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IF线】男鬼邻居 石榴的被吃冒险
东占的邻居是个好人。
有点好过头, 让每天上班的她有世界很美好的错觉。
她接受公司外派来到陌生城市,好不容易租到价格合适的房子:地段在旧城区,除了房龄老些其他配套都完善, 她可以下班跟着小学生一起在小吃摊排队。
但不是处处都好。
东占入住第一天电梯维修,她下午要去开会,时间特别紧, 只能提着两个25寸大箱迅速爬十九楼。
正值酷暑,空气凝滞,东占气喘如牛,越是累越不停下,爬到第十一层因为汗水湿滑, 行李箱脱手掉落,在她绝望的视线中往下远航。
老居民楼台阶边角圆钝, 给行李箱创造绝佳滑梯。
东占想把另一个先提上去再返回,哪想到转身瞬间再次手滑。
“别啊——”喊得有气无力,东占还没吃午饭。
嗒。洁白的手接住第一个箱子。
嗒。接住第二个。
陌生城市给予她温暖,随处都有好心人。
她的箱子又大又重堪比铁球,滑落速度很快,好心人不仅没被撞倒, 还轻松接住。
东占连忙跑下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好心人年轻又俊丽,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中过曝, 东占站在台阶上俯视他时有一瞬恍惚。
“我帮你吧。”
他将装着两个石榴的袋子递给东占, 平稳提起两大箱, 毫不晃动地上楼。
东占本想拒绝, 但人家走得超快,她跟在后面追,不过一会就到十九层。
“谢谢谢谢, 就是这层。”天气炎热,把东占变成复读机。
好心人微笑,放下行礼箱,转身打开对门,关门很快没有停留——很巧,是她的邻居。
东占急着去公司,把箱子一股脑推进门,放下多余东西,包括那袋不属于她的樱桃,快速整理仪容后跑出门。
她负责子公司核心项目,这次长达四年的外派结束,她就可以回本部升职。
东占整个下午都在对接工作,开了三个会,笑容焊在下半张脸,过手的文件摞在一起,是独属于她的欢迎仪式。
第一天加班显得刻意,她抓紧收拾回家,因为疲倦而忘记饥饿,打开门就躺进沙发。
空调冷风吹动塑料袋,哗啦啦的响声让东占视线转移。
红色、圆润的石榴挤在袋子里,是这间屋子最浓艳的物体。
东占想起来,这是好心邻居的石榴,她竟忘记还回去。
东占有多年租房经验,邻里关系不必亲密,但不能恶化,不然门口总会出现物业管不了的小麻烦。
她提起石榴,走出去,敲响对门。
“你好,我是今天新搬来的邻居,你的水果忘记拿回去。”
几乎没有间隔,门后传来回应。
“稍等。”
这栋楼隔音并不优秀,但东占没听见人的脚步声。
门开,邻居好看的脸从阴影中出现,随之而来还有令人心驰的饭菜香味。
香到有些难以忽视,能让紧绷的神经松弛。
“你好,这是你的石榴,抱歉我中午急着出门忘记还给你。”
邻居没有接,笑着说:“没关系,家里还有很多,就当给你的乔迁礼吧。”
东占刚想婉拒,结果一天没吃饭,肚子突然咕咕响,尴尬声音在狭窄楼道回响。
邻居表情不变,用玩笑缓解气氛:“初次见面,我就不邀请你一起吃晚饭了,楼下左转那家面还可以,给你推荐。”
东占顺着话说:“我会去试试,谢谢。”
话落,两人对视,默契道别。
两个石榴最终被东占拿回去,她洗完切开,一粒一粒吃,发现非常甜,熟度刚刚好,让她难得一口气吃完两个。
后面东占得知邻居名字,他叫时阙。
偶尔出门能碰见他,两人颔首问好,几个月说过的话也不超过五句,但时阙很喜欢石榴,每次遇见她都会送她一个。
时间跨过酷暑与深秋,来到初冬。
今天有天气警报,气温骤降,本就感冒的东占出门没穿厚外套,在办公室里坚持一天,下班时脸已经红成猴屁股。
“东占你快回家吧,肯定发烧了。”同事边说边给她塞了两个橙子。
东占精神恍惚,完全没有回程记忆,等到楼下,按了半天电梯都没动静,她转头,最不想看见的通知进入视野——
停电了。
时隔数月,电梯再一次当她最需要的时候玩失踪。
原地沉默很久,她转身开始爬楼,抓着满是灰尘的扶手,东占走得又慢又晃。
当她以为走了一半时,抬头居然才五楼。
同事的橙子从她兜里掉落,她下意识弯腰捡,但高估自己大脑此刻的平衡感,竟在楼梯上趔趄,即将后仰摔倒。
仰面朝上使呼吸畅通,冷风吹动发丝,一只手牢牢撑住东占后背,扶着她重新站直。
“不行,我要晕了。”
东占视野模糊,只来得及说这一句。
倒下前,东占被人背起,平稳地继续向上。
她突然有熟悉感,似乎之前有谁也这么背过她。
晃动的黑暗持续着,声音从四面八方想起。
东占不知道自己回了什么。
“你能自己开门吗?”
“意、意面拌混凝土。”
半晌,她听见开门声,自己被放进柔软的被窝,被单有香气,各种成熟过度的水果糅合在一起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东占才睁开眼。
她昏沉撑起上半身,捂住头,余光发现旁边有人——
东占瞬间抓起床头的碗,连碗带汤一起扔过去。就在她要找下一个武器时,才终于看清那人模样。
“……时阙?”东占声音沙哑,说话时喉咙像有针刺。
时阙坐在老旧椅子上,一身黑色西装,锋利的肩线被微弱光亮拉长。他坐得端正,拿开盖在头上的碗,汤汁顺着他发丝滴落在肩。
时阙没有生气,而是安静地抽纸递给东占:“先擦手吧,刚刚碰到汤了。”
东占怔愣着接过,她指尖只有一点湿润:“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时阙摇头:“是我唐突,刚刚联络不到你认识的人,只能将你先安置在我家里,你有防备心是好事。”
他边说边拿着碗走出卧室,东占听见一阵水流声。数分钟后,时阙端着另一碗汤回来。
他脱掉外套,挽起白衬袖口,将清理后的发丝往后梳,哪怕灯光再昏暗,东占也意识到邻居俊美到令人害怕。
“这是蜂蜜雪梨熬的甜汤,喝了喉咙会舒服一些。”他正要递过来,发现东占有些僵硬,便缩回手,转身再出去。
东占下床,拍拍脑袋。时阙卧室整洁,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床一把椅子,床头灯昏黄如夕阳。
没过多久,他提着保温桶递给东占:“你拿着回去喝吧,今天吃完药早点休息。”
东占不好再拒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时阙对她笑,说:“明天还会降温,上班前记得多穿点。”
一般都会客套地说明天请假吧,但时阙像知道她就算生病也会去上班。
时阙送东占到门口,把两个石榴也递给她,两人简单道别。
回家后,东占把保温桶放在茶几,坐在沙发上发呆。
发烧使大脑停顿,她把保温桶打开,甜汤的香气往上飘,她盯着看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吃。
东占有习惯,陌生人赠送的食物,她都不会吃……虽然甜汤真的很香。
东占翻出退烧药,边吃边想给时阙准备什么回礼,不能欠人情。
她缩在沙发里,像一滩融化的塑料,视线突然落在临走时阙给的两个石榴上。
石榴?她什么时候带着石榴……
神使鬼差,东占拿起一颗,红润的表皮泛着水光,香气扑面而来将视野占据。
甜汤不喝,石榴可以吃。
东占突然特别想吃石榴,身体好似不受控制,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果实咬碎吞咽。
她发烧一般会头痛,晚上不会睡得好,但今夜莫名轻松,只是做的梦特别清晰。
东占梦见高中时候的事。
高三某月月考结束的下午,万里无云,天空澄澈,她站在走廊边眺望,结果眼前闪过一团影子。
她愣在原地,还是望着前方。
同学们的尖叫与上课铃混在一起,攒动拥挤的人群迫使她往后倒退。
东占突然开始奔跑,推开无数人,来到一楼。
阳光洒满楼外,她只要走出阴影,就能看见那个人的模样。
东占一步又一步,走到死亡少年的身边。
粘稠的血慢慢铺开,触及东占的鞋边。她垂着头,与这滩破碎的□□对视。
那时也是夏天,汗水是紫外线逼迫皮肤流泪的证据,她闻见了诡异的果香。
少年的眼球已经掉出来,滚动数圈,突然有意识般转动,盯向——
叮叮叮。
闹钟响了,东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烧已经退了,喉咙也很舒服。
病痛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东占洗漱时甚至觉得脸色特别好,白里透红,精气神饱满。
东占皱眉,思考自己身体什么时候如此强健了。
她准时出门,抬头就看见时阙。
黑色阿迪外套,护膝将腿部肌肉勾勒,他看样子要去健身房。
周二不上班,富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她边想边与时阙颔首。
时阙声音温和:“休息得怎么样?”
东占:“嗯,多亏你帮忙,不然昨天我就要去医院了。”
简单对话后,两人安静地等电梯,他们本该在下楼后像平常一样道别。
可东占感受到身旁的视线,邻居很高,站在身边有强大的存在感,她因此微微战栗。
时阙一直都是有边界感的人,从不会这样默默注视她。
良久,电梯到了。
“……东占喜欢吃火锅吗?”
时阙的问题随着电梯提示音响起,他在东占转头时露出笑容,平静又藏着一丝紧张。
东占有些惊讶,她不知道是先进电梯还是回答他:“嗯、嗯还行。”
老式电梯的门关得又重又快,东占刚把手伸进去,但电梯感应慢了,眼看就要压住她手臂——
东占侧脸卷过风,一只手拦住电梯门,两人因此身体相碰,极近距离下,东占能看见青筋在时阙洁白手腕上出现。
两人不约而同地踏入电梯,气氛略沉寂。
这是还人情的绝佳机会,东占在时阙做出邀请前说:“这周六要去吃火锅吗?我请你,之前很多事都麻烦你了。”
时阙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东占这天到公司,大家都满眼震惊。
“这次病毒这么厉害,生病的人都休假,就你不休。”关系不错的同事上下打量她,“昨天明明脸都白了,今天真精神,吃的什么药,能推荐不?”
东占耸肩,开玩笑:“石榴吧。”
同事一愣:“大冬天的还有石榴卖?那我昨天给你的橙子吃了吗?”
东占收拾文件的手一顿,本来清爽的大脑变沉闷,她捂住前额,有些混乱。
这一处微小的记忆出现偏差,她竟丝毫记不起橙子的存在。
接下来一整天,东占完成得顺利,许多同事请病假,就算再急也联系不到,所以进度也搁置,她难得清闲。
在不忙的时候,她总是莫名奇妙地想起自己邻居。
时阙的脸是路上见过就忘不掉的程度,她却总觉得有股熟悉感,但两人对话时,只有陌生人之间会产生的好奇在膨胀。
既不上班,那还是学生?穿正装的样子又不像没工作的人。气质内敛温和,一股子有钱味,到老小区住……
“小东,周六去跟X公司的小陈见面吧。”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东占思绪,她连忙回神:“什么?”
领导走到东占身边,递给她一杯免费咖啡:“上次跟你说过,小陈的提案跟我们项目很接洽,你去聊聊,看能不能定下来。”
东占最近在做项目的供应商审核,要求高给价也高,这个小陈的确不错,但周六……
东占不动声色,露出笑容:“可以的,我会跟人事报备,算王总多给我半天调休假?”
其实最重要的是,小陈是领导亲戚,东占顺势占点便宜。
领导咯咯笑,肚子颤动:“行啊,你年假加一起都有二十天吧,下个月去国外度假!”
他话这么说,但从不觉得东占会丢下工作不管,她外派的最终评审特别重要,领导也是评审团队一员。
东占皮笑肉不笑,接过免费咖啡,一口没喝。
挨到下班,进小区门,刚好遇见时阙。
邻居换了常服,在人群中无比显眼,察觉到她目光后露出笑容。
东占表面不动,内心动摇,这种美貌冲击就如同阴天一整天突然被五十度暴晒。
时阙走到她身边,问:“今天晚饭你还是不吃吗?”
东占:“嗯……或者泡面吃。”
时阙视线摇晃,语气再次放轻:“我要去楼下那家面馆吃,一起吗?”
东占想了想那面馆位置,最后同意。
居民楼小馆子人不少,他们坐在角落,大锅雾气迎面扑来,香味的确很吊胃口。
为了不使气氛尴尬,两人都开始抛出话题。
东占:“你是本地人吗?”
时阙:“不,是X市。”
东占:“……我也是,咱们是老乡啊,真巧。”
时阙全程表情温和,人与小面馆格格不入,漂亮的眼睛在嘈杂雾气里望着东占,只要后者回应,他就不会消失。
两人交换了年龄,是同岁。时阙在全国TOP的X大读博,后年毕业回X市工作。
东占吃完想拿包里的纸擦嘴,时阙已经将纸巾递来,时间刚刚好。
两人走出面馆在小区里散步,夜晚的风使人清醒,他们继续闲聊。
东占没有再询问私人信息,而是把话题引到周六的火锅上,两人聊爱吃的菜和选店。时阙大部分时间都是附和,好像并没有最爱与厌恶的食物。
绕着花园转两圈,他们才上楼。
东占正要进屋,却被身后的时阙喊住。
她视线下落,一颗石榴在时阙的掌心内,洁白皮肤与艳丽红色相映衬。
东占:“我之前就想问,石榴不是过季了吗?”
时阙往后退,脸淹没在门后的阴影:“总会有办法结出果实。”
————
周六,东占下午先跟小陈见面,晚上再去找时阙吃火锅。
但下午的会面很不顺利。
领导信心十足,导致小陈异常怠慢,拿来的第二版提案与之前大相径庭,按公司角度东占绝不会通过。
她假笑几小时,差点一巴掌呼上去。
“我听王总一直提起你,你工作能力很强,外派结束,回总公司该是部长了吧?年轻有为呢”小陈开始说些无关工作的废话。
东占沉默片刻道:“陈组长,这个提案不行,如果这是终案,无法通过审核。”
小陈声音戛然而止:“……王总看过提案,他很满意。”
东占态度坚决,不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直接下通知:“下周五中午十二点审核结束,如果陈组长依旧相与我司合作,请送交新的提案。”
小陈脸涨得通红,直接一个电话打给领导。
东占接到领导电话时,正出公司楼。刚接起就是一阵责怪,话里话外都是她不懂变通。
东占笑着回应,但没有让步,不给领导一丝机会。
公司楼外的路人变得很多,他们视线总聚焦在一个地方,走过的人全都在回头。
领导恼怒:“我是你外派评审团的主审……”
东占刚要回复,结果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阙在楼下等她,见东占惊讶,做「我来接你」的口型。
东占回神,对领导道:“周一我去见王总。”
她说完挂断,正想问时阙为什么知道她公司地址,却先一步被打断。
时阙:“工作遇到问题?”
东占摇头:“小事。”
来到火锅店,东占没吃午饭,最开始与时阙礼貌谦让,接下来就开始自顾自畅吃。时阙也不介意,甚至帮她记住每一种菜多久下的锅。
结完账出门,东占满头火锅味,但时阙全身依旧散发淡淡香气。
东占开玩笑:“你是神仙吗?”
时阙笑而不语,而是帮她拿起座位落下的外套。
两人回程一致决定走路,东占因为吃过了一直打嗝。
东占捂着肚子:“你提出吃火锅,结果我吃得最多。”
时阙望向她,问:“东占是单身吗?”
话题转十八弯,东占怔住,气氛变得安静。
见她不回答,时阙也没有追问,两人并肩走在街道,直到回小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临别时,东占本想说些什么,但她正要开口,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她看着对门的猫眼,似乎想透过那个小口与邻居对视。
东占回家后总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是她的喉咙,她想要吃石榴,但家里已经没有时阙给的石榴,她又不好半夜找人要,便忍受着这份奇怪的渴望入睡。
夜晚漫长又寂静,甜蜜的味道溢满房间。
她又做梦了。
这次也在学校,但全校只有东占一个人。她穿越操场和教学楼,听见高处轻缓的呼唤,慢慢上楼来到天台。
天台没有风,静止的时间让她能看见前面人影。
察觉到她到来,站在边缘的少年侧首,轻声问:“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不管东占如何努力,始终看不清少年的模样。
她喃喃出声:“……什么愿望……”
冰冷袭来,如云雾包裹,眨眼间少年在前方消失,她掉入一个怀抱,动作轻柔又难以摆脱。
对方伏在她肩头,轻声道:“吃掉我。”
庞大的挤压感从天空下降,东占抬头,发现云层中有一只硕大的眼球,瞳孔中流淌着血,化作整个世界的雨。
“啊!!”
东占惊醒,第一次做噩梦尖叫。
她缓了很久才起床,正要去洗漱,却突然发现床头有一粒红色的东西。
她拿起来,如同宝石的残片,晶莹剔透,艳丽无比——是一粒石榴果实。
从脚底蹿起一股寒意,东占跌坐在床上,开始回忆最近有没有不对劲的事情,让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梦做到那种程度,实在有些不吉利。
「东占你是单身吗?」
想了大半天,最终想到昨晚的这个跨线问题。
时阙有想与她交往的意思?东占皱眉,捏着那粒石榴出神。
她的确对邻居有些许好感,但心底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怪异,看向时阙双眼,她总会下意识把手挡在胸前,好似在防御什么。
东占的思绪飘远,她双眼迷离,慢慢将那粒石榴放进嘴中,直到吞咽下去,她也没有察觉发生了什么。
喉咙从昨晚就持续的干涩依旧存在,这粒石榴无法安抚她的渴望。
叮铃,突然门铃声响起。
是时阙。
“睡得还好吗?”他低垂着目光,安静看向她,“……抱歉我其实不是想问这个。”
东占愣住,手指捏紧门沿,非常不合时宜地吞咽唾沫。
她喉咙好干。
时阙放轻声音,眉眼流露出一丝紧张:“拒绝也没关系,我想问……东占可以与我从朋友开始交往吗?”
楼道灯不停闪动,就像梦境与现实在切换场景,她闻见熟悉的香味,仅存的意识被占据。
她听见自己说:“可以。”
简单的话语落下,两人视线相撞,时阙递来一颗饱满的石榴,但东占没有接。
她抚上对方的脸,拉扯往后,吻住他的唇瓣。
石榴滚落在地,东占的喉咙不再干涩。
——
“谈恋爱了?”同事看到她便问。
东占眨眼,没有回复,收拾文件准备去领导办公室挨骂。
同事拦住她:“你去找王总?他中风了,躺医院恢复呢……听说用公司的资格去的VIP病房。”
东占没想到会这么巧:“周六他还生龙活虎。”
“对啊,而且他的亲戚供应商,好像也遇到麻烦,已经退出审核了。”同事耸肩,递给东占橙子。
明明都是水果,面对橙子她提不起一点兴趣。
东占婉拒后坐下,开始工作,领导没在轻松许多,她甚至不用再花时间于供应商环节。
她与时阙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人正式开始交往。
他们除了简单问候,都不会花时间在手机上聊天,因为时阙都会来接她下班,两人回家路上会分享今天的日常。
“希望他中风久一点。”东占恶劣诅咒,说完拍拍嘴,祈求各路财神不要觉得她是个大坏蛋。
时阙语气温柔:“嗯,以后都不出现了。”
东占不以为意:“理想都是美好的。”
可数月后,领导在医院病逝的消息传来,听说是中风引起血管并发症,重度脂肪肝雪上加霜,再好的医疗团队也难以挽回。
东占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在茶水间接水。
“东组长最近气色真好,唉连续加班这么久,你是全公司最精神的人。”有同事聊完领导的事,羡慕地望向东占。
她笑着回应,摆手说没有……东占知道自己最近简直容光焕发,所有慢性病痛似乎从不存在,她每天睁眼都不会赖床,因为身体格外有活力。
怎么回事,上班上成这样,她不会疯了吧?
东占陷入长久的疑惑。
不仅身体变好,运气也很爆棚,只要刮刮乐都会中三位数的奖,工作出奇顺利每个环节都没有错漏,甚至本部还发来函件,告知外派时间会减少。
她突然有点害怕,这么好下去,怕是生活要来个大的。
电话响起,陷入思考的东占浑身机灵,发现是许久未联系的同学。
这同学在高中算比较亲近的朋友,东占猜测估计是结婚了——
“东占,我下个月结婚了,你要不要来参加?”
东占本想直接转礼金,不去参加婚礼,但电脑上弹出消息,时阙说他下个月有几天假期,问东占要不要回X市。
东占拒绝的话咽下去,她年假还没用。
既然都要给礼金,那必须去吃饭,不然心里更不平衡。
当天回家路上,东占跟时阙说了,他也同意。
想起最近的奇怪之处,她问时阙:“你是神仙吗?”
时阙反问:“为什么这样说?”
她列举最近的怪异之处,时阙听完说:“这些事情都理所当然。”
“什么?”
正在交往的男人牵着她手,十指紧扣,无数人都会回头的美貌在冬日阳光下变模糊,只有当东占注视他时,那张脸才会清晰。
时阙轻吻她冻红的指尖:“最想要的是什么?”
东占笑,用情话结束话题:“嗯,是你。”
可当她转开目光时,却发现自己喉咙变得更干涩。
某种渴望从胃部上升,让意识摇晃,迫使她望向时阙。
对方捂住她双眼,伏在肩头轻声道:“马上就回家,忍一下。”
性/欲与食欲源头相似,东占不可否认,时阙的身体对她有特别的吸引力。
昳丽这个词不仅可以形容他的脸,还有他身体的每一处细节。皮肤洁白如瓷,肌肉线条如被名家雕刻而成,床头灯光照耀时,他的昂贵正装会被汗水浸湿。
一旦开始,东占就会忘记时间,日夜颠倒足够形容每一场混乱。
————
时间来到下月,东占与时阙返回X市,第二天便去参加婚礼。
时阙有事,没有与她一起,东占并不介意。每场婚礼都大同小异,她只需要找好桌子吃饭就可以——
很不巧,她被安排在高中同学那桌,络绎不绝的人来打招呼。
“东占?好多年不见了!”一个女人坐在她身边,东占恍惚记得她的名字。
“好久不见,玥玥。”她微笑回应。
玥玥自来熟,婚礼还没开始就跟东占说了一大堆八卦,大多数是高中同学们的纠葛,最终悄悄看向她。
“你还好吗?”
东占一愣:“什么?”
“……就是时阙死后,你一直精神都不太好,毕业了也没跟大家再联系。”
新娘在此刻入场,全场灯灭,白光聚焦,不知那首管弦乐响起,所有人站起如密集的森林,将呆坐在位置的东占围拢,不给她留一丝光亮。
“时阙,多久死的?”她声音如丝线。
玥玥闻言大惊失色,有些害怕地说:“他高中就坠楼身亡了啊……东占你还好吗?他当时与你是朋友,这么多年也、也该释怀。”
玥玥后面说的话,东占根本听不清,她拿起包就离开会场。
“玥玥好久不见……那是东占?她怎么走了?”
“完蛋了,我不该提那件事的。”
听完前因后果,有人喃喃:“听说东占当时还撞见鬼了,一直说时阙还在。”
东占不知道她走之后,那桌人还说了什么,她只是跑出去,让太阳洒满全身才感到安全。
但慢慢的,那股喉咙的干涩再次出现。
东占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吃完了吗?我们回去吧。”
已至盛夏,空气粘稠,香味浓郁。
时阙站在身侧,温和地看着她,白皙的皮肤在太阳下接近透明。
东占忍耐着恐惧,后退一步,从胃部升腾的渴望抢夺身体控制,最终理智占据上风,她立刻往后逃跑。
她只回头一次,时阙没有追来。
东占回到家,突觉意识昏沉,她跌坐在地,立刻定了返程机票。手机消息没有弹出消息,“男友”并未对她的行为产生疑惑。
记忆的匣子被引导着打开,她终于想起「时阙」。
少年是她高中的朋友,她亲眼看见他的身体变成一滩肉泥。
可重点并非死去的「时阙」,而是在其死后,她一直能看见的东西。
跟在她身边,扮成死者样貌,询问她的愿望……她许下了什么愿望?
东占捂住头,完全想不起。
遭遇灵异事件的东占思考片刻,去警局询问一圈,还抓紧时间去精神科诊疗,没有任何人对她说她存在问题。
东占不敢停留,生怕“男友”找到自己。她回到工作城市,锁上所有门,最终给时阙打去电话。
接通的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了?”
东占手指僵硬,喉咙再次干涩:“……你在哪里?”
时阙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而是安静地询问:“你不舒服吗?”
东占捏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没有,公司让我紧急出差,忘记跟你说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转眼间被挂断,嘀声响起同时,东占听见……敲门声。
他平静的声音从门缝里溢出,既如关切的家人,又如眷恋的爱人。
“你很难受,不要硬撑。”
东占站在原地,停顿数秒后,拨打房东电话:“李老师,我家对门有人住吗?”
她边问边走向厨房。
门外持续响起敲门声,他在用指节敲她的门,一下又一下,不停止也不急促。
这栋楼很多房间都是一位房东所有,他接到电话有些懵,想了想回复:“没有啊,那间房还没租出去呢,明明什么也不差,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
东占挂断电话,从厨房返回,打开门。
时阙站在门外,没有丝毫不同,光是看见他,东占的喉咙就干涩无比。
时阙俯身,抚开她的额发,轻轻吻在东占唇上,缓解她的干涩。
后者没有闭眼,安静注视他。
两人分开时,东占问:“你是谁?”
时阙动作停顿,露出笑容,眼睛倒映东占模样。
下一瞬,东占手上的刀刺入对方身体。
他失力跪倒,血溢出,浸湿全身,仰头看向东占。
血溅在东占脚面,将两扇门之间的过道全铺满红色。两家对门本就不吉利,但她的门要比邻居更大,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咀嚼他。
东占后退,摔坐在地,她头开始剧痛。
等视野恢复正常,她抬眼,发现时阙已从血泊中站起,拿着刀,慢慢走到她身边。
他变得更年轻,如同少年,笑着将刀还给东占。
东占喉咙里的干涩彻底消失,似乎地上那滩血才是解决渴望的关键。
时阙再次吻她的指尖:“下一次你想多久见面?”
东占想起来了,自从时阙死后,她被这团东西纠缠,许下可怕的愿望。
她站在天台,对天空中的眼睛说——
「不停地来见我」
轮回中不会产生记忆,愿望的代价也只有一个。
她需要吃掉「时阙」,不停地吃掉他,不停地杀死他,只有经历死亡后,「时阙」下一次才会来见她。
东占满手是血,突然笑了:“下次别当邻居,当我同事,这样能多见你一些。”
时阙抚摸她的脸颊,眼睛变得如石榴般晶莹剔透,浓郁的红色成为主调:“好,你会喜欢同事吗?”
东占耸肩,与他接吻:“那就更努力地追我。”
————
数年外派结束,东占顺利回到本部升职。
她成为部长,新招聘一人做助理。
“进来。”她坐在办公室,抬眼望向前方。
美貌男人的衬衣袖口挽起,露出恰到好处的线条,与她对望时眼神柔和,饱含尊敬:“部长好。”
“嗯,欢迎你……时阙,对吧?”她想起新助理姓名,站起身,与他握手。
男人走近一步,莫名的香气缭绕,东占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两人对接完工作,时阙离开办公室,不一会敲响门。
他端着果盘走进,如宝石堆砌,碗中是香气浓郁的石榴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