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埃拉的故事
不对劲,在厨房呆的时间越久,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就越强烈。
褚郁在废土混了那么些年,莫瑞甘夫人这种空壳“贵族”她见多了。
一个没有真正实权男主人的寡妇夫人,在讲究血统爵位的圈子里想站稳脚跟?
没有巨额金币砸,就得有比金币更硬的硬通货,比如——能让贵族老爷们笑出来的“特别吃食”。
玛丽、汉克,还有那个惊慌失措的小女佣……褚郁越看越觉得,这群人里,至少有几位的“演技”,简直就是在流水线上拧了十年螺丝的社畜硬演偶像剧,浮夸得要命。
大概率跟她一样,是被这破移动域强拉来的废土居民。
关于食材?八成是套在其他玩家脖子上的狗链,谁碰一下罚款起步价就是命。
但她应该是个例外,她的行动权限明显比这些普通玩家更高。
毕竟系统给她的生存任务只是【扮演好“埃拉”存活七日】,这任务列表里可没写着【保证晚宴顺利进行】。
说不定搞砸了某些人的算盘,混乱中,“埃拉”这种小透明的存活几率说不定反而上升。
虽然是风险投资,但非常值得一试。
关键是她得怎么“搞事”?不能莽,得稳、准、狠,还得能甩锅,制造意外现场。
“咕噜……”肚子抗议打断了褚郁的头脑风暴。
脆皮身体,饿得眼前发黑。
水槽边上,汉克留下食物,此时跟灵丹妙药没什么区别。
当生存资源极度匮乏时,只要毒不死,就是好粮食。
更何况来源不明的东西,在废土她也没少吃,咱废土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在。
趁玛丽扭头查看汤锅的功夫,褚郁拈起最红那块塞进嘴里。冰凉酸甜滑下喉咙,胃袋发出满足的咕噜叫。
力气“嗡”一下涌回脚底板。
行,血条回了点蓝,可以搞事了。
褚郁把湿透的刘海随手往后一把啦,目光瞟向壁炉旁小木架:黄油奶酪。
金黄,饱满,散发浓郁的奶香,看上去真是美味至极,不愧是晚宴开胃汤的灵魂伴侣。
要是没它,玛丽那道南瓜奶酪羹可就做不成了。
玛丽没了这东西,会是原地爆炸呢,还是能当场变戏法弄出块新的?
如果她是域里的NPC,炸了刚好能减少一个定点敌意输出源,属于优化生存环境,稳赚不赔。
要是玛丽也是个玩家……那就更有意思了,正好测测这破域的惩罚机制有多狠,是小惩,还是大戒?
玩命嘛,总得先把关卡难度摸清,这叫苟命的基础素养。
打定主意,褚郁表面蔫头耷脑,眼神却已经把周围二十步内的“警戒区”来回犁了三遍。
偷,是门技术活,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外加亿点点演技。
两颗小豌豆,“不经意”被弹到两个帮厨脚下。
铜壶哐当砸地,滚烫的开水混合着白茫茫的蒸汽炸开。
两个蠢货帮厨捅了大篓子,尖叫声甚至盖住了玛丽女士的国骂。
机会来了。
脑子还在加载风险提示框,身体已经先动。
矮身,滑铲,姿势可能不太帅,但管用,五根手指在那一堆金黄里精准定位最不起眼那块。
身上那件沾满泥浆和草屑的破围裙此刻就是最佳掩护,布料一盖,那点馋人的油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蠢货,是想烫死谁吗?”玛丽的注意力果然被死死焊在了铜壶事故上。
一阵兵荒马乱后,锅总算从地上扶了起来,热水被拖走。
褚郁的心跳慢慢沉回肚子里,继续COS“勤劳敬业”的洗菜机。
炉火舔舐着空气,灼热的煎熬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最后清点备料的时刻。
玛丽叉着腰,逐一检查银盘、木盆、瓷罐。
“红酒……八瓶,梨……三十七只,巧克力……”
她的手指移向矮木架,点向那堆黄油奶酪,声音戛然而止。
褚郁偷瞄一眼,嚯,玛丽那被炉火常年熏得紫红的脸,血色瞬间被抽干,只剩一层死人灰。
松弛的脸颊肉猛地向内绷紧,眼珠子凸得像要弹出来,死死钉在奶酪架上那个空出来的位置。
“少……少……”破风箱似的怪响从她喉咙里挤出,人猛地扑向架子。
那对短粗手指跟鸡爪子刨食儿一样,在剩下的奶酪周围疯狂扒拉,指甲刮过粗糙的木底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少……少了一块。”那声变调扭曲的尖叫终于冲出喉咙,“黄油奶酪!少了一块!!”
下一秒,审视的目光锁定在正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是颗土豆的褚郁。
“是你,一定是你这个小畜生!”玛丽因为惊恐而剧烈颤抖,“偷懒、耍滑,现在还敢偷东西?!那是给晚宴用的,给尊贵的客人用的,你这该死的扫把星!”
这种咒骂对褚郁是无效的,废土集镇里人人都长了好嘴。玛丽吼声底下,藏着的是恐惧,不是丢了工作会被扣工资的慌张,而是可能会死得很难看的绝望。
看来在这个域本场景中,厨房中的食材确实存在着某种特殊用途。
“玛丽!立刻找,所有人停手,全都动起来!”管家威廉鬼影般出现,“安琪查地面,乔翻垃圾,翻遍每一寸,夫人随时会派人来取汤料!”他那阴沉的声音像丧钟。
恐慌炸弹正式引爆。
洗菜桶哐当翻倒,盘子粉身碎骨的声音接二连三。佣人们顿时化身无头苍蝇,尖叫着、推搡着乱翻乱窜,脸上写着同一个词:大祸临头!
褚瑟缩在水槽角落里,低头,努力cos不起眼的埃拉,肾上腺素的灼烧感在血管里奔涌,竟带来一丝近乎荒谬的兴奋。
啧,这可比在废土捡垃圾刺激多了。
混乱中,汉克脚步踉跄地冲到玛丽身边,那张总是挂着虚假笑意的脸,强装的“淡定”碎成了渣渣。
他眼里的东西褚郁太熟了,那是废土新人踩到死亡陷阱边缘时,最原始的、不带滤镜的尿急感,这种眼神的主人,往往死得最快。
她默默给汉克打上标记:危。
“夫人吩咐……”汉克声音干得冒烟,“那汤必须‘完美无瑕’,原料尤其不能出错,绝不能是普通替代品……尤其是奶酪……规矩……规矩你比我懂……”
“规矩?!你跟我说规矩?”玛丽一把甩开他,眼眶红得骇人,“没了,东西没了!你告诉我规矩能变出来吗?夫人的怒火……我们谁承担得起?!”
恐惧,浓黑粘稠,像化不开的原油,淹没了整个厨房。
既然如此…褚郁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那么她破围裙下面袋子里藏着的几颗豌豆呢,真的仅仅是“可食用物品”吗?还是说,也可能是某种规则下的代用品?
她深吸一口气,厨房里的怪味绝对算不上提神,但此刻却意外地让有些晕乎的大脑被强行开机。
“汉、汉克先生……?”褚郁的声音陡然响起,弱弱的,带着一种几乎要哭出来的恐慌腔调,完美融入了这片混乱的声浪中,却又恰好能让几步之外、如热锅蚂蚁般的汉克捕捉到。
汉克扭头,眼中的焦躁和被打断的烦躁尚未褪去,但当他的视线撞上褚郁,那点烦躁瞬间冻住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芒,极快从他眼底漾过,那是“玩家”在绝境中看到意想不到变量时才会有的,近乎本能的探查光芒。
有戏,心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褚郁把声音压得更低,只确保这混乱噪音中,离她最近的汉克能勉强听清。同时,她那只没沾水的手在身前局促地搓着围裙边缘,一个小动作,悄悄将汉克的视线引导向自己腰间那个毫不起眼的破口袋。
“我、我之前偷偷藏了点……豌豆,一点点,很干净,很饱满的”,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点头,让汉克能看到她眼底那份因为“害怕而献宝”的混合情绪,“先生,或许,我是说或许,这种干净饱满的豌豆可以在汤里顶个用?您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