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松田阵平卸掉伪装,再次赶到医院的时候，就是看到两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身下躺着的床单漫开一滩血迹。

松田阵平眼前一黑,还是扶住了墙才没晕过去。

他终于知道当时hagi看到自己背着远烨时为什么惊恐惨叫了,换成自己也会被吓死。

萩原研二心虚地笑：“嘿嘿小阵平。”

远烨凛虚弱地笑：“嘿嘿松田。”

松田阵平怒道：“别嬉皮笑脸了！都安安静静当个病号！”

看到两个人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

两人都被推走急救了，这两人都不同程度被爆炸和弹片波及,需要紧急处理——不过看这两人还笑得出来,应该没有严重到威胁生命。

这让松田阵平还是松了口气。

诸伏景光走过来，压低声音：“你那边怎么样？”

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还好,一切顺利,现在组织的人也离开了。”

这一次麻烦算是躲过去了。

诸伏景光点了点头：“组织想不到，主要战场不是在我们这儿。”

当他们发现鸟矢医院的布置完全是陷阱,再加上后方遇袭，所以他们只能先撤退。

“我见到金发混蛋了。”松田阵平说完这句话顿了顿。

诸伏景光看向他，等着他说完后面的话。松田阵平却皱着眉，似乎在想降谷零给他的暗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很难脱身,应该被严格监视中，不过看样子,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松田阵平其实相当担心他被怀疑成内鬼，然后他又被监视中,不像远烨凛，一出事他们都能帮上忙。

如果金发混蛋出事,他们可能连定位都找不到。

但金发混蛋的暗号居然是别管他。

“万一组织这次吃瘪了，一定要找一个内鬼出来……”

“不会。”诸伏景光好像有点想通组织内发生了什么,“zero他没有和我们联系，内鬼找不到他身上，而且现在他应该临时取代了小凛的位置,所以被信任的可能性更大。”

“放心吧，如果zero觉得不对劲，一定有办法联系我。”诸伏景光身亲严肃，“就算他必须要撤退，我们也早就预演了很多方案。”

“只是我最担心……组织这次没能把小凛带走，他们真的会甘心吗？”

之前小凛就跟他们坦白过，他自己和贝尔摩德都和BOSS有血缘关系，因此是BOSS正在研发的某个药物的最佳实验对象。

所以不论他究竟有没有背叛，组织一定会再找上门，把他抓回去。

下次组织的阴影又会什么时候出现？

远烨凛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被抓。

当他身上的伤口被清理完，用纱布严严实实包裹好，转入病房的时候，他就迅速联系了黑田兵卫。

“黑田长官，我想知道你们的作战计划。”远烨凛语速很快，“这次你们和FBI一起袭击的研究所只是其中之一，如果不能同时收网，其他基地肯定会很快警觉起来。”

“一旦让乌丸莲耶感到了威胁，他会立刻舍弃现在的组织，重新躲起来。”

“我的虹膜、指纹，还有血液生物组织，短时间内都还能用来进入组织的一些秘密场所，还有一些军事级地下基地，但时间一长，我的权限就可能被抹除。”

“所以我想知道计划，你们准备怎么做。”

黑田兵卫听他语气极快地说了一大堆，才慢慢吐出来一个词：“远烨凛？”

好险，看着屏幕上这个被纱布包着的人差点没认出来。

“我们的进度已经很快了，而且就在前段时间我们刚刚结束和美国的谈判，所以马上会组织一场联合作战会议。”

黑田兵卫没有说废话，直接告诉他最想知道的信息。

“如果想把组织一网打尽，最难的地方不是在收网，而是在于组织勾结的人太多，甚至政府中也有他们的人。”

“所以我们越快，给他们的反应时间就越少。”

所以其实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这个联合作战会议，我能不能……”远烨凛试探道。

“你当然要参加。”黑田兵卫点头，“作为我们的重要证人，和大功臣。”

远烨凛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应该做的……”

唉，幸好黑田长官不知道之前自己很硬气地声称自己归属于组织。

否则真的太丢脸了。

也幸好前同事不知道，否则自己还要在他们面前出席联合作战会议，自己真的会社死。

“臭小子，先不要考虑这么多。”黑田兵卫冷哼一声，“你先把伤养好再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才出院不到几个小时就又住院了。”

听说这次还是两个一起住院。

简直……只能用倒霉来形容。

远烨凛挂断电话后，回味了刚刚对方，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刚刚自己居然能直接说出乌丸莲耶。

那岂不是说明，友方中已经有人破解了这个秘密，把组织BOSS的身份翻出来了？

两人达成一致，氛围和谐，但组织那边却风雨欲来。

争夺乌丸凛的任务失败了，而且是完全失败，不仅如此，他们还失去了一个重要研究所。

BOSS相当生气，换做以前，所有参与任务的代号成员和非代号成员全都要受到处罚，一视同仁。

但是现在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容不得他折腾了，现在他需要人手，帮自己稳住组织，还需要他们继续去把乌丸凛抓回来。

因为上次气晕过去，他的各项身体指标都在飞快下滑，仿佛一夜就出现了沉沉暮气，这无疑让他非常惊恐。

逆转时间的药没有研发出来，只有选择冻住时间，才能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和自己基因最接近的血亲只有两人，贝尔摩德身上的实验只成功了一半，所以乌丸凛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必须要把他带回来，哪怕牺牲其他人，哪怕让自己放弃组织积累的财富。

几名得力下属都看得出来他有点失去理智了，但没人提出来，以免引火烧身。

但他们自己内心什么想法，就没人知道了。

BOSS依旧没有露面，还是在之前的会议室内，以黑色影子的方式，在屏幕上出现。

“琴酒你说，你之前私自行动，在米花中央医院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差一点就抓到了乌丸凛。”

琴酒平静回答：“对。”

“那么鸟矢医院的那个人又是谁。”

“是假的。”

“假的？！”乌丸莲耶提高声音，“你的意思是，我们全都被耍了？！”

琴酒冷眼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难道不明显吗，公安设置了陷阱和障眼法，就为了拖时间让乌丸凛逃走，从此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波本看到乌丸莲耶怒不可遏的样子，委婉开口：“不一定要这么着急认定真假，反正现在可以确定，乌丸凛就是在公安手上。”

“我们被袭击的研究所也能说明这一点，它之前实际控制人是乌丸凛，连库拉索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如果他已经背叛了组织，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转移可能暴露的基地和人员。”

乌丸莲耶这才冷静一点，冷眼扫过屏幕上，目前自己最得力的三名干部。

以前从不觉得乌丸凛能够脱离组织，但是最近的所有预兆都在说明，他很可能早有异心，而自己居然被蒙在鼓里。

“贝尔摩德。”他声音缓和下来，“你想把他抓回来吗？”

贝尔摩德一声不吭。

自己当然想，如果乌丸凛不回来，倒霉的就是自己，但是自己能怎么样？他难道还会被自己骗回来吗？

恐怕只要自己一出现，他就会反手把自己撂倒在地，直接配合公安把自己卖了。

自己是嫌命长了才会答应BOSS。

“BOSS，他不会相信我。”贝尔摩德小心斟酌，“你知道我们关系极差，他一直防备我，即使我伪装成其他人接近他，也会很快被认出。”

“何况我并不知道他有哪些藏身地点。”

不知道乌丸莲耶听进去多少，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波本正在为另一件事捏一把汗。

现在自己是唯一一个离BOSS最近的卧底，但BOSS依旧很警惕地藏起来，不知道地点。

小凛倒是知道他的藏身地点，但是知道他背叛后，BOSS肯定已经转移了地址，不会留在原地等警察去抓他。

自己怎么做才能够稳住BOSS……

“波本。”

乌丸莲耶突然出声，点了他的代号。

波本一顿：“是。”

“你想把他抓回来吗？”

问自己同样的问题。

而且不是想不想，而是在命令自己吧。

出于谨慎，波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委婉道：“他也会防备我。之前您也看到了，我当着他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何况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怀好意。”

他本意是想说，如果想让自己欺骗或者用一些其他办法，把小凛引出来，是根本行不通的。

首先自己肯定不想让他回组织。

其次自己怕小凛真的会信。

现在自己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所以没办法提醒小凛要警惕。

“让琴酒试试，说不定有奇效。”波本邪恶地出了个馊主意，“比如把琴酒重伤不治的消息传出去，乌丸凛知道这是打击报复的好机会，就会很快出现。”

琴酒含着杀意的眼神扫过波本。

这个人在组织里简直聒噪，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己是中了三枪，但也没到重伤不治的地步。

但是乌丸莲耶另有考量。

琴酒肯定不能动，他要替自己防着条子，以免其他基地也被偷袭。

所以乌丸莲耶很快否决了波本的提议。

“你知道他不少安全屋位置。”乌丸莲耶冷冷道，“他之前很信任你，不是吗？”

波本瞬间闭嘴。

仿佛没有意识到波本的沉默，乌丸莲耶继续透过屏幕审视他，“你能做到，他会相信你。”

“我不管过程，总之，你肯定有办法抓到他。”

“然后把他亲自带到我面前来。”

联合作战会议当天，远烨凛以特殊身份参与了会议。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本人并没有到场。

只是当黑田兵卫提到一位特殊的证人，并且是公安卧底时，远烨凛用即时通讯的方式，接入了在线会议。

虽然他只短暂露脸了三十秒，之后都只有声音参与会议，但还是有不少人隐隐约约认出了他。

首先认出他的人，是黑手时期，秘密参与过抓捕行动的一部分警视厅刑警。

他们之所以印象深刻，一是因为当年那个黑手居然是他们自己人，让他们非常震撼；二是因为抓捕任务结束四年后，黑手案件中的所有受害人又相继浮出水面，随后所有知情人都和公安签署了保密协议，不再提起这件事，黑手案件的定论也“意外”被销毁。

自此他们知道，黑手案件恐怕另有隐情。

果然，直到今天，他们再次见到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前同事，就知道那些猜测都是对的。

他居然是公安警察。

和公安有关，那一切都合理起来。

再然后，是警察厅内一部分，目睹过远烨凛受邀成为卧底、叛出公安、最后成为犯罪组织干部全过程的公安警察，认出了他。

那段时期，他们负责跟踪阿玛瑞恩的所有情报，因此对这个叛变的前同僚印象更深刻一点，感情也更复杂。

当然，过去的一切复杂感情，也随着他们收到“阿玛瑞恩被追杀身亡”的消息时，画上了句号。

取而代之的是惋惜和不忍，因为一个年轻又决绝的生命就此消散。

后来阿玛瑞恩以乌丸凛的身份复活，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但是比如一个叫谷口一辉的公安，就从他的好同事风见裕也那儿听说，远烨凛还活着。

不管怎么说，谷口一辉都曾经当过远烨凛的上线，他有理由知道这个消息。

知道这个消息这么久了，谷口一辉这是第一次看到活的真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去。

“活着就好，活着挺好的。”他苦哈哈开口，拍了拍风见裕也的肩膀，“我差点和你一样命苦了，甚至可能比你更命苦，你懂我的意思，哈哈。”

风见裕也：……哈不出来。

松田阵平看到了屏幕上的三十秒露脸，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班长，使眼神：另外几个人来了吗？

伊达航点头：来了。

并且悄悄比手势。

研二要避开爆处班的同事，所以远远避开了，坐在他们后十排的位置。

景光的身份更不好出现，他直接借FBI打掩护，坐在了他们派来的代表队伍后。

至于降谷……呃，他也来了。

但是最好不要打扰他。

这次联合作战会议涉及到的人员非常多，而且很杂乱，他很可能是代表组织混进来的人之一。

松田阵平唉声叹气，趴在了桌子上。

他想到了几天前，远烨凛郑重和他们谈过一次话。

“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他以这句话开场，把几个人吓得不轻。

然后远烨凛才解释，自己已经和黑田兵卫进行过深度交流，知道了现在公安和FBI的大部分进度，他很清楚，乌丸莲耶会跑掉，他一定会藏起来。

他的秘密基地绝不止一处，狡兔三窟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他也不会放弃抓自己，然后他就会去为难波本。

“如果真的是乌丸莲耶让波本来抓我，那压力全都承担在他身上，他会非常危险。”远烨凛毫不低估乌丸莲耶发疯程度，而且自己还和他的狗命有关。

“一定会有其他办法。”诸伏景光当时就非常不赞同，“zero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同意。”

“总有避不开的情况。”远烨凛认真看着他们，表示自己已经思考很久了，他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你们还没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后，你们就会同意我的提案了。”

所以今天，远烨凛才会故意出现三十秒。

如果组织有心查这段视频，很快就能通过技术分析，知道他所处环境的地点。

而今天的联合作战会议上，也完全隐瞒了这个计划，只提到了目前已知的所有组织基地地址。

所以很显然，远烨凛甚至说服了黑田兵卫。

那天之后，远烨凛就开始掰着手指数，组织还有多久找上自己。

如果没找上自己当然更好，毕竟自己也不是真想回去看到乌丸莲耶的嘴脸。

只是远烨凛很了解那个人，他给自己灌输过很多他的想法，所以自己很轻松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果然，某一天晚上，远烨凛乔装打扮出门买东西后，回来就看到了自己房间内的不速之客。

来人安静地站在房间内，等远烨凛关好门，打开灯，才笑着出声。

“离开组织这段时间，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远烨凛的背影僵硬了一瞬，然后才慢慢回头，仿佛不可置信自己家怎么会有人。

这是他自己的安全屋之一，没有让组织知道，也暂时没有登记在公安名下。

仅有少数几人知道，波本绝对不在其中。

远烨凛一眼就扫到了他身前的纽扣，上面有一个反光镜头，是摄像机。

然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波本，从他眼神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完全被监视了。

“……所以？”

他冷声回答，神情高度警惕起来。

“我的心情不是很好。”波本冷冷一笑，从阴影中走出来，手里的枪指向对面，“毕竟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叛变了，为难的可是我啊。”

“我还挺希望你能回到组织，即使我们有过不太愉快的矛盾。”

“是吗，我以为你是来掩护我逃走的。”远烨凛镇定地转过身来，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

“如果我回到组织，你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可以过了。”

“那可不一定。”波本笑意加深，“如果你成为阶下囚，那才叫正中我下怀。”

“以及你最好不要动，离你脚边那些东西远一点。”

“你可以看看是你从里面拿出枪的速度更快，还是我直接开枪的速度更快。”

远烨凛正要从塑料袋里拿出枪的姿势顿住了。

“你想干什么？把我带走？”远烨凛抬起头来，警觉地看着他，“组织对叛徒的容忍程度变高了，居然不是第一时间灭口。”

“那位先生要保下你，我只好照办。”波本听从耳麦中的命令，再次靠近他，让摄像头能够完全正面拍摄到远烨凛。

“你应该清楚，我肯定不会回去。”远烨凛冷冷道，“我已经把组织全部卖给公安了，你可以选择现在杀了我。”

波本沉默了一下。

“听说你恢复了公安警察的身份。”

他威胁道：“住在隔壁的公安，还有住在楼上的公安，他们应该都是来保护你的，那么你想看到他们陷入危险吗？”

他每说一个字，远烨凛的脸色就白一点。

“你做了什么！”他压抑着怒气。

“放了几个炸弹。”波本游刃有余绕着他踱步，观察他的样子，“做什么选择都在你一念之间。”

“你如果跟我走，他们就会安全。”

“如果你选择反抗，他们就会死。”然后他很好笑地补充了一句，“但你还能活着。”

远烨凛脸上神色变换，挣扎很久后，最终下定决心。

他站起来：“好，我跟你走。”

他走向波本，但是波本却反而退后一步。

“停，你可不要尝试往我身上放定位器什么的。”波本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始终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并且清晰出现在摄像头内。

他笑着开口，声音里藏着恶意：“请吧，不要做徒劳的挣扎。”

纽扣上，镜头安静记录着一切，他们的对话和反应，都看在镜头后那位大人的眼睛里。

最终远烨凛走上了楼底停着的一辆黑色小轿车中。

“真乖。”波本像是要轻慢地去摸他的头，却被他不耐烦地拍开。

拍开他的一瞬间，一个东西迅速从一只手里交换到另一只手里。

波本捏紧了交到自己手里的定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