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袁伯业不得入内

袁术这话一出,室内所有人都齐刷刷低头不敢动作,包括窝囊的袁熙、懵懂的袁婉、蠢笨的袁燿。

袁珩看了眼袁基:【阿统,你帮我看看,他的嘴角是不是下降了0.1个像素?】

系统:【没有呀,还是有0.3这么多的!】

袁珩不由唏嘘。

袁基和袁遗本不应该有仇怨的,毕竟只是族兄弟,关系不算亲近;可能他们除了都是姓袁的男人以外,唯一的共同点就在于一个字公业,一个字伯业。

但事实上,袁遗和在座诸位的关系都很别扭。

你以为的门阀内部相争:袁绍vs.袁术,各有各要拥立的天子,你打我来我骂你,你割据来我称帝……

目前有的门阀内部相争:去岁袁逢丧礼上,因府中人来人往,袁遗不慎撞见了袁珩骂袁熙的冥场面。

袁遗觉得不妥,便去寻袁绍,盘算着叫他看着点儿孩子。

而后又撞见了袁术骂袁绍“婢生子”的冥场面。

袁遗觉得不妥,便去寻袁基,盘算着叫他管着点儿弟弟。

找到袁基的时候,袁基正在劝妹妹袁夫人别打杨修了:“阿漪,我知道你生气,但今日府中人来人往……”

袁遗:“……”

袁遗:“…………”

你们这一支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遗素有才干与清名,又不与四世三公的这一撮亲戚常常混在一起,当即忍无可忍,对着袁基直接好一通输出!

于是上到年近而立的袁基,下到将才五岁的袁熙,东起天资聪颖的袁珩,西至生性温婉的袁漪,一窝子人谁都没逃过被骂的命运。

而地狱的是,这“一窝子人”共同的直系血缘长辈正是丧礼主人翁,如今还躺在灵柩里。

袁遗自觉失礼,特地在棺椁前再三大拜,还专门作了道歉的祭文,称自己灵前失仪,实非孝子贤孙。

袁逢一脉的子孙们:“。”

彼时袁绍作为被过继出去的那个,心情竟诡异地还算可以,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事情最初的起因,就是袁珩骂哭了袁熙……

往事不堪回首。

如今袁遗这种避如蛇蝎、不肯寻常往来的态度还是很让大家觉得丢人的。

袁基深吸一口气,袁珩发誓他摁住木案的力道大得能随机掐死一个人:“……他托你转达什么话?”

袁术嗫嚅几下,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犹豫着看向了袁珩。

袁珩:“?”

袁珩不动声色地翻出【袁氏物语】,垂眼掩去狠色:袁伯业,你最好是个名副其实的真君子……你也不想你的谣言被我传得满城皆知吧?

袁术又飞快地看了眼袁基与袁绍,目光闪烁,而后以一种堪称视死如归的姿态道:“袁伯业说,若大兄与袁、二兄都不明白如何教养未央,不如将未央记到他那一支去……”

袁基:“???”

袁绍:“???”

袁珩:“???”

你好,是人话吗?

袁绍反应非常激烈,并对袁术的人品提出质疑:“袁术——你从来待我无礼,但我却从未与你计较过!可如今你连这样荒诞作弄的话也说得出口,莫非是以为我没有脾气吗?!”

袁术也恼了:“若要作弄你,我又何必拿袁遗作筏子?!我就是个传话的,你冲我撒什么气!”

袁基皱眉:“都住口……”

袁术根本不听,袁绍亦是如此;两人吵得像五百只蛐蛐儿争先恐后地叫,袁基几度想要掀案,又强自忍耐下来。

忽听旁边的袁珩道:“我有一计。”

袁基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袁珩声音抬高、语气幽幽:“叔父,还记得在颍川别居时,未央与您说的那些话吗?”

颍川别居,袁珩说的话?

并未死去的记忆当场仰卧起坐,开始攻击袁基和袁术。

爱而不得……

姿容昳丽……阴暗而扭曲的念头……

求不得与怨憎会……缘何恨与几多情……

为何偏偏是你……你从不肯多看我一眼……

袁术嘴唇颤抖、瞳孔地震,彻底陷入了呆滞。

袁基闭了闭眼,恨自己没能及时制止。

一无所知的袁绍很敏感地问:“袁术,你又对未央说了什么鬼话?!”

袁术惨然一笑:“这话你该去问袁未央!你该问她对我……算了!你还是别问了!”

袁基嘴唇动了动:“这件事,到此为止。”

袁绍见袁基、袁术似乎都知道内情,顿时生出被排挤的感觉,再转头去看自己的好女儿,便见袁珩冲他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袁绍一顿,而后自动脑补出了袁珩引经据典、为生父大骂袁术的故事,不由动容。

袁基松了口气,连忙把话题扯回正轨:“袁伯业德行正直,没道理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袁术愣了愣:“那我也不知道啊,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袁基蹙眉:“他不是一直在长安吗?未央多在洛阳与中州,他应当是见了什么人,听说了什么事……”

他这么一说,袁绍倒是真想起一个人:“今早我在院外见到他时,他与魏郡霍岭相谈甚欢,也不知何时认识的……不过霍叔越也与我们从无往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袁珩闻言手微微一抖,惊骇地对系统道:【霍岭——当初在颍川时,便听他的女儿霍贞说欲往安平国去,如今一看并非巧合!】

信都到底有谁在?

刘羲!

系统没有吱声,袁珩兀自喃喃:【从我认识昭姬开始,刘羲就跟超体似的无处不在。颍阴有她,阳翟有她,太平道有她,我回老家奔丧也有她……】

系统唯唯诺诺地试探:【所以未央很生气?】

生气?不。

袁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好奇啊。】

没有谁会去关注一个与自己没太多交集的人,哪怕你们互相听说过。

好比历史上的曹操与荀彧,在荀彧投奔之前曹操不可能不知道他,但绝不会没事儿就盯着人不放。

中国有句古话,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事实上你家里已经有一窝蟑螂了……袁珩敢肯定,刘羲早已不知不觉从她的全世界路过。

那么,是什么让刘羲对她持有这样诡异的态度呢?

她甚至没想过“藏”,仿佛迫不及待想让袁珩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而其中最离谱的事情,莫过于刘羲试图帮她换个爹。

那边,袁氏三兄弟讨论了半天也讨论不出结果,最终只能约定以后别放袁遗进家门。

就连袁术也很认同,没跟袁绍唱反调:“就算还要换父亲,那也得先轮到我才是!”

袁基:“…………”

袁绍:“…………”

袁绍大为光火,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扫射所有兄弟:“你们——你们这些人,难道没有自己的女儿吗?!”

袁珩痛苦地闭上眼,不敢想千年后自己会获得怎样的评价;昔有拜为义父、三姓家奴,今有流动过继、珩父三变!

*

夜色幽深,袁珩靠在陈越秋怀里,看李明月剪烛。

若说陈越秋是精明能干的持家妇,那李明月便是温柔风趣的解语花,袁珩心里愤愤地想:阿父何德何能,凭什么有这样两个完美的女人陪在身边!

李明月“唔”了一声,笑得眉眼弯弯:“可能因为,郎君姓袁罢。”

袁珩:“……”

啊,她不小心问出来了。

陈越秋却有些鬼鬼祟祟地看了眼门外仆婢,而后紧紧地捂住袁珩耳朵,双眼亮晶晶地对李明月说了句什么,李明月愣了愣,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掩唇一笑。

袁珩:“?”

袁珩急了,扒开陈越秋的手,问:“夫人说了什么?为何不让我听呀!”

陈越秋和李明月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袁珩就去问系统:【我妈刚刚说什么了?】

系统一言难尽,震撼道:【你妈刚刚说,“袁郎姿容绝世,平日高华矜贵已然引人心折,披麻垂泪时又是别种气韵……”】

袁珩尖锐爆鸣:【啊啊啊啊啊啊不许说了!】

涕泪涟涟还在攻击她!

而且也没有人想听自己爹妈的……呃!

系统当即收声。

袁珩好难受,把脸埋在陈越秋怀里,忽然心生一计,对系统阴暗地道:【阿统,有男性绝育药吗?】

系统很遗憾地告诉她:【目前没有。】

商城里之所以只有解毒丸和防疫方这类万能的救治药品,是因为其他药物全被打包塞进神医签到系统,用来定位刘羲了。

系统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袁珩叹气:【给袁绍和袁基都喂一颗呗。别给自己添负担是其一,我也不愿让二位夫人冒死生育,若活下来,又在这里蹉跎一生。】

顿了顿,又有些偷偷藏不住:【以后我建功立业了,便把二位夫人接到自己那里去住,届时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比袁绍哭得好看的多了去了,我给她们塞满一院子!】

系统语塞,我们未央真是哄堂大孝啊。

感觉她真的会对二位夫人说“小妈开门,我是我爸”,然后直接把人带走,留给袁绍一个空空荡荡的家……

李明月忽问:“以未央看来,荀文若如何?”

袁珩愣了愣,而后公正客观地评价:“君子有度。如冰之清,如玉之絜。”

李明月便柔和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声音极轻地说:“未央,不要试图依靠一个君子,哪怕他是你的良人,是你的血亲。明白我的意思吗?”

袁珩笑起来,澄澈目光天真得几近无情:“夫人,未央明白的。”

李明月便微微一笑,看了眼陈越秋,半是认真半是打趣:“我与你的来日,说不得便牵系在未央身上了!”

陈越秋摸了摸袁珩的发顶,嗔怪地看了眼李明月:“姊姊这话怎能当着未央说出来?平白叫她添了负担。”

李明月却心下微叹,若不添上这份“负担”,无牵无挂的人行事便会无所畏惧啊。

袁珩自然能看出李明月心思,却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非昔日阿珩,只是感性地冲动了一回,在陈越秋与李明月颊边亲了一口。

李明月、陈越秋:“……”

陈越秋眼前一黑:“是谁教你的?!”

李明月强忍怒火:“是荀文若吗?!”

袁珩:“……”

袁珩大惊失色,这可不兴瞎说的!!!

她硬着头皮解释半天,好悬才让她们相信:自己曾在乡间看见女儿对母亲这样做,只是为了表达舐犊之情;虽有失礼之处,但绝非变态啊!

系统带着几分窃喜,故作忧心:【可见荀彧并不讨人喜欢呢!】

袁珩唏嘘不已:【原来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