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亲热

元熙帝的视线一寸寸巡过阿柠的面容, 薄唇轻动,开口:“莫先生呢?”

清冽的龙涎香伴随着硫磺的气息萦绕在鼻翼,阿柠依然低垂着眼睛, 用很轻的声音道:“陛下, 莫先生不在行宫,由属下为陛下过脉和针灸吧。”

她自然不曾意识到, 这话已经超过了寻常女医的本份。

李秉璋仿佛也没意识到, 他有些倦怠地阖上眼,道:“好。”

一旁有数位宫人微弓着身子,快速而无声地上前,厚实挺括的暗花锦缎帐幔放下来, 一直垂在地上的双龙戏珠地衣上,并有几个年纪小的太监搬了罗锅枨花梨木小方桌, 并铺上明黄锦巾,下面垫了绣折枝花卉小软枕, 又有宫人低着头,为阿柠搬来一张包裹了软缎的小杌。

一切就绪, 在宫人的侍奉下, 李秉璋的手这才伸出来。

那双手修长如竹,冷白如玉, 腕骨很精致,但上面有淡青色经脉微微贲发, 充满力道感。

阿柠的视线扫过这双手,视线却很快停留在一枚玉戒子上。

是佩戴在中指上的玉戒子,白玉的,油润柔腻。

阿柠记得这枚戒子,难得的上等好玉, 原本是她的玉镯子,不过无意中磕到,有了裂纹,她便不喜欢,扔了也可惜,她便让人将玉镯子平挖了,挖出一对玉戒子。

上辈子的她也是公府贵女,手边各样稀奇物件多的是,也未必多稀罕这么一对玉戒子,不过因恰好一人一个,戴着倒是有些趣味。

后来她怀了身子,嫌带着累赘,便随手放起来了,他也没便不再戴了,不曾想今日竟看到了。

阿柠正看着间,上方传来清冷的声音:“哦?”

这声音似乎裹挟着丝丝沁凉,阿柠顿时回过神,躬身一拜,坐在那小杌上,因是帝前,并不好坐实了,只虚虚地挨着杌边,待坐定后,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搭在李秉璋腕后桡动脉搏动之处。

其实在肌肤相触间,她心底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是她的无隅,重活一世,她再次触碰到他了。

难言的情愫在胸口萦绕,她强自压下来,缓缓闭上双眸,用心去感受他脉搏的跳动。

清晰而鲜明的跳动带来冰寒的凉意,一下下地自指尖传来,那感觉仿佛一个人奔走在冬日的风雪中,凛冽寒风吹着脸庞,雪花肆意飘飞。

好冷的脉象。

阿柠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脉象可以用冷来形容。

寝殿内温泉汩汩流淌,散发出氤氲热气,熏炉中的银炭烧得旺盛,这是和外面寒冬不一样的所在,是温暖如春的,可是他却这么冷。

阿柠咬着唇,屏住呼吸,专注地感受着。

所有的宫人全都无声地退下了,沙漏缓慢地流淌,不知不觉间,帐幔落下,门也被掩上了。

在一个气息起伏间,阿柠缓慢地翘起指尖,松开了他的手腕。

柔嫩的肌肤因为长久的相贴竟有了些许湿润的黏连,分开的那一刻,阿柠略犹豫了下,到底撤回。

可就在这时,男人的指尖仿佛动了动,沁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滑过她的手心。

仿佛被什么电了一下,酥麻感瞬间窜起,自手心掠过。

阿柠的心轻轻一顿,她忙抬眼看过去,却只看到他略显寡淡的面容。

瑰丽绝伦的男人微阖着修长的眼睑,乌发自鬓边垂落,他看上去清冷疏离,如同远山白云,遥远而难以接近。

她有些疑惑,也感到些许陌生,一瞬的怔愣后,她让自己低下头。

她跟随莫先洲学医,莫先洲总说要心无旁骛,可是面对李秉璋,她确实没办法专注,她总是会有私心杂念,会揣测,会琢磨,也会有一些多余的情绪。

比如此时的自己,其实是期待的,可期待仿佛落空,她看不懂他,便有些委屈,也有些莫名。

这时,耳边传来李秉璋低低的声音:“顾女医,朕的脉象如何?”

阿柠沉默了须臾,便听到自己用过于冷静的声音道:“陛下的脉象,烽火连天,恐有腑脏热症,这几日若是龙体抱恙,有所不适,可减少温汤沐浴,并在汤池中添加清热解毒的方剂。”

这话说出后,上方安静了一会,之后半晌,终于落下一个淡淡的“哦”字。

阿柠心中便泛起浓浓的失落,更多是难受。

她是被无隅捧在手心的,她没有受过这样的冷落,一时也有些徘徊,甚至自我怀疑起来。

所以,是她错了吗?

她轻咬唇,低声道:“陛下以为如何?”

她便听到他淡漠的声音:“朕还有几个问题,女医可否为朕解惑?”

阿柠很轻地道:“陛下请讲。”

李秉璋:“朕在温汤之中,偶感心跳加速,该当如何?”

阿柠沉吟了下:“若是频发,那陛下需暂停温汤,略作歇息,并开具滋阴润燥的方剂调养,若是偶发,陛下可依照昔日王太医所授吐纳之法,调养气息,若陛下需要协助,可由太医院派出御医,专门侍奉在侧,引导陛下吐纳之道。”

李秉璋却继续问道:“若朕时常口干舌燥,该当如何?”

阿柠:“莫先生有言,一处方解一处难,陛下初来乍到,恐有水土不服,可以饮用太医院以山中泉水酿制的消渴露。”

李秉璋:“若朕偶感气血狂躁,该当如何?”

阿柠:“静心为要,息念为先,陛下可吐纳导引,以和气血,平狂躁之态。”

李秉璋垂着眸子,便不再言语了。

阿柠道:“若陛下没别的吩咐,属下先行告退了。”

李秉璋依然不言。

阿柠见此,咬咬牙,起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此时,骤然间,那截手腕翻飞,明黄素锦被带的飘飞散落,猝不及防间,阿柠已经被他握住手腕,用力一扯。

阿柠脚下趔趄,跌跌撞撞的,被他扯倒,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压在床榻上。

急促的呼吸落下,泼墨般的眸底是汹涌的渴望,男人盯着她,嘶哑地道:“朕还没问完,怎么,这就要走?”

看似削瘦的男人沉重而富有力量,阿柠被压得喘不过气,她惊讶,困惑,也无措。

她睁大眼睛望向上方,呐呐地道:“陛下——”

李秉璋不容置疑地命道:“来,请女医再次为我切脉,告诉我,如今的脉搏又是如何?”

粗重的气息伴随着氤氲热气扑面而来,阿柠有些受不了:“陛下你放开!”

然而李秉璋手腕分明雪□□致,却竟如铁钳一般,牢牢将她困住,阿柠挣扎着要抽离,根本无济于事,而就在这推拉挣扎中,她的手指不经意间抵在他的脉搏上。

一触之下,不免惊心,他脉搏狂动,分明是阳热亢盛,情难自抑。

阿柠诧异地望向上方,厚重的帐幔构出一片暗黑的所在,可是男人墨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像是一簇火亮的火焰。

那里是贪欲,是渴望,是几乎倾泻而出的激动和喜悦。

视线相触间,阿柠被狠狠击中了,委屈和不甘荡然无存,心底升腾起强烈的渴望。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蓬勃而跳,感觉到自己浑身血脉在快速流淌,她气血翻涌,浑身的毛孔似乎全都张开来!

根本不需要切脉,李秉璋的眼睛会说话!

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便可以将她点燃,烈火滋啦啦地在烧,烧得她四肢百骸炽烈难耐。

她紧紧揪住身下裘皮柔软的毛,大口地喘气,她想说什么,可却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有嘶嘶的喘气声。

这时,李秉璋五指张开,死死禁锢着她的后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地道:“顾大夫,朕思念若狂,情难自抑,以至于贪欲若渴,无法遏制,女医可有良方救朕?”

阿柠高高地仰着颈子,定定地凝视着上方的男人,看他瑰丽绝伦的面庞,看他精致眉尾泛起的那抹奇异晕红。

她已经麻了,酥了,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她觉得自己是柔弱的雀儿,是他利爪下的俘虏,她所有的心神都已经被他扼住,被他操控,脑子已经彻底停摆,心跳也许也已经停了。

只有因为紧绷而过于颤抖的指尖,才彰示着她还活着,在渴望和期待。

李秉璋自上而下地端详着她,微抿的唇有着刻意压抑的意味,他摸索着寻到陷于柔软裘毛中的她的手,十指扣住,举起,反按住,之后缓慢地压下来,鼻尖轻轻触碰。

他的鼻尖有些潮,不知道是汗还是温泉的湿润。

周围过于安静,耳边只有两个人交错的喘息,阿柠心跳得很快。

这时,李秉璋轻轻地咬了一口。

阿柠便觉感到一丝刺痛,是被咬中的感觉,可就是这丝痛,挑起她身体内潜藏的所有渴望,她喉咙中发出难耐的声响,感觉自己好像哭了。

灼热的呼吸扑打在阿柠脸上,耳边却传来男人的声音:“顾女医,朕口渴,朕想吃,顾女医施舍一些?让朕吃了你,好不好?”

紧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渴望,阿柠可以清楚感觉到男人胸腔的震颤,似有若无的相贴撩起她无法克制的酥麻,她觉得自己脑中昏昏,身子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上力气。

也许她已经化为了一滩水。

她还是试图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唇,她听到细碎甜软的喘息,暧昧至极。

又羞耻又期待,可又有些害怕,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李秉璋却缓慢地沉了下来,一点点地和她相贴,男人窄瘦却硬朗的体魄覆上了阿柠,压平或者接纳了绵软的起伏,于是两个人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阿柠感到些许沉重,但更多是蓬蓬的渴望,是燎原的烫意。

就在这时,仿佛一个不经意间,李秉璋却如同发狠一般,对着她的唇又舔又吃又咬,甚至贪婪地探入其中,攫取她口中的汁液。

阿柠僵了下,之后久违的记忆翻涌而来,上一世的她就是被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啃吃过啊……

他放肆凶猛,永远带着一股狠劲,像是随时会发疯,随时会把她吞吃了。

阿柠被他抬着后脑,艰难地承受着。

李秉璋汲汲地攫取掠夺,口鼻间满溢着香馥清甜的气息,他大口大口地吃,贪婪而放肆地亲,亲了一口又一口。

他胸口爱意沸腾,喜悦激动,恨不得就此死在她身上,恨不得将自己融在她怀中。

阿柠被他冲得根本稳不住身形,止不住地往前窜,只能用手扒住他的肩。

男人的肩膀很硬,她下意识扒得很紧,指尖几乎发白,可是依然无法阻止他半分。

她被很深地探入,被他的唇霸占,被他的舌索取着,这样强势的霸占下,她意乱神迷,逃无可逃。

可是气息越来越艰难,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最后终于在某一刻,她哭泣着,勉力推他,口中喃喃地道:“别……”

李秉璋略松开了阿柠,就在阿柠大口地喘着气时,发现他竟迅速急切地沿着她的颈子往下,急不可耐地亲吻她的颈子,啃吃她的锁骨。

他像是故意的,用了力道的,给她留下些许的酸麻疼意,她想自己一定会被留下牙印。

之后他发泄式地啃了两口锁骨,便没有耐心地扯开青色布料,低头咬她。

阿柠陡然一个激灵,无法自抑地仰起颈子,两手也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

温池的行宫殿宇宏阔,偌大的殿宇中并无人烟,厚重的帷幕垂下,可是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竟透出一丝落日的余晖,将那氤氲热气化为了迷幻的粉。

阿柠就这么躺在矮榻上,被摊开来,乌发散落间,青绸的女医褙子已经堆叠在了腰部,白色罗裙被雾气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极度的欢愉似乎和痛苦有些类似,她脚趾紧缩,战栗不止,脑子里是稀里糊涂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

万物静止下来,就连男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过了许久,伴随着泉水汩汩的声响,阿柠听到了暧昧的水声。

李秉璋弓着背脊,满足地将脸埋在粉白绵软中。

阿柠眼神涣散地望着远处,此时的她脑子中空荡荡的,只有松弛的满足和懈怠。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仿佛梦呓般的声音:“阿凝,是你,是不是?”

这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激动的颤意,小心翼翼地绷着,仿佛生怕一个呼吸间,一切便都消失了。

这是一场梦,属于她和他的梦。

梦醒了,他在,她也在,他们一起盼来了属于两个人的奇迹。

阿柠眼眶发酸,眼泪几乎冲出来,不过她还是拼命压住。

之后她抬起颤抖的手,轻抚他的墨发,带着湿润的发丝柔滑犹如绸缎,一如当年。

她低声道:“嗯,是我。”

并没有多说什么,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手指穿过他发时的熟悉触感。

而得到这句答复的李秉璋,眼神有些涣散地望着她

一切来得太快,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什么,又仿佛没反应过来。

半响后,他抿了抿唇,似乎要对她笑,可是这个笑却比哭还艰难。

终于他放弃了,缓慢地将自己的脸埋入那大片凝白中,大口地呼吸着,闷闷地喘息着,喉咙中发出嘶哑的声响。

阿柠感觉到逐渐溢出的湿润,就在肌肤相贴之处。

他哭了,哭得压抑而颤抖,哭声闷闷的,像是从胸腔中挤出的。

他的体型明明比她修长庞大许多,明明可以将她笼罩住,如果他愿意,可以把她吞吃入腹,可现在,男人充满骨骼感的修长身躯蜷缩在上方,埋首在她怀里,无声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