野求生了。

小绿江啊小绿江,这剧情它对吗?

秦颂怨着怨着,就到了张虎等人追丢冯瑾的地方。

其他几名小吏还守在此处,苦苦搜寻,见到陆尤川,行礼报备后,退到一旁,打起精神时刻待命。

如张虎所说,这冯瑾拖着伤体跑到了此处,就没了踪影,众人找寻了许久,却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陆尤川站在一旁,朝秦颂抬了抬下巴,“该你发挥了。”

不知情的小吏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都目不转睛盯着秦颂。

山林里静悄悄的,丛林深处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害怕得后背发凉,忍不住与陆尤川越靠越近。

陆尤川看出她的动作,倒也没故意撤开,只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明晃晃的火光分散四处,只有陆尤川手里的火把离她最近。

秦颂本不想再与陆尤川搞后宫的,但深夜山野确实吓人啊,她下意识抓住他举火把的手腕,紧紧贴着他,“你……随我一起。”

陆尤川看她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没给出明显反应,却下意识放缓了步子,跟着她挪动。

往前走没多久,秦颂忽然停下,“不对,不在这边。”

陆尤川明白她的意思,倏尔调转方向,试探着往其他几个方向移动。

试过所有方向后,只有通往道观的方向闻道了那股残存的味道。

她凝神在附近继续闻了闻,指着一丛密集的灌木道:“这里。”

听闻她声音,远处两名小吏迅速冲上来,扒开灌木丛,火把凑过去,一件沾着血污的男人外袍紧紧压在树根处。

正是冯谨适才穿的那件。

“金蝉脱壳?”一名小吏惊呼。

“原来如此,怪不得追到这里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我们追下来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冯谨。”张虎恍然大悟。

陆尤川听闻二人所言,并不接话,只望着通往道观的那条路凝眉思忖,旋即,他提声行令:

“即刻上山,围住道观。”

“是。”小吏齐声应下,大步回观。

陆尤川也跟着提步,秦颂却一把拉住他,“背我。”

陆尤川顿下步子,转向她的眼神带着怒气,仿若审视宵小。

秦颂才不管他是否生气,根本不屑他的目光,盯着那黑洞洞的山路,脑子有点发晕,鼻音也逐渐加重:“这山我是爬不动了,用背的还是抱的,你随意,而且你任务在身,最好搞快一点,不然被我拖着,等你上山,恐怕早就人去楼空了。”

想都不用想,陆尤川此刻的神色肯定异常难看,但她依旧骄纵跋扈,自信勾唇,“当然,你要敢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就别想找出你藏在你身边的内应了。”

音落,秦颂转眸觑了陆尤川一眼,听闻可能有奸细,他也并不意外,看来他早就猜到了。

一众小吏穷追不舍,那冯谨有伤在身,如何能逃出生天?接应之人又如何做到在十几双眼睛下偷梁换柱?

除非接应的人是自己人。

丛林生风,树枝婆娑,窸窣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就这么安静对峙了片刻,陆尤川的视线从她身上松开了,一句话没说,默默将她捞进了怀里。

玉面杀神?哼!不过如此。

就是要他铁面无私,才好被她拿捏,为了他的公务,他也得乖乖听话。

不过,即使他不得不妥协抱她上山,但他的肩臂还是绷得很紧,紧到秦颂能清晰感触到他线条分明的块状胸肌和力量感十足的紧实手臂。

抱着一名成年人,大步上山,体力的消耗,令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胸腔起伏也越来越明显。

秦颂心思逐渐旖旎,陆尤川却目视前方,眼神一刻也不曾朝她压下来过,只能见到他流畅的下颌线和性感凸起的喉结。

真是越看越好看的一个人。

可惜了,怎么就不行呢?

怀着这点惋惜,秦颂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那诱人的喉结。

刚一触碰,秦颂心下一热,他的皮肤好烫。

同时间,陆尤川步子一顿,喉结微微一颤,扶在他肩头的手兀地扣紧,低下头来却是冷如冰山的一张脸,“再不安分,就滚下去。”

好了,确认过言行,肯定是不行。

这点身形的优越,并不能改变她拒收他入后宫的决定。

秦颂懒得解释,微微耸耸肩,默默闭上了眼。

陆尤川调整了一番气息,这才继续提步。

回到道观,已过寅时,天色依旧黑沉,观中道姑已起了大半。

听闻先到一步的小吏所言,师太速度派人将道观前后围了起来。

陆尤川进观后停下脚步,放下秦颂,“醒醒。”

秦颂像被万恶农场主压榨的佃农,晕乎乎站定,眼皮都有点睁不开。

但她对味道的敏感是与生俱来的,哪怕头晕也能在气味混杂的环境中,分清泥土的腥气,花草的清香,陆尤川身上的松木香,以及那道微弱的异香。

她只用了少时,就给陆尤川指了方向,沿着秦颂所指,一路饶过三座佛堂,又路过斋堂,刚走两步,秦颂又停下了步子。

秦颂脚步虚虚的,眼神也很疲惫,转头回去,笃定道:“在斋堂。”

斋堂味道浓郁,但越过斋堂,味道又渐渐消失,他定然藏在斋堂内。

陆尤川朝身后小吏抬了抬下巴,小吏抬腿一脚,斋堂大门洞开,吹亮火折子,越往里走,异香越浓。

不用秦颂指引,小吏也能寻到方向。

果然他们在斋堂杂物间,找到了那个搅得他们一宿没睡的冯谨。

待他们将失血昏迷的冯谨拽出来后,秦颂却两眼发虚,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陆尤川想都没想,第一时间扶住她,“你怎么了?”

秦颂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陆尤川的袖子,“陆尤川,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我帮你找冯谨,你帮我一个忙,不能反悔。”

陆尤川看着陷入昏迷的秦颂,才惊觉着了她的道。

他只当帮她的忙是抱她回去,却忘了她并没有具体说帮她做什么。

她完全可以重新提要求,枉他经昨晚一夜,以为她与她爹不同,没想到一样的奸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