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秦曜醒来。

秦曜沉默。

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丝, 有种状况外的茫然。

人在梦醒后就会迅速忘记梦里的一切细节,秦曜只记得他梦到了小军师,可他和小军师具体在梦里做了什么, 他有些想不起来, 但被子里的一片狼藉,让他大概有了猜测。

秦曜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禽兽———他和小军师可是男人,两个都是男人!

他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的秦曜狗狗祟祟地收拾了一床的狼藉, 蹑手蹑脚心虚万分地处理了这份罪证,万幸没被人发现。

习惯的养成只需一个月,想不通的秦曜脑子还在宕机,身体已经很诚实地给小军师送早饭去了。

“曜宝?”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秦静月疑惑的声音传来,“别啃筷子, 筷子要断了!”

“啊, 姐!哦哦, 我知道!”秦曜一下回过神来, 放下被他摧残的筷子, 掩饰般地拿起一个包子开啃,就是不敢和秦静月对视。

“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秦静月狐疑,“怎么心不在焉, 魂不守舍的?”

“没做坏事!我天天在军营里能做什么坏事!”秦曜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狗,汪地一声开始反驳, “难道有谁向姐告状,让我来背黑锅了吗?”

“告状倒是没人告状,但你现在的反应很不对。”秦静月盯着他,声音凉凉的, “你最好老实交代,别被我查出来。”

“真的没干坏事!”秦曜腮帮子吃得鼓鼓囊囊,“我还有事!姐我先走一步!”

留下明显牙印的筷子被扔在桌上弹了几弹,秦曜攥着半个包子夺门而出,只留下满脸迷惑的秦静月与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朝食。

秦静月:“.......?”

她疑惑地看向门的方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她爹还有几个叔叔伯伯问问。

她只是随口一问,但这臭小子这么大反应———不会真干什么坏事吧?

夺门而出的秦曜在没人的地方尴尬地塞完了剩下的半个包子,被冷风一吹,理智回笼。

他懊恼地啧了一声,捂住自己的脸,有点想找处墙撞撞。

他总不能和自己姐姐说他早上去给小军师送朝食,看见人的那一刻,想起昨晚那个不可描述的梦了吧?

依稀残留的记忆里,那低低的喘/息与眼前小军师说话的声音重合起来,秦曜看着小军师的脸,脑海里晃过媚意横生的眼眸,看着他起身拿东西,想到那纤瘦的腰肢与真实的触感.......秦曜坐立难安,没几个呼吸便被燥得落荒而逃————

“我姐找我有点事,小宴我先走了!”

宴明从柜子里拿了腌菜准备佐粥,还没转身就听到秦曜的喊声,他一偏头,就只见着秦曜仿佛被狗撵般火急火燎的背影。

[咋咋呼呼的,真有活力。]宴明拿着小巧的腌菜罐儿走向桌边,一边走一边在意识里和20863感慨,[换算到我那个时代,秦曜应该才高三毕业吧。]

20863冷不丁地说出一句:【钻石男高。】

电流声有点大,宴明没太听清:[什么?]

看完秦曜生理状态监测面板的20863本来准备委婉地提醒宿主一句,刚开口不仅喜获警告套餐,面板权限还被封了一个星期。

20863变成了扁扁银色小饼干:【......没什么。】

[。]

宴明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20863偶尔会发出一些无意义的感慨,他已经习惯了。

昨天他被秦曜一通揉搓,虽然有些狼狈,但效果立竿见影,他今天满血复活且能干更多的工作了。

一碗佐着腌菜的粥下肚,宴明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唉,朴实无华的牛马生活啊。

*

宴明觉得他最近的任务目标有些奇怪,具体表现为秦曜似乎在躲着他。

这个想法咋一看似乎没什么根据,因为隔三差五的中军议事两人碰面了,秦曜会如常地向他打招呼,不闪躲也不避退,但只要散了场,他溜得比兔子还快,除了议事,宴明再没在其他地方见到过他。

20863:【你确定这不是你的错觉?】

[当然———]宴明从文书大帐里出来,隔老远便看见熟悉的背影跟狗撵似的蹿过拐角,不由冷笑,[不是错觉。]

他起先以为是他做了什么错事导致秦曜突然变得不待见他,于是抱着想和解的真诚心思去找秦曜谈话,结果秦曜远远地看见他后扭头就走,因着秦曜对这片军营的熟悉,宴明即使开了实时地图也逮不住人,一来二去小一周都这样,宴明逮人都快逮出火气来了。

“还躲我是吧......”他磨了磨牙,转身就走,“我就不信了!”

“明宴军师!”他走到秦曜的帐前,秦曜守在门口的亲兵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您来找小将军吗?他出去了,现在不在!”

“我知道。”宴明回了他一个和煦的笑容,“我进去等他。”

掀开帘子的时候他转头嘱咐:“别和秦曜说我在里面。”

两个亲兵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疑惑地问:“不告诉小将军不太妥当吧?”

宴明理直气壮地回复:“他前两日让我不高兴了,我吓一下他。”

军师去岁冬日来了雁鸣关,悬霜军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得到了改善,他们俩作为秦曜的亲兵,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将军对这位军师的特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得了点什么好东西都要屁颠屁颠地去给军师献宝,那粘糊劲儿看得他们都牙疼。

“这........”亲兵犹豫着,有些不敢答应下来,对面的另一个人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小军师的手。

他恍然大悟。

虽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对他们小将军一个夸张的形容词,但军师这柔柔弱弱的模样,就算发狠锤小将军几下,估计也只有自己手痛的份,他们可遭不住军师的毒舌,还是留个小将军自己享用吧。

等小将军回来的时候他们会记得暗示的,相信凭借这些年的默契,小将军......应该能看懂吧?

*

秦曜这几天一看到军师,脑子里就开始想一些不正常的东西,越是见面越是心虚,越是心虚就越是心乱,他感觉脑子像浆糊,乱糟糟的,干脆就选择了逃避。

在远远看见小军师的影子时,秦曜就脚底抹油开溜了———去新兵营里指导新兵训练,带着人马参与巡逻,溜达着去抽查各营帐的纪律........总之不管简单熟练还是琐碎耗时,秦曜都一一去做了,就是不肯回自己住的那一片营帐中。

等皓月当空,秦曜才踏着夜色回来了,营中除了火堆中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外,就只有巡逻的脚步声。

呼————

秦曜长舒一口气,又躲过一天。

就算他精力旺盛,一天奔波下来也免不得疲倦,他打了个哈欠,完全无视营帐门口守着的两个亲兵的挤眉弄眼,直接掀帘子进去了。

无论何时,秦曜都没少过警惕心,脚步一踏进去,他就感觉他住的地方来过人。

重要的军情都会由专人看守,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将领们都不会将作战计划一类的带回自己住的地方,秦曜也一样。

他所住的营帐中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依然不妨碍他在自己的私人领域被入侵后感到由衷的不爽。

秦曜的营帐内陈设简单,家具的摆放一览无余,他脸上带着点怒意绕过外侧的遮挡,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地方被动过。

但一绕过屏风,他伸进去的脚便向后一旋————

“站住。”

熟悉的声音从他桌边的椅子旁传来,平静冷淡,“今天你要是走出这个营帐,我们就一拍两散。”

已经转过身的秦曜又默默旋了回来,他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小宴.......”

“当不得小将军这么亲密的称呼。”秦曜听到军师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不高兴,“您还打算躲我多久?”

“如果瞧不上我为悬霜军出谋划策,大可直言,不必这样躲躲闪闪。”秦曜听到向他走过来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纸被塞到他怀里,“我并不是什么死皮赖脸的人。”

刚刚还说着秦曜要是走出去就一拍两散的人与他擦肩而过,空气中浮现着幽幽的冷梅香,秦曜却没有一点心猿意马,因为他余光只是扫了一点那张纸上的字便被吓了一跳———竟然是一封请辞书!

他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要离开的人:“别走!”

他听到一声冷笑。

随后纤长的手指搭在他的手上,一点点拽出自己的衣袖:“松开。”

好听的声音里带了三分怒气:“我说松开!”

“我不!”秦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这段时间没由来的躲避将人彻底惹恼了,想想也是,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他避如蛇蝎,是个人都要生气,“小宴我知道错了!”

他鼓足勇气与人对视,这才看清了他的表情,盛怒的神色含在眉梢眼角,如果说军师平时是朵馥郁漂亮的花,此时花儿就带了刺。

“你听我解释!”

袖子被他死死拽着抽不出来,军师怒极反笑:“行,洗耳恭听。”

秦曜张了张嘴,却哑了声。

他要怎么说?

说他和小军师是朋友,但他馋朋友身子?说他一看到小军师就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说他想去掐小军师的腰,听他喘/息?

———这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偏偏此时他这副哑口无言的模样落在军师眼里不亚于火上浇油:“呵,秦小将军连随便编个理由敷衍我都不愿意?”

“我真的知道错了!小宴我、我———”秦曜一连我了几声也没能想出什么靠谱理由,最后急得揽住人的腰直接将人扛起来,走进里面搁在柔软的床铺上,“你先冷静一点!”

他双手按着人的肩膀,生怕人跑了,脸上急得直冒汗。

20863:【秦曜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难言之隐也不是他这样干的理由。]宴明在意识里冷笑,[这次不把他给吓住了,以后有问题都这么逃避,我任务还做不做了?]

[问题可以说出来一起解决,有不想说的秘密也可以直接拒绝谈论,而不是躲着我。]

秦曜弯着腰,双手按在他的肩上,两个人的脸隔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双方呼出的气流,宴明抬眼看他:“解释。”

秦曜脸上冒的汗更多了,急得脸通红:“我、我.......我不是有意躲着你的!”

到底是自己的任务目标,宴明也不想和秦曜的关系弄僵,他还是维持着那副生气的神色,话中却给了个台阶:“原因不方便说?”

秦曜点头如捣蒜。

宴明掰掉他的手:“没有下次。”

“我发誓绝对没有下次!”秦曜蹲下/身来,还是很大一只,他仰头看着宴明,可怜巴巴的模样,“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真的!”

烛火倒映在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看着像做错事的温驯大狗在小心翼翼地求饶,如果身后有条尾巴,现在大概已经摇出了满天飞舞的蒲公英。

宴明心软了,他本来还准备再吓一吓秦曜,来报这段时间被莫名其妙冷暴力的仇的。

“嗯。”问题解决,宴明便打算走了,“我回去了。”

“那这个?”秦曜悄悄举起宴明塞到他怀里的请辞书,心虚气短。

“烧了吧。”宴明忽然觉得和秦曜的这样实心眼的笨蛋生气的自己很幼稚,“老将军都没盖印。”

若只是普通幕僚,大可自行请辞而去,像宴明这种有了正式职位领了薪俸的,哪能那么草率就离开?

秦曜蹿起来就去灯旁把这封请辞书烧了。

烧完这张让他胆颤心惊的纸,秦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见宴明已经起身快要走过屏风,他立刻追过去:“等等———小宴!”

“还有什么事?”

灯下回眸,那一点怒气消退后,便只剩让人心里兔子乱窜的心动,秦曜脱口而出:“现在太迟了,回去不安全!”

宴明:“.......?”

他有时真想掰开秦曜的脑壳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悬霜军军营最中心,巡逻最密集的地方不安全?

那整个雁鸣关大概是没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来回跑太折腾了。”秦曜说,“你就在我这休息吧!”

经过请辞书这件事,秦曜心里有了极浓重的危机感,小宴可以在悬霜军里做军师,自然也可以在其他地方大展拳脚,谁都不会拒绝一个像小宴这样的聪明人来帮助自己,他要是和小宴关系再好一点,小宴肯定就不会考虑弃他而去,而是一直留在悬霜军了!

“我们可以抵足而眠。”秦曜兴致勃勃地建议,“我睡相很好的,保证不会妨碍到你!”

他们军中关系好的同袍都这样,男人嘛,躺在床上一起唠唠嗑吹吹牛,关系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

他可真是个有招的天才!

虽然冷暴力这事翻篇了,但宴明经此一事才发现,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了解秦曜,他们俩平时都忙得很,交谈也大多是公事,像睡前聊天这种事还没发生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为了能更快取得秦曜的全部信任,帮助他避开命中注定的死结,宴明纠结了片刻,同意了秦曜的提议。

“那你睡里面,我睡外面!”秦曜立刻划分好了双方床位,“这样我晨练就不会吵到你了!”

.......

两个时辰后,宴明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生无可恋地掀开被子———

秦曜躺在旁边像个大火炉,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