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远窥

那位陈公公连忙道:“怎么会没房舍?这事都是王崇保把持着, 索要好处罢了,如今他既已被龙御卫大人带走,那自然是不能一手遮天, 该有的房舍必会有。”

孙姑姑看这情景, 也就道:“那麻烦尽快安置吧。”

陈公公很快为阿柠安置了住处,本以为是寻常房舍, 谁知却是一处别苑, 就在漪澜殿后面,傍着城垣的,一眼看去垂柳拂地,黛柏苍槐的, 虽说这会儿都不绿了,但可以想见春夏时的繁华。

待到两个人过去看了, 这才发现,并不太起眼的一处房舍, 但是闹中取静,里面只五间抱厦, 有三间暂存了司礼监一些物件, 一间留给伺候太妃的老姑姑,不过不怎么来住, 还有一间便是阿柠和另外三人的住处,但那三位还未曾安置。

于是这就几乎相当于偌大一处房舍, 只阿柠一个人享用了!

孙姑姑震惊不已:“你可交了好运了!”

原来这样的住处,都是给那些有身份的准备的,比如侍奉在皇子公主身边的官姥姥,或者出入服侍的嬷嬷。

当姑姑当到那份上,每月都可享受丰厚的官忾, 往日服色和那些官员并无不同,便是出宫后也能得诰命的。

阿柠还有问题要问,却被孙姑姑一把薅出来了。

阿柠还是忍不住道:“我得问问,若那三位来了,我们四个人怎么住。”

孙姑姑跺脚:“别问了,放心好了,那三位来不了了。”

阿柠:“为何?”

孙姑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不明摆着吗?

那位龙御卫突然从天而降,也是凑巧了,正好赶上这件事,于是陈公公误以为阿柠和龙御卫熟识,以为龙御卫是为阿柠出头,所以才开始拼命巴结阿柠。

陈公公安排的这住处,其实是变着法给阿柠好处,让她一个人独占一处小院落,这是天大的便宜,阿柠如果多问,事情说破了,人家陈公公也不好办。

于是孙姑姑忍不住问道:“我问你,那位龙御卫,你认识吗?”

阿柠想了想,摇头:“不认识,我从来不认识龙御卫,这是头一次见。”

之前哪怕走动在函德殿,也没见过,这些人估计平时都隐在暗处,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就开始抓人。

孙姑姑:“那你以后再也不要提,这是赶巧了。”

说不得王公公坏事做尽,龙御卫早就盯着了,今天正好抓一个现成。

阿柠还是没太想明白,不过她决定听孙姑姑的:“好,再不提了。”

她也不想回想,今天的事太吓人了,她再也不想看到任何老太监了。

接下来,很快便有内官监太监到此,给阿柠发放文书,又引领她前去房舍,同时又有其下各司分别为阿柠准备了房中家具摆设,帐幔被褥以及各样用具,很快便把这房舍安排得妥妥当当。

阿柠几乎不敢置信,欢喜地前后看,心满意足,心花怒放,谁想到她竟这么好福气,在这堂堂宫阙中,拥有了一处自己的住处。

不过受宠若惊之余,她也明白,她必须处处谨慎,再不能像之前一般,要不然,这大好房舍住处可是不保了!

而就在此时,阿柠也从孙姑姑那里听说了内官监的消息,据说当日龙御卫便严审王崇保,这王崇保招供了诸多罪行,诸如索要贿赂,诸如猥亵宫娥,总之各种罪行加起来,直接判了一个斩首,至于内官监,自然是彻头彻尾一番清查,凡和他走得近的,统统被严惩了。

提起这个,大家都有些后怕:“幸好和他不熟,要不然说不得也被连累。”

阿柠听到这话:“这人也是活该了!”

把这样的人清出去才好呢,这次可是大快人心了。

她私底下和玉卿叹息:“咱们皇帝可真是英明神武,遇到这种欺上瞒下的,二话不说便惩戒了,为咱们出头了。”

玉卿听着,无奈地看她一眼,心想,皇帝可是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

回头你一个不小心,不也人头落地,不过她没敢说。

她其实也觉得阿柠傻乎乎的,她只是一时运气好,还没遇到皇帝发威的时候,就以为皇帝多么仁厚慈爱,其实玉卿当然听说了,深宫之中,稍微一个不慎,便是性命不保。

然而此时的阿柠自然听不进去这个,她满脑子晃悠着“皇恩浩荡”,“元熙帝仁厚慈爱”想法,就在这种暖融融的喜悦中,她忙着搬家了,要把她积攒的家当日用都搬过去。

其实往日她和玉卿几个是四人同处一室,每个人所拥有的不过是小小的黑漆柜,放不了多少物件,所以她自己的物件也没多少,双喜元宝几个屁颠屁颠地要帮搬家,这个抱一个,那个提一个的,没几下就搬过去了。

安顿下来后,阿柠也没闲着,开始洒扫各处,毕竟自己能住这么好的宅院,她是一定要打扫干净,自己看着心里也舒爽。

一场大雪后,巍峨华丽的宫阙都被覆盖上一层冷静内敛的白,天也仿佛被洗涤过,是澄澈的孔雀蓝色,气息也是沁凉怡人的。

不过阿柠心里却是喜悦的,欢快的,前前后后地,如同小蝴蝶一般忙着。

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八角攒尖阁楼上,在明瓦窗棂后方,有一个精铜所制的长筒状物,此物足足三尺有余,此时正搭在半支起的窗棂上。

而就在阁楼内,过于修长苍白的指骨正轻捏住转轴的机关,轻轻调解着。

元熙帝昔年听闻海上夷国有千里镜,可观千里之远,他便突发奇想,着令钦天监造办此物,钦天监众能者耗费几年心血,兼采西法所长,终于造出此物,内置透光之镜,外有旋转机关,可窥天千里,也能观日月星辰。

元熙帝拿到后,每每于夜晚以此物观天象,如此看了足足三个月后,便阴着脸将此物抛之脑后。

他要看天地,看日月,看万象星辰,是想揣度这世间有没有神佛。

想看看他的阿凝仙去后,到底会魂归哪里。

可他一无所获,自是失望至极。

——当然他自己也未曾料到的是,这窥天镜不曾看到漫天神佛,却窥见了万象纷纭,也窥见了遥远的海上航程,这是后话。

此时的元熙帝,重新将被他冷落的窥天镜取出,高居于漪澜殿之上,透过窥天镜,窥探着下方的阿柠。

这就是他的阿凝。

他的视线穿过狭长的铜制长管,透过明澈透亮的镜片,捕捉到下方的她。

目光在触碰到她的那一瞬,他的视线顿时暗了一下,他眯起眸子,紧紧地尾随着她。

房舍的窗棂也是半开着的,可以看到她的身影,她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脚步轻快地忙前忙后,偶尔间也会走到外面来,把她的什么衣裙挂起来,晾上。

下了两日的雪已经停了,高高翘起的斗拱之上,天是干净的,澄明湛蓝,日头洒下来,和雪光交织,映在她鲜润的面颊上,她粉白晶莹,俏丽灵动。

看着这样的她,他觉得自己的心思也变得洁白无瑕起来。

浸入骨髓的寂寞已经远去,冬日暖阳落在他的心里,早已化为万里荒漠的心也终于开出一枝萌萌而动的花。

自她走后,他的灵魂被抽走了,所有的希冀和期盼也就没有了。

四季更替,人间轮回,她终于回来了,就在他的目光所触之处,欢快地摆弄着她的家当。

正看着,元熙帝看到她突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什么。

元熙帝长指轻轻调整了下,也看向雪地上。

是一只雀儿,那雀儿蹦蹦跶跶的,小脑袋四处乱啄,很明显在觅食。

元熙帝屏住呼吸,注视着,却见阿柠先进屋了,之后不知道拿了什么,洒在雪地上,喂着那只雀儿,那只雀儿倒也不惧她,就在她脚跟啄食。

又过了一会,元熙帝便看到有人来了。

是穆清公主。

他知道如今穆清和她走得近,却并没想到穆清竟然来看她。

显然两个人亲热得很,不知道说了什么,便都笑起来。

他干脆来到廊下,侧着耳,仔细捕捉着着她们的说笑声。

这漪澜阁的收声极好,是隐约能听到下面动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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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柠也没想到穆清公主竟然来了,她喜眉笑眼地迎上去:“殿下,奴婢换了住处了!”

穆清公主背着手,得意扬眉:“本宫当然知道了!”

阿柠想想也对,她若是不知道,怎么会找来这里。

当下她兴奋地拉着穆清公主,要她看自己的新住处,穆清公主哪里住过这么小的房舍,她也好奇,竟跟着阿柠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她看着看着,又觉这里略显简陋了,于是开始唤来随行的女官。

她指着门扉处问:“这门帘不好看,我们神秀宫是什么门帘?”

女官连忙回道:“陛下寝殿的门帘是通海绸软帘,冬日又加了栽绒毯。”

穆清公主:“给顾医女也送两架软帘来,和本宫的一样。”

女官连忙称是。

穆清公主背着手,四处巡看,一脸钦差大人视察的样子。

“这张床,换为楠木包镶床。”

“这里放红锦缎坐褥,还有这里,来一张紫檀案。”

“再送一对铜火盆来,万一冷了,可以烧炭。”

穆清公主一道道命令下去,女官一声声应着,阿柠听得目瞪口呆。

她连忙摇头摆手地阻止:“殿下,这房舍也不是独我一个人住,哪里摆得下那么多?”

穆清公主:“啊?不是你一个人住?还有别人吗?”

她看看左右:“没别人,不就你一个人吗?”

阿柠无法解释了,她有些急:“可那也不行,这不合宫规,我若用了那些,便是逾越了。”

穆清公主听了,诧异:“本宫赐你的,何谈逾越?”

阿柠一愣。

穆清公主骄傲地抬着下巴,道:“你要知道,前朝的事也就罢了,本宫管不着,但是在这皇宫内苑,谁敢忤逆本宫?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若是规矩挡了本宫的路,那就是规矩错了。”

阿柠无言以对。

不过细想下,此话虽然过于张狂,但似乎说得也对,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后宫空悬,几位老太妃不过是颐养着的礼节,其实和元熙帝也并不亲近。

穆清公主可以说是系所有宠爱于一身,她作为元熙帝唯一的女儿,在后宫就是可以百无禁忌为所欲为。

一旁众女官显然早就习惯了,一个个低头只做没听到。

这时候穆清公主却已经又琢磨事了。

她指着一旁靠墙跟的角落:“这里要放一张琴桌才好,本宫若是来这里玩耍,若是遇到下雪天,在这里观雪抚琴,岂不是上等雅事,你们把神秀宫那张樟香木琴桌搬来。”

众女官听这话,便是往日见惯了穆清公主的任性,此时也意外了。

那张琴桌是镶贝壳的,穆清公主往日喜欢得很,如今竟然要搬来这里了??

穆清公主感觉到众女官的惊讶,淡淡地扫过去:“怎么,不行吗?”

大家自然不敢说什么,纷纷称是。

阿柠早就听得云里雾里,此时只能懵懵地听着。

反正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懂。

等穆清公主终于安排妥当了,两个人坐下来,终于歇口气,又有女官捧来茶点,一起吃用了。

阿柠突然记起自己的酱肉,便和穆清公主提了提:“我们家的酱油都是自己做的,是我亲手挑了黄豆酿成的,我们家的酱油比外面好,做好后酱缸里会浮着一层油呢,我们用这种酱油来腌酱肉,要腌一年多呢,腌出来没一点油头味儿,看着好看,吃起来好吃!”

穆清公主:“是吗?你还会做这个?”

阿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是我阿娘做,我也跟着 打下手,跑跑腿。”

穆清公主恍然。

阿柠有些扭捏:“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可,可——”

穆清公主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可是什么?”

阿柠脸红,抿唇一笑,望着她:“是我和阿娘亲手做的呢,我觉得好吃,所以想让你也尝尝。”

穆清公主看着这样的阿柠,愣了下。

她笑起来恬静柔软,却又朦朦胧胧,仿佛雾中看花,又仿佛夜半醒来一场残梦。

穆清公主甚至会觉得,在哪里见到过,很熟悉的感觉。

她沉默了一会,缓缓地收了笑,认真地望着她:“你喜欢,所以要我也尝尝吗?”

阿柠点头:“嗯,也许你喜欢,也许你不喜欢,可是我想让你尝,让你知道。”

穆清公主突然眼眶有些发酸,阿柠说的话明明是最平常的话,可她有些想哭。

不过她当然没有哭。

她别过脸去,故意骄傲地看向不远处,远处剔透的明瓦在日头下反射出耀眼的光。

她暗暗吸了吸鼻子,平息着鼻腔中的酸涩感,之后才昂着下巴,故作姿态地道:“念在你一片心意,本宫便受了,可如果不好吃,本宫可是会生气的!”

阿柠看着她别扭的样子,特别想笑,但拼命忍住:“好,如果不好吃,那你就打我手心吧。”

穆清公主娇哼一声,睨她:“坏人!谁要打你手心,我的手还疼呢!”

阿柠便忍不住笑起来,穆清公主脸红,受不了了:“不许笑!”

她人小,跺脚,惊得墙头上的雀儿都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漪澜殿的廊庑下,元熙帝的视线自始至终不曾挪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一直到穆清公主和阿柠进入房中,似乎是怕冷,关了门窗,他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此时赵朝恩正无声地站在元熙帝身畔,低眉顺眼。

他屏着呼吸小心地看了一眼,却见元熙帝颀长的身形立在窗前,身体微微前倾,将额抵在雕花窗棂上,微合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熙帝性情莫测,身边人伺候不长,他能伺候在元熙帝身边两年,得赖于他的直觉。

他总是能精准地提前预判到元熙帝的心思,比如现在,他知道元熙帝一定在费解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比如朝中哪位皇子的余孽还存有野心,比如北方的边境今年是不是太平,比如今冬的寒雪会不会有多处饥荒,比如西北会不会再起战事。  、

大部分时候元熙帝不要具体想怎么做到,他只需要下一道旨意,文武百官便必须遵从圣意,也许曾经有那些试图把持朝政的权臣,事实证明,他们都败得一塌糊涂。

这个看似脆弱到仿佛可以随时碎掉的皇帝,他有的是手段折磨那些忤逆了他的臣子,且他从来没有半分顾忌,肆无忌惮。

当遇到这么一个皇帝,当世大儒都只能闭口不言,毕竟纸笔写下的道理在刚硬带血的刀剑下,不堪一击。

不过此时的赵朝恩,在这漫天的遐想中,也存了几分担忧。

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时,他突然听到耳边响起元熙帝的声音:“酱肉……好吃吗?”

很低,且有些迟疑的声音。

赵朝恩脑子反应了一会,才想明白元熙帝在说什么。

酱肉,他一定是说那位顾医女的酱肉。

这让他万没想到,毕竟元熙帝已经食素多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荤腥。

于是赵朝恩小心翼翼地道:“味道倒是尚可,不过也看个人口味。”

元熙帝低首,喃喃地道:“她一心要穆清吃,那一定好吃了。”

赵朝恩斟酌一番,还是道:“市井间自家做的,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吧。”

元熙帝不置可否。

赵朝恩也不知道自己回错话了吗,难免有些忐忑。

这时,突然又听元熙帝道:“那个叫瑞香的医女,为何对她诸般刁难?她怎么敢?”

赵朝恩:“这……奴婢也不知道,那医女瑞香确实太过放肆了。”

元熙帝:“她这么好的人,那个瑞香为什么竟不喜她?”

赵朝恩:“……”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矜贵冷漠,俾睨天下的帝王,竟然开始操心两个小医女之间的那点小罅隙。

不过他还是认真想了想,之后郑重地道:“那位叫瑞香的医女,想必是对顾医女存嫉妒之心。”

元熙帝蹙眉:“嫉妒?对,她这么好,难免有心胸狭窄之辈,心存嫉妒。”

赵朝恩无话可说,只能连声称是。

元熙帝:“既如此,她便不必留在太医院,杖二十,赶出去吧。”

赵朝恩愣了下,便道:“是。”

他这里刚要去传令,元熙帝却突然道:“慢着。”

赵朝恩忙停下脚步。

元熙帝盯着远处的殿宇,沉吟道:“可那是她住在一起的舍伴,她对那位瑞香倒是存着几分仁慈,怕是有不忍之心——”

说着,他突然侧首问赵朝恩:“你觉得呢?”

这可把赵朝恩难住了。

他努力想了一番,终于小心翼翼地道:“依奴婢看,顾女医往日待诸位舍伴确实有几分情谊,如今种种拌嘴,想必只是小女儿间的酸涩。”

他生怕自己说错了,又找补说:“当然那位瑞香竟针对顾女医,这必是有眼不识泰山,她不懂顾女医本是岐黄妙手,淑质贞亮,璇玑在握,本不是寻常人等,只以俗世凡心揣度。”

元熙帝赞同:“难为你倒是看得透彻,那等俗人,哪里知道她是何等高洁仁慈之人,她不过是和那人一般计较罢了。”

赵朝恩赶紧点头,心里却想,得,在皇帝眼里,那位顾女医简直头顶生祥云了!

元熙帝却缓慢垂下眼睑,望着脚底下倒映了日头的雪光,心里却在想着这件事的处置。

若是就此打杀了瑞香,她不知道也就罢了,以后知道了,定会对他心生怨意。

他早就领悟到,若一件事是她不喜的,而自己无法确保万无一失,那必不能做,不然她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哪怕他曾经动过一万次杀念,可二皇兄他一直留着,并做出兄弟和睦的模样。

因为他确切地知道,若自己杀二皇兄,她必不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他终于吩咐道:“寻个由头,把瑞香罚到别处去,不许叫她知道,不要留下把柄。”

赵朝恩听着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谁想到,这位杀杀杀,从来不顾忌任何人想法的帝王,这会儿为了驱逐一个寻常小医女,竟如此煞费苦心了!

他当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连连点头。

这时候,元熙帝又道:“至于王崇保——”

赵朝恩竖着耳朵听着。

落在耳边的声音却是轻描淡写的,如同一片雪花落下一般。

“把他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