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舒舒相思
未待柳茹萱回应,他抱起柳茹萱入了门,身后侍从皆低下眸,柳茹萱羞红了脸:“大家都看着,你快放我下来。”
萧敛淡淡瞥了身后一眼,唇角微勾,面不改色道:“他们都低着头,看不到。况且棠儿早已是我的人,怕什么?”
柳茹萱知他一向执拗,又自是拗不过,便随他去了。
她偏头打量着这座宅院,不大,但胜在幽静雅致。
青瓦白墙的院落半掩在竹影深处,卵石小径蜿蜒穿过苔痕斑驳的月亮门。
一泓活水自太湖石叠砌的砚池缓缓流过,惊鹿竹筒偶尔扣响清越的声响,惊散几片睡莲上的蝴蝶。
“喜欢吗?”
柳茹萱扬唇,嫣然一笑:“喜欢。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是新奇。萧敛哥哥,是不是要住很久?”
她私心里其实极愿住在这宅院之中,她知王府如今并不待见她,亦不愿常伴在萧敛身侧。
萧敛听罢,轻挑下眉,唇角勾起浅浅弧度:“自然不是,待十日后,我来接你入府。棠儿正好可以修整一番,这几日,恐是不能常来看你。”
“你想必很是欣喜吧?”
眼底分明的试探。
沉默,深久的沉默。
她知道该如何说才合他心意,可当真要从嘴里说出,却又难以开口。
萧敛脸色一沉,随即缓了缓神色:“你从吴越来此,人生地不熟,有些怕自是可以理解的。时日还长,我有得是耐心。”
“没有。”柳茹萱对上了他的双眼,心一横,径直道。
“兴许。”
萧敛抱着柳茹萱已经进了内室,紫檀窗棂滤过斑驳天光,在云纹青砖地上描摹出疏影横斜。
博古架上的龙泉青瓷映着铜鎏金香炉的袅袅轻烟,静谧不已。
坐在美人榻上的柳茹萱挽着萧敛的脖颈,他偏狭的凤眸含着分明的沉意,秋阳斜入,照在挺拔鼻梁上,于右脸落下阴影。
柳茹萱为讨他高兴,敛了敛心神,复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几日不来我这宅院,棠儿若是想你了,该如何是好?”
萧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端的是不冷不热的腔调:“棠儿近日越来越会讨我高兴了。若是太过想念,不如今日先舒一舒相思之情如何?”
柳茹萱本想说几句好话讨他欢喜,如今听此,吓得花容失色:“眼下是白日,如此白日宣淫,纵使妾身不介意,别人又该如何看你?”
萧敛棱角分明的面庞在阳光下变得柔和些许,往日遍布阴翳的眼底此刻只剩柔情:“棠儿都不介意,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柳茹萱微微有些滞愣:“昔日在柳府,还以为萧敛哥哥是一端方君子,却没成想只是表象。”
萧敛埋首于她颈间,笑道:“先前因着婚约,一直不近女色。如今终于娶到了棠儿,自是当好好珍惜。”
他眼下方二十四岁,正是气血方刚之时。
柳茹萱有些惊讶,寻常男子此时即使未成亲,亦是有一两个通房丫鬟。
“萧敛哥哥房中没有纳通房丫鬟吗?”
“棠儿是嫌累,要将我往外推吗?”
柳茹萱连连摆手,低眸道:“自然不是。”
萧敛见她无此意,沉吟道:“其实通房丫鬟我亦是有的。只那是王妃硬塞于我房中的,我从未碰过她,就连府中下人,都疑心是我不举...”
最后一句话,却竟平白地带着些挑逗意。
“不举?”柳茹萱心下疑惑,重复一句,待反应过来,她脸上飞来两道红霞,“你说话能不能正经些。”
“棠儿觉得我举是不举?”萧敛微抿下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
柳茹萱偏过头去,眼梢微微翘起,双颊浮起红晕。
萧敛见她如此,却不欲作罢,衣衫委地,身形交缠。
王府。
萧雪微正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她听闻兄长萧敛今日回府,很是欢喜。早早地便起了,只等着见到长兄。
“木桃,你觉得我今日这身打扮如何?”萧雪微转了一圈,笑意盈盈地看着木桃。
她容貌甚好,十五六岁的姑娘直像花一样,面颊微粉,眼波流转之间都是风情。
木桃和木然笑道:“小姐本就生得好看,如今一打扮,更是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这句话对萧雪微颇为受用,兄长见到她如此活泼靓丽,想必又会如往常一般溢美几句。
萧雪微与萧敛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萧敛平常对每个人都冷淡疏离,唯独对她这个妹妹还算不错。
“郡主,世子回来了,刚进府,如今正往前厅赶去。”来人通禀道。
萧雪微心下一喜,提裙就往前厅赶去。
一辆马车在临安王府前停下,前后拥着身骑高头大马的侍卫,气派场面引得周围百姓纷纷驻足,引颈而望。
马车下来一贵气非凡的男子,长身玉立,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广袖边缘以玄金双色丝线锁边,袖口内衬朱砂红的暗绸,腰间束一墨玉带钩。
那男子容貌甚是俊朗,剑眉凤目,眉眼沉静,不怒自威。
朱漆金钉的王府大门缓缓洞开,萧敛在王府门前停留一瞬,眼眸微暗,提袍迈过门槛,进了府。家仆福身行礼问安,萧敛点点头,不作过多停留。
王妃身边的赵妈妈疾步而来,向萧敛毕恭毕敬行了一礼:“世子走了一月余,王妃和王爷甚是想念,正在前厅候着您。”
“带路。”
赵妈妈见萧敛愿意一见,心中很是欣喜,忙引路。脚下是整块青石铺就的甬道,笔直如矢,两侧列着鎏金铜鹤宫灯,即便白昼未点灯,亦显煌煌威仪。
道旁古柏森然,枝干遒劲如龙,投下肃穆暗影。萧敛步履匆匆,玄袍拂地而过,他面色微沉,今日他们于前厅等候,想必是为了柳家之事。
一座五福捧兽纹的影壁横亘眼前,绕过之后,前厅的飞檐斗拱豁然入目,金丝楠木匾额高悬,上书御笔亲题的“忠勤第”三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萧敛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笑意,行走间,衣摆暗绣金纹如夜河微澜,沉冷而矜贵。腰间玉带轻扣,衬得身形修长挺拔。
踏入厅内时,便见临安王和王妃。
临安王端坐主位,指尖轻扣檀木案几,目光沉静地望了过来,王妃则微微倾身指尖搭在青瓷茶盏上,眼底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萧敛敛眸,拱手行礼,姿态很是随意:“王爷、王妃久等了。”他未及两人答话,便自行在旁边坐下,唤了一杯茶。
临安王妃蹙了蹙眉,仍旧含笑道:“敛儿可算回京了,我们本是要去迎你的,奈何苦等你不来。因此只能在前厅等候了,敛儿勿怪。”
临安王妃林氏面容上堆满春风和煦的笑容,声音亦轻柔无比。
心下不耐,他平声道:“王妃挂心了,一路不太平,自是耽搁了些。”
临安王见他神情冷淡模样,心中颇恼,只奈何他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不好生怒。
他声色沉沉,直入正题:“听说你从外面带了一女子回京?”
萧敛轻抿了一口茶,唇角掠起一抹轻慢笑意:“临安王听谁说的?捕风捉影的事常有,王爷还是明辨是非的好。”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从前厅中众仆面上掠过,眼色沉沉。
临安王摆摆手:“你们先退下。”众奴仆领命告退,窸窸窣窣的衣衫声响起,匆匆脚步声往外涌,前厅大门缓缓关上。
厅中只留了他们三人。
临安王妃这才和声开口道:“敛儿,你有心上人,我和你父亲亦是欢喜的。只是柳氏一族,所犯的是诛九族大罪,你即使不顾念自己,也要替王府想想不是?”
萧敛抬眸,临安王妃和善的面孔只让他觉得伪善不已,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仍是云淡风轻:“我算是明白了,原来王爷、王妃今日寻我是为这事。柳茹萱早已死于怡红院,与我有何干系?”
“至于这名女子,她是姑苏江氏女。我瞧着欢喜,带了回来,有何不可?”
临安王听他一番说辞,颠倒黑白,还能面不改色,冷笑道:“你这逆子,颠倒黑白,以为本王与你母亲是老得头晕眼花了不成?你以为陛下看不出你的偷梁换柱之举?”
冷冷看着,他眼眸染上一层薄怒,冷笑道:“临安王,这女子我说是就是,我说不是便不是,何时轮得您来置喙?”他起身,又继续道,“我劝你们还是替我敛住风声,莫要让旁人疑心,否则王府怕是要一损俱损了。”
“你!”临安王起身,怒意直窜,青筋暴凸。
他从前颇喜长子萧敛,可自从前王妃逃了,萧敛便愈发不服管教,无法无天。
临安王妃眼底冷意渐浓,不过一瞬,她复又换上和煦面容,柔声安慰着临安王道:“敛儿还小,想必是色令智昏,待过了一阵便清醒了。左不过一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若敛儿欢喜,寻个清白身份迎进府亦是好的。”
临安王看着萧敛的背影,愤愤道:“他就是被你这慈母惯坏的。还妄想迎进来,我们王府丢不起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