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所谓背叛
梦中视角再次转换。
这一次, 江月白看见了大概十六七岁模样的已经成熟不少的叶明风。
那是在一阳光明媚的白日,江月白坐在一枝叶茂密的古树枝上,随意靠着树干, 一条腿屈起,一条腿搭落, 姿态慵懒看向下方。
树影之下, 叶明风的身影虚虚实实在林中穿梭,早已金丹期了的他却并未注意到江月白的视线, 而是在全神贯注地对战一头双头赤蝎。
双头赤蝎尖锐的尾巴, 不断在林中以刁钻的角度向他刺去,叶明风虽然一如既往沉稳踏实的应对,身上却无法抑制的出现了细小的伤口, 隐隐能够看见其伤口处有绿色的毒液蔓延。
当青年侧过脸时,那张明显比以往更加硬朗的一些面部线条上, 呈现出痛苦的情绪, 却又转身间变得更加坚韧。
可纵使这般,随着战斗逐渐持续,江月白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体力不支,虽然他使出了层出不穷的连江月白都完全未曾见过的剑法、招式, 却终究伤痕累累,狼狈不堪。
而江月白感到自己就坐在树干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那逐渐虚弱下去, 开始濒死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当叶明风终于支撑不住,跪地不起的一瞬间,江月白发现自己几乎是立刻从树上一跃而下, 精准挡在了对方面前。
而后从他掌心凝聚起一团诡异的黑色的火焰,重重朝那双头赤蝎的身上拍去,下一刹那,那火焰便快速蔓延在双头赤蝎的身上,烧得这妖兽满地打滚儿,却始终无法熄灭火焰,就这样失去了性命。
轻松解决这一妖兽后,江月白则回过头,垂眸俯视着地面上狼狈的叶明风,目光稍显复杂。
而显然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在此时出现,叶明风双眼微微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此时此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言语,只能这样愣愣注视着江月白,几乎要屏住呼吸,害怕眼前之人将会消失,“你……”
江月白却听到自己停顿了下,忽而嗤笑了一声,声音中藏不住的愉悦和恶意,“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你没想到吧,现在的我能够一击杀死元婴期的妖兽!你有想过会有被我救下的一天吗?”
“我已经不再是凡事都要你出手相救的废物了!”
这句话恨恨落下后,江月白便带着满肚子的恶意,低头期待着叶明风的反应。
他期待着从那张脸上看见羞愧,愤怒,震惊,等等情绪,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会让他心中升起极大的满足。
然而叶明风却始终恍惚地看着他,甚至眼底皆是看见他的喜悦以及动容的水光。
“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江月白听见他用沙哑的声线吐出这句话。
与此同时,他同样察觉到自己的心底愣了一下,随之陡然升起了一丝羞怒。
这份羞怒几乎要燃烧他的理智,燃烧他的情绪,令他胸前猛然起伏了一瞬,一甩袖子愤怒的瞪了眼叶明风,便转身离去:“闭嘴,我的事与你何干!”
“等等!”后面似乎传来叶明风的呼唤之声,也有一串快步追来的脚步声。
但江月白却没有选择停下,而是加快脚步,彻底地远离了他所在的方向。
这是他们离别后的第一次相见。
也是最后记忆里仅有几次的见面回忆之一。
梦境逐渐消散——
江月白睁开眼睛,思绪还有些未曾回过神。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似乎忘记了许多梦中的回忆,但是残存在心口中羞愤的情绪却依旧浓浓地蔓延。
那是好不容易超越了竞争对手,对方却根本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露出不甘、愤怒的情绪,反而还在关心着他的怒火!
就好像竞争对手从未将他放在眼里,任由他实力攀爬到了何种境界,对方都不会因此而在意。
对于这种心情,现在的江月白是十分陌生的,就算江月白一直将叶天问当成竞争对手,可他心中却从未升起过这么浓郁的情绪。
……或许只有经历过低谷,只有经历过黑暗,感觉到了强烈的不甘,才会在取得进步时如此高兴,却又在没有得到满足后再次陷入了愤怒之中。
当真是……别扭。
江月白冷静地自我点评。
他换位思考,如果他没有获得系统,如果他一直都是实力垫底的模样,他会不会也会成为梦中的那副模样呢?
答案大概是肯定吧。
“怎么了?”似乎是见他有些发呆,也在一旁打坐的叶明风抬眸看向了他。
那双眼中似乎与梦境中相互重合,有着相似的关切和温暖。
无论是梦里梦外,这双眼睛永远只会用这样的情绪注视着他。
江月白几乎沉浸在这温暖之下,神色更加恍惚,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摇了摇头,“没事,只不过是做了一梦罢了。”
不过他心中十分清楚,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或许这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轨迹,或许是他没有得到系统后的另一条线路。
至于这另一条线路的‘江月白’是否是他自己,这是不是他的第二次轮回,江月白还无法弄清。
但他隐隐有些预感,或许再做一次梦境,他就能弄明白,梦里的江月白究竟是何人了。
江月白不再去想那缥缈无根的梦境,而是抬头看向现实的危机,当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重新亮了起来,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他站起身灰尘自动排除在他身外,开口道:“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见江月白起身,叶明风也随之站起,二人肩并肩伫立,扭头看向庙外。
那里唯有一片寂静的黄沙,和一阵温柔吹拂大地的暖风,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波澜。
可他们二人却都心中清楚,那层层黄沙之下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将他们困于此地,无法逃脱。
不过即使是这样,江月白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有办法,你们暂且在屋内等候,我独自前去消灭它们。”
江月白十分清楚,他拿走了那张神秘的符纸,若是他走到庙外那群千足蜈蚣应该也不敢攻击他,他是相对安全的。
而且在打坐中,他心中也已经升起了一不错的妙计,不出意外配合《鸣渊九剑》能够迅速斩杀妖兽。
然而对他妙计并不清楚的叶明风听闻此话却微微一愣,犹豫地思忖片刻,才认真问道,“你确实有赢的把握吗?”
“我确定。”江月白毫不犹豫地颔首,“我有99%的把握获胜。”
“既然如此……”叶明风看着他那坚定地倒映着清澈月光的眼睛,便慢慢点了点头,不再阻止他,“你去吧,我会负责保护其他人。”
江月白也同样注视着他,从叶明风那双眼中,存在着的并非是其他情绪,而是满满的信任。
呵……被信任的感觉倒也不赖。
江月白心中勾笑,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出了破庙之外。
看见他离去的背影,萧及等人却有些慌了,连忙焦虑地质问叶明风,“等等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你不用帮助他吗?”
“那可是筑基期的千足蜈蚣,而且还有好几头,他也只是筑基期而已啊!”
从头到尾,叶明风都只是凝视着江月白逐渐远去的背影,像是要将他的背影深深映入心中。
听见萧及质疑,却也果断回答道,“因为他说了,他能独自对付妖兽。”
“我相信他。”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江月白所办不到的事情。”
“如果他选择让我一起战斗,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身边,为他豁出性命。”
“但他没有,那么,我只需要站在这里,看着他的大展身手就足够了。”
可他坚定的话语却未曾触动萧及三人,不如说三人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毕竟在他们眼里,江月白这显然就是送死的行为!
但是他们目前也重伤在身,同样没办法去帮忙,便只能在原地干着急,看着江月白越走越远的背影,咬紧牙关。
而等到江月白走出破庙几米之外后,果不其然大地开始熟悉地震动,待江月白侧身闪躲,须臾间,从地面上便忽然钻出了五头千足蜈蚣!
这数量倒是比夜间出现的要少了一些,而且这五头千足蜈蚣似乎没有像之前那般气势汹涌随时都有可能进攻,反而是在畏首畏尾,停留在原地,仅仅环绕住江月白,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这样的表现也令江月白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既然你们不出手。”
“就别怪我了!”
江月白冷笑一声,胸前的灵珠迅速调动灵气补充进他的身体内部。
而他的右脚只轻轻往地面一跺,刹那间便有无数的冰霜沿着地面的砂石蔓延。
茫茫沙漠之中竟然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之事,况且此地水元素稀少,这一大片的冰天雪地,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
后方围观的萧及整人目瞪口呆,但更令他们匪夷所思之事也随之出现,只见白衣少年见千足蜈蚣开始躲避冰霜的范围,忽而眼神一凝,周身之中赫然爆发出了一阵恐怖的气势。
那气势就仿佛天生高人一头的威压,位于绝对顶峰的王者睥睨众生之时,所无意间流露出的上位者的气息!
如此的恐怖,如此的沉重,就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众人心头。
连萧及等人都一瞬间额头冒出冷汗,心脏狂跳,感觉到了恐怖的危险,几乎就要承受不住的跪倒在地,就别提千足蜈蚣这种没有什么理智的妖兽了。
只见千足蜈蚣直接僵硬在了原地,仿佛被钉子钉住一般一动不动,于是地面的晶莹冰霜便顺利地一瞬间将其身体冻结包裹。
趁此之间,江月白在这片冰封的大地之中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其一吸一吐之间,便有跳跃的雷光隐隐若现。
与此同时,江月飞手中的寒霜也转眼间覆盖成了一层耀眼的雷霆。
他的足尖轻轻点地,其人便已经化作了一道笔直的雷光,萧及三人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只见他的身影刹那间出现在了几米之外。
几乎身影微微现身的同时,人又眨眼之间,再次出现在了另一个地点,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他的身形就这样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不断地在千足蜈蚣之间穿梭,而手中的剑光夹杂着强烈的剑气,也迅速划过妖兽的身体。
在接连九次爆发之后,江月白的身形最后出现在了破庙之前,几乎令完全没看见他的萧及等人吓了一大跳。
而当他表情平静地收起跳跃着的雷霆的呼吸,手中的电光也随之消散,下一瞬间,身后的五头千足蜈蚣庞大的身躯便赫然坍塌。
甚至连颀长身体被分成了许多块血肉,如同暴雨落下,砰砰砰垂直砸落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空气中顿时浮现出难闻的腥臭气息。
……这一幕更是令萧及等人瞠目结舌,惊愕的睁大了双眸,战斗只发生在短短的一息之间,甚至他们都没有看清江月白是如何动的手,怎么动的手,只能见到那漫天的刀光剑影挥去。
随即那令他们束手无策,焦头烂额的千足蜈蚣,就这样悄声无息地死亡了……死亡了?!
这,这也太强了吧!
萧及的心中倏地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这种强大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那是任何人连追逐都无法追逐到的实力,是独一无二的强大!
“这……就是江月白。”而此时,他们却听见从叶明风口中低低地吐出一句叹息,“这就是玄天剑宗最年轻,天赋最高,最受重视的天才。不……又或许是,整个修真界天赋最高的天才。”
“同样也是我毕生追逐的目标。”
这次他再说出这句话,周围之人却已经无法进行反驳,毕竟面前的场景已经刷新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沉默着,惊叹着,对江月白肃然起敬。
【叮!你的实力震撼到了每一个人,令众人敬佩不已,声望值+15000】
“结束了,我们走。”江月白此时回到破庙之中,朝他们平静点头。
而萧及三人脑海中满是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完全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快速收拾好东西,随他一起出门。
值得惊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决了五头妖兽让此地血腥气息蔓延,他们战战兢兢地走出近百米,竟也没有再遇见其他妖兽!
简直不可思议!
而江月白越发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隔着衣襟摸了摸自己的胸前符咒,看着萧及等人蹑手蹑脚的样子,平静道:“不必担心,大概率不会有妖兽来追击了。”
此话一出,别说是萧及三人了,就连叶明风也摸不着头脑。
可当他们逐渐接近何老头所说的出口之时,一路上竟真的没有见过任何妖兽,更为佩服的五体投地。
五人终于来到沙漠之尽头,在何老头的提醒下,叶明风将地面一不显眼的石头拿起来,地面上果然就浮现出了一金光灿灿的传送阵。
在萧及三人的欣喜之中,几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头重脚轻的晕眩感,等到重新睁开眼睛后,才发现自己目前身处在—片漆黑的洞穴之中。
与普通洞穴不一样的是,这洞穴极为狭窄顶多能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而墙上的火把隐隐照亮了前方的路径,不至于太过漆黑……往前后各自打量了一眼,发现前后竟分别有三个洞口摆在他们面前,看起来路途遥远且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这……”本以为马上就能出去的萧及三人面面相觑,笑容僵住,“这是哪?”
甚至连江月白也额角微跳,很想拎着何老头的衣领大声质问总算是离开了沙漠,怎么又来到了迷宫一样的洞穴!
何老头则再次带着他那压不下去的得意,笑着炫耀道:“怎么样,老夫怕有人误打误撞进入老夫洞府,特意又又又设置一个迷宫陷阱!这次能够找到老夫洞府宝贝的概率又下降了吧!老夫实在是太机智了!”
江月白:“……”
叶明风:“……”
为了宝物,忍了!
好在虽然这洞口千奇百怪让人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但何老头却对此地非常熟悉,有他的指点,江月白等人无须迷茫,左拐右拐七拐八拐便来到了一处稍微开阔点的洞府。
不过这洞府里基本上只有一些满是灰土的器具陈列,而且大多数东西都莫名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看起来就像是一处破烂聚集地。
江月白还没有什么表示,就听见何老头在戒指里大声嚎叫。
“哎呀,老夫的碗啊!老夫的花瓶啊!天杀的!老夫这些年的收藏怎么都碎成这个样子了?!”
“是谁!定是那魔修找到了此地,将老夫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现在就去找他,老夫绝饶不了他!!”
江月白默默堵住耳朵,不再听他的咆哮,但他用神识中的血晶感受了一下,确实能够察觉到残留在此地的微量魔气。
而他神奇地发现,顺着这些魔气,他竟然能够追寻到魔修的线索。
“既然如此,反正最终都要将那魔修拿下,不如我们先去追寻魔修,之后再进入最后的房间,取得前辈的储物袋吧。”
叶明风自然是无条件遵循江月白的建议,至于萧及三人虽然有些惊惧,但他们早已见识过江月白的厉害,此地又是对方熟悉前辈的洞府,对此洞穴了如指掌,心中的安全感便上升了许多,也相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而就在他们追寻魔气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后,江月白几人便在一处狭小的通道中,忽然感知到了头皮发麻的冷意。
蜘蛛感应令江月白瞬间精神一凛,几乎是眨眼间命令腰间的寒霜出鞘,猛地横在最后方的喻文才的面前。
而也正是下一息,一声清脆的兵刃交接声在耳边炸响。
映着喻文才那惊愕的眼神,只见近若咫尺的距离内,一道满是魔气的熟悉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无息来到他的身后,手中的剑身死死抵住江月白的寒霜,却因为偷袭没能得手而露出几分诧异。
“后退。”
江月白一声命令,喻文才等人便立刻往后退去。
狭小的通道内空出些许空间,寒霜剑这才能够大展身手,啪的一下弹开那魔修的剑,随后剑身覆盖着一层漂亮的霜雪,猛然朝那魔修的方向挥去。
那魔修猝不及防被挨上一击,小臂立刻浮现一道伤痕,但更古怪的是,其伤痕附近竟快速被一层冰霜冻结,险些就要吞噬整个手臂!
魔修心下一沉,知道眼前这平平无奇之剑不可小觑,于是迅速用灵力震掉霜雪,随后往后迈出一步,身影竟再次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但他的声音却久久回荡于这洞穴之间——
“竟然在此地还能搬来救兵,你们倒是命好,没死在那片沙漠里!”
“呵呵。”喻文才恨恨地环顾着四周,恨不得将这魔修千刀万剐:“狗贼,我们还活着,但你的好运却是到头了,还不快把宝物交出来受死!”
“哈哈哈哈,就凭你们几个筑基期还敢妄想打赢我?!”
魔修的声音扩至四方,狭小的洞穴之内到处都是他声音的回荡:“就连我在哪里你们都发现不了,又如何打败我,可我却能够随时向你们发动偷袭!”
下一瞬间,一股魔气就莫名从黑暗的后方一掌拍出,精准对准刚才说话的喻文才。
若不是叶明风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自己用肉身扛了这一击,恐怕喻文才的半条命就要没了。
见此场景,众人忍不住心中一沉,果然这魔修身影千变万幻,根本捕捉不到他在哪里,应该是修了什么特殊的心法!
就连江月白也微微蹙眉,他本想用捆仙绳捆住魔修,可那魔修却狡猾地并不现出身影,只暗中发射暗器,对于这比兔子跑的还快的行为,他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好在这时何老头发威了:“此等狗贼,竟敢在老夫的地盘上撒野,呵呵,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傻小子,我现在口传你控制着洞穴机关的办法,你将他逼出来!”
叶明风点点头,扭头看向江月白,而江月白早已准备就绪,寒霜剑横在胸前。
二人默契地打了个配合。
当叶明风根据何老头的口述,将山洞中的种种陷阱一一触发时。
于是,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在众人耳边浮现,洞口之内莫名开始扭曲,震动,变换,一排一排的尖锐倒刺,一颗一颗的巨型滚石,还有不断刺出来的飞箭,在洞穴内接连出现。
萧及几人只觉得四周的洞穴之内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但他们所在之地却相当平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只听一声痛苦的惊叫声从右边一侧的洞穴之中传来,转瞬间,那道黑影便狼狈地从洞穴中窜出,痛苦地拼命逃散。
江月白不会错过这大好的时机。
“去——”
他胸口的灵珠一瞬间变换为锁链的状态,如同蛇一般迅速朝那黑影袭去,虽然歪了一些,但还是紧紧将对方的臂膀锁住。
在魔修几乎动弹不得之时,下一瞬间,寒霜剑那充满杀气的一击也接踵而至。
“啊啊啊啊!!”剑气赫然刺入那魔修的胸口,几乎剜掉一块血肉,剧烈的疼痛让魔修止不住地放声大喊。
而江月白冷漠的双眼中,绝不存在一丝动摇,寒霜剑紧接着金光大盛,又要朝他的心脏刺去。
可就在关键时刻,魔修却忽然发了狠心,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重伤而亡,竟是一咬牙,主动砍掉自己被捆仙绳锁住的右臂。
一只手臂就这样毫无生机地掉落在地。
但却换来了魔修可以逃脱的机会。
“什么?!”
寒霜剑的攻击随即落了一空,众人惊愕地看着那魔修又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心法,竟将自己变成了一缕黑烟,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
而这一次,江月白没能令寒霜继续追击,就连何老头一时间也没办法找到那魔修的身影,气得捶胸顿足:“奸诈的狗贼,简直气煞我也!!”
不过事情还不算太过糟糕,起码江月白却仍旧能够感知到他残留的魔气。
“跟我追。”他第一时间朝众人使了个眼神,便快步朝那魔气的方向追去。
但在他们尝试追击了一段时间后,江月白却微微蹙起眉,感到一阵心烦。
他明显感觉到魔修在与他们绕圈子,而对方速度又快,在这狭小的洞穴里来去自如,仿佛戏耍他们一般左右逃窜,而他们则根本无法提前一步堵住对方的逃路。
“这样不行,得把他引出来。”
江月白停下脚步,与叶明风商量:“或许我们可以设个陷阱引蛇出洞。”
这样的观点倒是引起了何老头的赞许:“不错,这附近有一间老夫闭关用的炼器室,里面有一归墟阵法,启动阵法之后便可以将人困在其中,而且陷入里面无法使用灵气,可以说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若你们能够将人引到归墟阵法之中,自然有办法杀了那可恨的魔修。”
看到何老头对魔修那相当激进的态度,江月白忍不住好奇问:“前辈,难道你过去跟魔修有过过节?为何会对魔修如此痛恨?”
“这……这,老夫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何老头的语气瞬间变得强硬起来,冷哼一声,不打算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
见他这么大反应,江月白也就明白了一半,他不动声色地决定一会好好探查下何老头的过去,尔后又将请君入瓮之计转而告知了萧及三人。
这阵法倒是不错,但是想要引那魔修上当,就必须有几个诱饵才行。
而萧及三人便是最好的诱饵!
只要江月白和叶明风找个理由兵分两路前去追击魔修,将他三人留在阵法之内,待到魔修偷袭之时便可以趁机打开阵法,瓮中捉鳖!
此事虽然有些风险,令方启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但无论是喻文才还是萧及却都一口答应下来:“我同意,只要能将那魔修抓住,无论什么样的办法我都同意,况且我们要守护的那宝物还在那魔修身上,绝不能放过他!”
“到底是何宝物这么重要?”江月白问道。
“这……”萧及迟疑了一瞬,但因为面前之人乃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夺回宝贝的希望,也就小声开口道:“是一颗避水珠,戴在身上就能够在水中来去自如,这可是西坞城内天地凝聚的法宝,也是少城主的生日贺礼,非常重要!”
江月白自动屏蔽其他乱七八糟的话语,倒是对这避水珠生起了一些兴趣。
这可是相当有用处的宝物,能不能设计弄到手呢?
江月白又开始生起了一肚子坏水,不过他的注意力又被方启一句话给拽了回来。
“不过魔修真的会来追击我们吗?他明明都伤得那么重了。”
“不用担心。”虽然知道方启等人听不见,但何老头还是开口解释起来,“魔修之所以为魔修,就是因为他的执念深,有仇必报,冷漠无情!往往心中存有不甘,愤怒,嫉妒,恨意等等情绪之人,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就会走火入魔坠入魔道!”
“你们方才逼他自断一臂,这仇他必定会报,不过这魔修倒也狡诈,因此一定会先对萧及几个战斗力比较弱的人动手!他们作为诱饵正合适。”
听到何老头的解释,江月白恍然大悟,对入魔这件事又有了些许理解。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陈无忌长老打压莫语之事……难不成陈无忌长老的目的也在于此?
江月白一边思索着一边来到了何老头所说的炼器室,若不是经过何老头的提醒,他们根本无法探知地下竟然藏有归墟阵法。
“那么就按照之前的计划,你们三人留在这里假装打坐调养生息,我跟叶明风去别的地方,若有危险,你们便立刻传音给我们。”
随着江月白又详细说了一遍计划,萧及和喻文才都不禁点头,虽然心跳速度加快,但脸上满是认真。
对于成为这诱饵,他们甘之如饴!
倒是方启眼睛一转,忽尔道:“若你们赶不过来的话,我们是否可以自己启动这归墟阵法?”
叶明风顿了下,默默询问着何老头,而后得出了肯定答案。
“可以,此处的阵法被设定成只要感知到有血迹存在,就会自动触发。”
“若你们见时机不错,便可主动挤出一滴血,困住那魔修。”
“……哦,原来只需要一滴血就行了。”
方启慢慢说出这句话,脚步不留痕迹地退出三步,正正好好退出到归墟阵的阵法之外:“那就简单了。”
下一瞬间,他猝不及防拿出剑,直接划破了自己指尖。
一滴赤红的鲜血就这样在所有人没想到的情况下坠入阵法之中!
“你?!”众人无不吃惊,本能想要立刻撤退,可他们却仍旧慢上一步,
随着地面上一道紫光闪现,一座座石柱从阵法四周升起猛然间笼罩了他们四人。
而石柱之内的封印同时升起效果,将他们牢牢困在阵法之中,陷入无法使用灵力的虚弱状态。
“……你,方启,你为何?!”
喻文才和萧及满眼不可置信地望向阵法外的方启。
江月白和叶明风也在感知到灵力被封时,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却见方启正垂眸冷冷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
“你?!方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喻文才和萧及那不可置信的视线之中,方启却露出了讽刺之神色。
“真是愚笨,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我的立场吗!”
话音落下瞬间,他往后迈出一步,眉眼皆是得意,尔后一团熟悉的黑影便就这样悄然无息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正是方才他们追击的魔修。
“做的不错。”
此时此刻的魔修已经露出了他的真容,那是一张年轻却又充满恶意的脸。
他的右臂被斩断后只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却仍旧能够看见其绷带上渗出的血迹。
他戏谑道:“没想到吧,现在情形调转了,被困住的人变成了你们。”
“什么?!!”
见此一幕,喻文才萧及这才从不可置信中恍然大悟!
一瞬间,之前的种种违和感在头脑中清晰起来。
“是你!是你主动引领魔修潜入禁地之中偷走了避水珠。也是你,让魔修找到了我等藏匿的踪迹,差点将我们赶尽杀绝……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面对二人那含带愤怒的、不解的、嗔恨的目光,方启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是啊,就是我做的,本来在破庙里我就想要带领魔君大人前来围杀你们,却不承想多出了两个多管闲事之人,打乱了我的计划!”
愤愤瞪了一眼江月白和叶明风,方启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性命是被这二人所救那般,满脸都是计划被打扰的愤怒。
江月白内心微微挑眉,没想到被背刺这件事竟然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左右打量着归墟阵法,想要尝试着脱困,可是自身的灵力确实被牢牢封锁,甚至动用不了法器的力量,可见这阵法之强大。
“为什么!城主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他?!”
而另外一侧,喻文才几乎是情绪失控的想要冲出去揍方启一拳,可归墟阵法却将他牢牢的束缚其中,让他的身体猛然被弹了回去,跌坐在地面上。
“城主是待我不薄,可我呢,年纪比你们都大,地位比你们都高,却至今修为还在筑基中期!”方启冷眼看着他们挣扎,愤愤脱口而出,他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些许歇斯底里之态,眼中更是溢出隐隐入魔的红光。
“眼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实力超过我,只因为你们的天赋比我强,我又怎么能甘心?”
“每日感受着族人的嘲笑,感受着家主失望的眼神,那种压抑的心情……你们一定想象不到吧,因为你们是双灵根,因为你们天资甚高!”
他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胸口中愤怒几乎一瞬间爆发出来,但又因为魔修就在身边而强行冷静了。
“而就在这时,魔君找到了我,说可以赐予我力量!我能感受到当魔气唤醒我身体时,修炼的速度比现在增强百倍,那一刻,便知道了……这才是我所渴望的力量!这才是我应该追寻的道路!”
“为了得到这一力量,真正坠魔,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魔君的愿望!”
“谁也别想阻止我!”
……
他话语中对力量的渴望,一时间竟令喻文才二人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毕竟天赋这种东西便是命中注定的,可方启偏偏不信命,要逆天而行,坠入魔道。
他们有些能够理解,却又无法苟同,魔修的修炼可跟正道的修炼大相径庭,需要杀戮,需要血腥,需要残忍的斩杀亲族,这简直有违天理之道,他们又岂能容忍!
而江月白听着方启的叙述,竟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他没有得到系统,以那五灵根根骨孱弱的方式进行修炼,那么他也会变成最底层的实力最低微之人。
以江月白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因此若这时有魔修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一条希望之路……虽然这条路上充满了荆棘,充满了血腥,甚至违背天理,尸横遍野……但他大概率也会毫不犹豫的踏上这条路吧。
正因为跟方启的想法如此的相似,他几乎无法做到批判方启。
……但方启做过的最大错事便是与他为敌。
任何成为他绊脚石之人,都会被他扫清。
江月白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没有察觉到的是,当他的这种偏执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越渐发酵,神识中的血晶竟也隐隐发生共鸣,魔力变得更加纯粹,越发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