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搬上肥料了。

整整八包, 左手四袋右手四袋，拎的整个人跟秤砣一样，直直的往下坠, 重心稳固的不得了。

“拿得动吧？”卖肥料的大帅哥摊主问他。

“拿得动。”强子气沉丹田，猛地拎起来八袋肥料, 迈着细碎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

“真不错。”

大帅哥摊主好像对他发出了称赞, 但强子已经没有劲回头了, 回头的话平衡就会被破坏，晃荡起来的肥料更重，很容易让他摔跤。

于是他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听见了。

回家的路还很长，路上来往的人都看他, 仿佛在好奇他提着什么东西一样。

但强子不说话，不是因为装高冷, 而是那股劲被咬在牙里, 一说话就会松开了。

这袋子还挺坚固, 这么重都不带断的, 强子一边拎东西一边想，想着想着也就到家了。

“回来啦？来，把东西都放在这吧，重不重啊？满头大汗的。”

“不重。”强子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然后动作缓慢的把东西放在了地上。

“呼——”他长舒一口气，状若无意的揉了揉手臂, “我觉得我还能再拎两包。”

“是吗？”老妈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再拎两包也正常，这一袋也不大，你这个年纪拎个20包不在话下。”

“嘿嘿。”强子笑了两下, 然后不露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妈，这个什么时候去撒呀？要不我来撒吧！”

“也行。”强子妈想了想，拎起一包新买的最新款营养土突然愣住了，“还挺重。”

看着一脸紧张的强子，本来严肃着脸的她也忍不住笑了，“力气真大，儿子。”

强子也抿着嘴笑了。

……

由于某种心照不宣，两人是一起去撒肥料的，强子负责拎袋子，强子妈负责拿工具，二人穿过来来往往的大路，钻进了属于菜园子的小路里。

“强子妈，这是施肥呢！”同村的人顺口问。

“对。”强子妈点头，带着笑意也回问了几句。

强子站在一旁，听老妈跟别人聊天，聊今年种的菜很奇怪，明明阳光充足雨水丰沛，该伺候的也一个都没少，但地里的菜就是蔫蔫的，仿佛营养不良似的。

“可不是嘛！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我上个月看还好端端的，这个月越来越严重了。”

同村的人显得很苦恼。

老妈也皱眉点了点头，“我地里也是，明明该做的一个也没少，但就是长的不行，除了……”

老妈没说话了，强子立马意识到老妈在这里想到撒过肥料的萝卜了。

“除了什么？”同村随口问了一句。

“现在还不太确定呢，”老妈指了指他手里拎着的肥料，“上周我在萝卜上撒了些这种肥料，好像长的就还可以了，我试试其他的，如果好用的话到时候介绍给你啊！”

“行啊，好用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同村的人看起来并没有把老妈的话放在心上。

强子左看右看，看着老妈和人寒暄，又看着同村的人道别，这下终于要撒肥料了。

强子轻舒了一口气，拎着手里的营养土就钻进了菜地。

菜地不大，但种类很多，葱姜蒜占据了小小一块，一垄土豆，一垄菠菜，一垄萝卜，差不多就是所有的了。

强子拿起工具开始铲肥料，一点一点的洒，时不时要注意一下别踩到其他的作物了。

强子一边撒一边往角落里走。

菜园的角落里还有一株水仙花，是他小时候在放学路上捡到的，捡到的时候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球茎，当时恳求妈妈种在菜园的角落里，就这么长到现在了。

强子给水仙花也来了两把肥料。

“强子，过来这块地上再来一点。”

“来了。”

……

就这么干完了，中午拎着空袋子回家的时候，强子莫名开心起来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老妈带着去菜园里浇水，回家的时候也是这么轻松且开心的。

“妈，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吃你姥寄来的雪菜，炖肉吃。”

“哦。”强子回应了一句，想了想又说，“我喜欢吃酸菜炖肉。”

“那你自己去腌酸菜。”老妈头也不带回的。

“那我还是喜欢雪菜炖肉。”

太阳渐渐升到了头顶上，晒得人的脑袋暖呼呼的，就算是冬天，但也并不冷，刚干完活浑身都是热的，想到待会要吃雪菜炖肉，强子又高兴起来了。

但没有想象中的好吃啊。

强子皱了皱眉，从菜碗里又夹出一筷子往嘴里一塞。

怎么说呢，那种雪菜的风味还是在，但吃着莫名有一种缺点什么的感觉，仿佛这个雪菜是一把先天有缺陷的芥菜，被他姥洗洗切切，就这么腌成这个碗里的雪菜了。

“嗯……妈你觉得好吃吗？”强子有些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

“好吃啊，肉还能不好吃吗。”老妈一口接着一口，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强子敏锐的发现，老妈吃饭的速度没有那天吃萝卜的时候快。

“妈，你也觉得雪菜不好吃，对吧？”

“没有啊。”强子妈下意识的反驳，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还是停顿了。

“不是说不好吃吧，你姥腌得挺好的。”

在强子鼓励的眼神中，强子妈还是说下去了，“就是吧，今年的菜都长得不太好，这个菜这样也挺正常的，没长好，但也不算嫩，有一种缺营养长大的感觉。”

“是吧！”强子觉得老妈完美的形容出来了自己尝到的口感。

“吃你的吧，不喜欢吃雪菜多吃点肉就行了。”

“哦。”

两人继续吃饭，都非常有默契的不去夹雪菜，如果没吃过那个优秀的白萝卜还没感觉，但有对比就有伤害，这个雪菜吃在嘴里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仿佛被摄去了一半的灵魂似的。

“这个肉还挺香的哈。”

“嗯嗯，多吃点。”

两个人吃完了堪称微妙的一顿饭，放下筷子之后同时陷入了沉默，强子敢断定，老妈现在正在想菜园里的菜什么时候能长好，因为他也在想呢。

……

有所期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慢的。

地里的菜更是印证了这一点，肥料撒下去之后，强子一天三趟的跑。

早上去一次菜看着还平平无奇，中午去一次就感觉好像精神了一些了，晚上去看就好像好多了，但强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老妈说没变化，跟施肥前一模一样的。

但强子感觉有变化，或许菜不太明显，但水仙花明显叶片都更加油亮了，之前总是蔫蔫的，像是被人打过，现在看着可精神多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强子每天都跑三趟，终于在第四天的上午，听见老妈说可以摘两把菠菜吃了。

强子按耐住兴奋，小心翼翼的掐了两把菠菜，挑的都是大叶片，小的叶片都舍不得掐，总感觉还会再长大。

真的长得很好。

强子越摘越高兴，每片叶子都新鲜脆嫩，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透亮的绿。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但隔壁地里菜的叶都蔫蔫的，而自己家的又精神又挺拔，光是看着就觉得高兴。

强子感觉自己是个种地天才，轻轻松松就能碰到奇遇。

是的，奇遇。

不然怎么解释只有他在街上买了那个最新款的营养土呢？

是，李婶介绍的，但李婶怎么不介绍给别人非介绍给他了呢？

都是他慧眼识宝，一路过李婶家就主动去问，这就是机遇啊！

强子越摘越高兴，看这大菠菜，看这挺拔的姿态，看着油亮的叶片，看着水嫩的触感，光是想就知道有多好吃，保准鲜美的。

……

真的很好吃。

母子俩晚上吃的很简单，一个酱香鸡翅根，一个菠菜蛋花汤，两大碗热腾腾的米饭，鸡翅根非常下饭，紧致的肉带着浓郁的酱香，咬一口，再扒一口饭，感觉嘴巴里有一点干了就喝一口菠菜蛋花汤。

爽！

热乎乎滚烫烫，鸡蛋的味道很好地柔和了菠菜特有的草涩味，菠菜咬在嘴里的口感很特别，软软的但非常干脆清爽。

“呼——好香。”强子百忙之中抽空感叹了一句，说完又赶紧吃饭喝汤，虽然说这么吃好像有些不健康，但太美味了也顾不上了。

一口鸡腿一口米饭，再来一口菠菜蛋花汤，热乎乎的感觉把人包围起来，整个感触就是又浓郁又清爽。

两人吃得头也不抬，非常有默契地低头吃，一口鸡腿一口米饭，嘴巴干了直接喝汤。

“啪嗒。”强子妈最先放下筷子，在强子震惊的眼神中，慢条斯理的给自己舀了一大碗汤。

“呼——”强子妈慢悠悠的品着，她已经吃完了饭，可以专心的喝汤了。

起先强子还没有什么危机感，这么大碗汤足够两个人喝了，但当他装第二碗饭的时候，发现老妈好像装了第二碗汤，他有些不确定，但还是没说话。

他暗中观察着，直到他去装完第三碗饭回来，无比确定老妈已经装了第三碗汤了。

因为汤碗只剩下一个底了。

“妈，留点给我喝。”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老妈露出来一个有些遗憾的表情，但很快调节到正常的样子，“喝啊，我又没不让你喝。”

终于喝上了。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碗汤的魅力吧，菜多水少，喝在嘴里，菠菜和鸡蛋都很柔软，像飘渺的风，一抿就烂，柔软的鸡蛋和清新的菠菜混为一体，已经没那么烫了，但喝下去还是暖乎乎的，又格外清爽。

强子意犹未尽，喝完还想喝的时候才意识到没有了。

看着不动声色喝汤的老妈，强子在心里暗下决心，下次吃饭一定要吃的比老妈快，他也要喝三碗汤！

“吃完了？吃完你去掐两把菠菜送到村子里的花婶家，就是那天跟我们聊天那个，告诉她，这就是用那个营养土养出来的菜。”

“哦 好。”强子老老实实的答应，放下碗就冲出门了。

本着一种感觉自己家特别厉害想要炫耀的心理，强子挑菜的时候选的都是比较好的，虽然有些心痛，但实在想展示一下于是忍了。

“花婶，我妈让我摘一把菠菜给你家。”

“诶！你妈可真客气！这玩意儿我家也有！还辛苦你给我摘一把！”花婶从屋子里往外面走出来了。

“我妈说这是用最新款的营养土养出来的，你尝尝看，跟其他的菠菜不一样的！”强子想为自己家的菠菜正名。

“诶呀！还真不一样！”花婶接过去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手上的菠菜颗颗茁壮，片片油亮，叶子散发着健康透亮的光芒，光是捏在手里，就能闻见一股清新的菜香。

“你妈是怎么种的？今年的菜不是都不好吗？”花婶握着菠菜都舍不得放。

“我刚刚说了呀，用的最新款的营养土。”

“那是啥嘞？”

“就是吧……”强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集市上有的卖，最前面拐角那里有个长得很帅的哥哥在卖，88一袋，稍微撒一点菜就能长的特别好！”

“88？！”花婶显然被这个数字震惊了。

“哎呀，88不贵。”强子现在也大气起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好用，我怀疑是国家最新的农作物科技，一撒进去直接做了个升级！”强子依据自己的想象随意发言。

“真的假的？”花婶好像不相信他说的话。

强子一下子就来劲了，现在地里撒过肥料的菜就是他的信仰，完全经受不了任何质疑的，“真的！要是假的我跟你姓！”

“你这傻小子，瞎说什么呢。”花婶乐了两下，看了看手里又鲜又亮的菠菜，“行了，替我谢谢你妈，拿两个我家的萝卜走，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好吃的。”

强子抱着两个蔫萝卜走了，虽然在他眼里很蔫，但这已经是花婶在萝卜堆里精挑细选过了的，其他的一个比一个蔫，就跟不是长在地里，而是长在酸水里的一样。

都酸皱了。

强子感觉应该不会太好吃。

事实证明是真不太好吃，晚上吃的白萝卜丝炒牛肉，牛肉都被挑走了，剩下蔫蔫的萝卜丝在碗里，被老妈强制性的一人一半了。

“希望我家的萝卜能快点长好。”躺在床上时，强子向天许愿，并带着美好的萝卜排骨汤般美味的期许，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雄鸡破晓，天刚刚亮，强子还没醒，村里的赶集大队就出动了。

踩着微凉的晨露，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花婶也在队伍里，一边走一边跟旁边的老婶老姨说。

“是真好吃啊！强子妈种的菠菜那叫一个嫩乎，比得上我年轻时种的了，据说是用了什么营养土吧，88一包。

哎呦你可别舍不得这个钱！现在买只鸡都要几百块了！蔬菜也很重要的！不好好吃的话身体也健康不了的！”

村里人都买上了。

花婶的嘴皮子实在厉害，把昨天吃到的那一把清炒菠菜描绘的活灵活现，据说嫩乎乎的，吃进嘴里香的不得了，一大盘下去都嫌少了！

“我在这这么多年了，从来没说过大话，你就相信我吧，买了没用你给我就行，唉，我就是想让大家都跟着吃点好的。”

行。

都这样说了，同行的人也找不到理由不买了，虽然说88的确有点贵了，但年纪在这，积蓄肯定是有的，只看舍不舍得花了。

“你这人！自己舍不得吃好的孩子也得吃啊！你家大孙子在读高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用自己种的萝卜腌点萝卜干，放油渣那么一炒，当下饭菜正好啊！”

“现在的小孩哪里吃这个啊？”

“那就吃新鲜的！自己家种的肯定比外面买的放心，直接从地里拔出来就直接给他寄过去，就算他不吃生的，还能递到食堂让师傅给炒两个菜呢！”

这下原本舍不得的也心动了，谁家里还没几个子侄啊，不是在外面打工，就是在读书，现在交通发达，寄快递也方便了，就算自己不会能拜托花婶帮忙寄，她最是擅长这个。

“那你到时候帮我寄一下东西。”

“行啊，包在我身上。”花婶这人最是热心。

就这么买上了。

第一批赶集大队是村里资历最老的，也是辈分最高的，因为年纪大的人觉少，每次赶集都是早早起床，一路聊一路走，很快就到达赶集的地方了。

“哎呀小伙子长的可真俊俏。”花婶一下子惊叹上了，对这种新款肥料的信任度又提升了几分，老板都长那么俊，肯定不是骗人的，也没必要。

叶辞风礼貌微笑，并表示她们人多的话可以打折，十袋以上的话，每袋66就行了。

“行啊！我这肯定不止10袋呢！”花婶站在摊子前面，左看右看自信极了。

事实证明真的不止，虽然大家的年纪比较大，拎东西不太方便，但辈分相当高，认识的小年轻也不少，随便喊一声那家的谁谁谁帮我拎回家一下，就没有不回复的。

叶辞风叹为观止，并表示买20袋的话，每袋还能给便宜6块钱的。

就这么全部卖出去了。

摊子上放的蚯蚓土有不少，但对种地有着相当浓厚情节的老大妈们手也一点都不软，直接给他包圆了。

“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比如说什么家里的土好像又变得没营养了，”叶辞风笑眯眯的，“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来问，我在这方面是专业的。”

“哎呀，那可好。”花婶喜笑颜开，表示自己一定会来的。

一群人轰轰烈烈踏上了回村的旅途，前面是帮忙拎土的小年轻，后面是依然在聊天的长辈们，整条路热热闹闹，就这么回到了村子里。

老大娘们的动手能力都很强，行动力也很高，把篮子里的菜规整开后，就直接提着土来到了菜地上。

不用教程不用人教，种了一辈子的地，光是瞅一眼就知道这种东西该怎么撒，一把一把，覆盖在土壤表面上。

大半个村子的农作物都撒上了。

抬眼一望黑乎乎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每种作物真的变得精神了不少。

转眼间三四天过去了。

在这几天里，又赶了一次集，原本没买这种最新款营养土的村民也买上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但个个都说好，村里的老庄稼把式们都用上了，不可能是没用的东西，绝对要用上！

“花婶啊，多亏了你跟我说那个肥料好用啊，我家的萝卜一下子就长起来了，看，这么大，这两个是给你的，这三个你能不能帮我寄到第一中学去，就是我孙子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