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梅开二度

蒲誉白拿完充电器没有多待。

叶肇宁送走他,看了眼衣帽间方向,径直往那走。

一进去,就见那女人规规矩矩站在正中央,露在面纱外的眼睛镇定地望过来,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又严肃,刚才那种鬼鬼祟祟的模样不见踪影。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叶肇宁停住脚步,饶有兴趣地打量她。

冉星已经在这短短几分钟内紧急想好了台词,主动开口:“叶总好,我今天过来是应万老师的要求,给家里看看风水。刚才不小心走错了房间,实在不好意思。”

叶肇宁神色一顿。

上次是认错人,这次是走错房间,她还能再离谱点吗?

他面上不显,一本正经地询问:“月先生还懂风水?”

冉星尬笑:“略懂。”

叶肇宁又问:“怎么会走错?万老师让你一个人乱逛?”

“有个阿姨带路,但我走得快,不知不觉就没看到她了。”

“所以你就随便进了一个房间?”

冉星噎了噎:“……是我太不懂规矩了,没考虑哪些房间不能进。”她生怕再问下去自己无力招架,恭恭敬敬道:“非常抱歉,叶总,我现在马上就出去。”

她一门心思想着要离开,闷头往前,不成想叶肇宁略略侧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裸着上身,冉星根本不敢乱看,退回两步低下头,脑袋快要埋进胸里。偏偏他还靠近一点,垂着眼眸瞧她:“这理由不挺充分的么,你刚才躲什么?”

他声音低沉,似有若无贴着她的耳朵,冉星的脸瞬间热起来。

叶肇宁见她半天没说话,嘟哝了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语气调侃,冉星能听出来他心情不错。她沉思片刻,飞快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话茬说:“叶总,其实我确实有点怕你,所以刚才下意识想躲起来,结果闹了笑话。”

叶肇宁略一扬眉,重新打量她:“你怕我?”

冉星轻咳一声,说:“是的……叶总气场太过强大,我一看见你就感到十分紧张。”

叶肇宁轻轻笑了声,心想:不做亏心事,怎么会紧张成那样?

冉星见他脸上带笑,虽然是揶揄的意思多些,但看起来并不准备和她多计较,心中略略放心。

“叶总见惯了大场面,自然没法理解我这种小心思,让你见笑了。”冉星边说边观察情况,趁他不注意,一个闪身出去,“万老师应该在找我,我先过去,就不打扰叶总了。”

冉星一口气说完,头也不回往外冲。

至于叶肇宁相不相信她的解释,冉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牙刷已经到手,回头他再想质问什么,只要一口咬死自己就是不小心走错房间就行。

冉星快步走在楼梯上,出了一身冷汗。

她边走边抖了抖衣服,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再走了几步找找感觉……

怎么好像,裙子口袋那里比刚才少了点什么……

等会儿,她的牙刷呢?!

冉星一摸口袋,里面空空荡荡。她不信邪地把裙子口袋翻了个底朝天……真的没了!

她瞬间呆若木鸡。

不、是、吧——

冉星非常确定自己在进叶肇宁房间之前,牙刷还在她的口袋里,因为开门的时候她有意摸了一下。

难道是刚才蒲誉白要进来的时候,她为了降低存在感趴在地上爬行的过程中,装牙刷的密封袋不小心从她的裙子口袋里……掉了出来?

她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一想到牙刷掉在叶肇宁的卧室,冉星整个人几欲昏倒,她一边靠着楼梯扶手一边掐自己人中。

那……还要回去拿吗?

不不不!当然不要!!!

冉星当机立断:牙刷计划就此失败,那几万块钱爱谁谁吧,她反正是挣不起这个钱了。

她甩甩一个头两个大的脑袋,义无反顾往前走。

可是……

密封袋如果是在她爬行过程中掉落的,那么,它应该是掉在卧室到衣帽间的那块地方了吧?

只要叶肇宁去换衣服,就非常有可能发现……的吧?!

冉星猛地停住脚步,再次冷汗涔涔。

一整个早上,就她和蒲誉白进过叶肇宁房间,只要叶肇宁发现,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怀疑到她头上!

到时候她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啊,不对,本来就说不清,因为她本来就是来偷东西的啊!

冉星头痛欲裂,在楼梯上来来回回原地踱步。

如果不去拿的话,如果被叶肇宁捡到的话,她需要编出什么样的瞎话来解释这诡异的行为才可信呢?

难道说为了给你爸的房间改风水,所以要把卫生间里的牙刷拿走?……这也太特么扯淡了!

冉星越想越慌,她最后不会被当成小偷扭送派出所吧?她们家可不能再出一个蹲大牢的了啊!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深知这楼梯也不能久待,于是她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

又跑回楼上去了。

回到叶肇宁卧室门口,冉星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听了半天,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她握着门把手犹豫犹豫再犹豫,最后屏住呼吸,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打开了房门。

冉星缓慢地探进一个脑袋,快速张望一圈,目之所及没有叶肇宁的身影。她再细细辨听一番,很快,她再次听见了刚才那种轻微的水声。

她登时大喜过望:叶肇宁还在卫生间!

就是现在了!

冉星踮着脚快速跑进去,沿着刚才的路线寻找,沙发椅、墙边,统统没有。她立马跑进衣帽间仔细搜寻,终于在岛台的边缘角落看到了那只密封袋!

弯腰捡起,麻利地塞进口袋,快步往外跑,脚才刚刚踏出衣帽间,就被冉星立刻收了回来,因为——

叶肇宁已经从卫生间出来了!

冉星悔恨莫及,恨不得当场拍死自己: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就不该犹豫,那耽误的几秒钟功夫足够她跑出去了!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冉星赶紧把思绪拉回来想接下去的对策。

这卧室和衣帽间连通,根本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出去,而叶肇宁刚刚洗漱完毕,下一步肯定是要过来换衣服了。

冉星飞快打量衣帽间的布局,好像除了衣柜也没有别的藏身之处。她快速拉开其中一个,只见里面挂着一整排西服,想来他那种大夏天都穿正装的人……这柜子危险系数未免太高,pass。

她紧接着拉开另一个柜门——

怎么还是西服?!这人有病吧!

这下是真的没时间了,冉星急忙拉开第三个柜子,大略看见一些休闲服装,她没再迟疑直接躲了进去。

关上柜门后,她不忘检查自己的衣服,生怕露了衣角在外面,她可不能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柜子里头黑乎乎一片,只有缝隙处溜进来几缕光线。冉星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里面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异常小心。

过了一会儿,外面果然出现了叶肇宁的说话声,还有柜门开合的动静。

他大概是在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衣服,声音严肃,不疾不徐。

冉星感受着胸腔处传来的剧烈心跳,双手合十,无声祈祷,基本把菩萨佛祖上帝耶稣都求了个遍。

没想到叶肇宁的工作电话那么冗长那么无聊,冉星起先还紧紧盯着那道门缝,到后来眼睛逐渐泛酸,不由自主地开始慢慢放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手脚都开始僵硬的时候,叶肇宁终于结束了通话。

冉星回过神来,心想,这么长时间应该足够他换好衣服了吧?他这下总得出去了吧?

当然,乐观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件好事,为数不多的副作用是有时候会让人忽略掉最坏的结果,从而去尝试一些不该有的冒险行为。

比如说……这一次。

而这一次,好运依然没有降临到冉星头上。

衣柜门被突然打开,她毫无准备地、和叶肇宁再次四目相对。

“……”

叶肇宁打开柜门的动作滞住,有一瞬间的震惊。成年后的他极少出现这种情绪外露的情况,却在今天频频破例。

实在是因为这姑娘的行为已经远远超出了他对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质问,对方就已经一副被吓傻的样子,朝他机械地说了一个字——

“嗨。”

叶肇宁这下是真没忍住笑了,那笑容颇为无奈,更多的是无语:“你到底在搞什么?”

冉星大脑里头空空荡荡,连水都没有,她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是啊,我到底在搞什么?

她强撑到现在,只觉得身心俱疲,面对眼前这尴尬一幕,她真想把头埋起来不出去了。

可是冉星知道自己没法在这柜子里躲到天荒地老,毕竟叶肇宁又不会凭空消失。

她默默绝望了几秒钟,然后强打起精神,探出身子。

她心神不宁,动作着急,还没等发麻的双脚回血就直接踩到了地面,一时间竟然无力支撑向前扑倒。叶肇宁伸出双手顺势一接,冉星便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

冉星的脑袋撞在他硬邦邦的胸膛,只听到“嗡”的一声——

她好像。

彻底崩溃了。

为什么祸越闯越大?为什么情况越来越复杂?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对吧?

忍耐了一上午的情绪好像被吹大到临界值的气球,在顷刻间爆炸,所有的紧张和害怕统统被炸成了碎片,扬扬洒洒落了她全身。

冉星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而情绪一旦被释放,就再也刹不住车了。她哭得稀里哗啦,面纱都糊在脸上。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叶肇宁正满脸复杂地望着自己。

他一定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吧?

这下她该怎么收场呢?

冉星万念俱灰。

然而在这种阴霾笼罩下,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分了一簇神经末梢出去,去敏锐地查探到一个细节——

叶肇宁没有推开她,他竟然……还抱着她。

宕机到现在的大脑吱嘎吱嘎,突然开始转动。

冉星搭在他胳膊上的双手逐渐放松下来,她慢慢停止了哭泣。

此时此刻,叶家大宅,叶肇宁的卧室里。

冉星决定要说一个谎。

说一个荒谬到不可思议,但是又好像能解释得通她刚才一系列奇怪行为的谎。

而说谎的第一要义是什么呢?

是自己先信。

冉星已经在这几个月的神婆经历中练习过无数次了。

所以她勇敢地抬起头来,泪水涟涟地看向叶肇宁,用一种羞涩而又坚定的语气说: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

冉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是的,就是这样,他怜香惜玉,他不会为难一个爱慕者的。

“我就是,一直深深地,爱慕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