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失业or失恋
有了叶祈安开腔, 会议室里只是沉静了一瞬,然后大家就都接二连三地起了身,相继走出了会议室。
偶有那么几个人侧目瞥向还站在前边的谭存, 但都没人开口搭话,只是觑上一眼就默默地移开目光离开。
医院倒也谈不上站队不站队, 但是今天这事确实是谭存做的不地道, 叶祈安的处理完全符合医院章程,根本挑不出一点毛病, 甚至往好了说,他们也乐得见有个能抗上事的副主任存在。
方新毕竟年纪也大了, 很多事情处理起来都有些力不从心, 虽然未来的班底调整变化暂时也展望不了,但是现阶段能有个能力强的副手处理科室的管理问题对每个下级大夫来说都是好事,起码能最大程度地保障科室能正常高效运转。
“叶主任, 我是真没看出来啊。”谢共秋习惯性地跟着叶祈安一起出了会议室门, 侧着脑袋看叶祈安,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叶祈安似的, 脸上的惊叹从开会起就一直没有消退下去, “你这么有魄力的吗?”
叶祈安单手插着兜,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消息, 闻言都没有扭头看谢共秋, 云淡风轻道:“这也算有魄力?”
“那不然什么算?哎哟,谭存脸都绿了。”谢共秋啧啧称奇道, “不过他确实有些太不知所谓了。”
叶祈安颔了下首, 眉宇间却还有些忧虑。
倒也奇怪,叶祈安一时半会还想不出来自己在为什么感到焦虑不安,但偏偏这种情绪就这么出现了, 自刚才那场会议后,就像是往他心里种下了一颗未定的种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冒了芽。
叶祈安是真不喜欢这种感觉,不确定性总是会无形地带来压力。
“你赶紧吃饭去吧,这都几点了。”谢共秋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叶祈安还没吃饭,顺嘴关心了一句,“你刚看她的病理看了那么久有什么进展吗?”
叶祈安摇头,道:“没有。”
答案已经在谢共秋脑子里,闻言也没有惊讶,只是意料之中地点了头,道:“别着急,实在不行就保守治疗。”
叶祈安却没接话,话锋一转地问了谢共秋,“之前那个脊柱受损的男孩呢?血常规结果怎么样?”
叶祈安的话音刚落,谢共秋的表情就垮了下来,叹了口气后才道:“不好哦,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什么?”叶祈安回头看谢共秋。
“你说带他去做个血常规,我当天就让他去做了。”谢共秋道,“结果显示的事白血病细胞大量增殖浸润了脊髓硬膜外腔,因为机械压迫才导致的急性截瘫。”
叶祈安道:“他这发现的算比较早吧。”
“早是还早,也能治,但是费用上负担会有点重哦,那小孩儿又是单亲家庭,就全靠他妈妈一个人顾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谢共秋微微叹气。
叶祈安也沉默了下来。
确实。
这个病治下来光是一年的费用都要五十万打底。
其中还不包括治疗过程中并发症爆发导致的额外费用。
俩大夫一聊起病例就停不下来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各种有代表性的病例,叶祈安还顺嘴提了一下他之后的发文章的计划。
之前就定好了的。
以那个毛细胞星形细胞瘤的案例为基础写一篇文章。
“噢,可以啊,那还挺有搞头的。”谢共秋扭头看向叶祈安,目光在叶祈安古井无波的眸子上停留了半响,默默道,“不过有一说一,还是那句话,你的精力真的强到我佩服的程度。”
叶祈安牵着唇角笑笑,道:“时间嘛,稍微挤挤就有了。”
说是这么说。
但是一天也就24小时,再怎么挤也掰碎不了,叶祈安现阶段的计划和安排也确实排的很满,大概率短期内是离不了医院和实验室了。
这无形间就牵扯到了另一个人的安排。
叶祈安脚步微顿,漫无边际的目光从走廊前方空气中的某一粒微尘移到了他办公室前的一个身影上。
敏锐地察觉到了叶祈安突然停了一下,谢共秋有些纳闷地看了叶祈安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前方。
“唔?找你的?”谢共秋问。
叶祈安神色有些微妙,但还是颔首承认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诡异气氛,谢共秋瞅了封今几眼,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封今手里提着的打包袋,而后促狭地从叶祈安笑笑,暗示道:“哦——那行,你俩聊吧,我去找老周。”
知道谢共秋是在有意回避,叶祈安倒也没多余解释,应了声后就由着谢共秋火急火燎地跑路了。
电灯泡没了,叶祈安抬脚走到了封今面前,也没吭声,只是低头看了眼封今手里的东西,然后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示意封今进来。
封今从善如流地跟上。
叶祈安把门关上,回过身后才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哪天没空?”封今反问。
叶祈安一噎,倒还真认真回忆起来了。
确实是。
果然越有钱的人越闲的发慌。
叶祈安无言以对地找位置坐下,无比自觉地打开打包盒开始吃起饭来了。
封今也没坐下,似乎任务就只是来送个饭。
顺便观察一下叶祈安的进食情况以便未来再做调整。
叶祈安虽然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但是吃起饭来却有些慢吞吞的,也从来不看自己在吃什么,就是机械性地往嘴里喂,然后一边咀嚼一边放空,眼睛也一眨不眨的,过个好半响才缓慢地阖动一下。
办公室的采光很好,自身后的窗外投射进来的一条错落的金光横亘在他脸上,在他稍稍垂头时滑向他的唇边,他深棕色的发丝在额际映下了一道窄窄的影子。
封今都不知道自己会观察到那么细致的东西,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有耐心,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桌边看着叶祈安吃饭。
略微有点古怪。
但是古怪的事情多了也就成习以为常的事了。
封今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减轻心理负担,然后更加津津有味地观摩起叶祈安进食了。
许觅清又接了个跑腿的活,其中有一份文件是要送叶祈安的。
几乎不带一点犹豫,许觅清下意识地就把这份文件视作最重要最紧急的一份,揣着文件就朝叶祈安的办公室跑,然后在转角迎头撞见了闻折。
“我靠。”许觅清撞得头昏眼花的,扶着墙站稳后下意识想道歉,但睁眼见是闻折,即将出口的歉意又咽回去了,先发制人道,“你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的?”
闻折:“......?”
不是,哥们,不是你撞得我吗?
见闻折一脸便秘的表情,许觅清差点没忍住笑,勉强憋下后才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又来了?”
“哈。”闻折破防一笑,“我就知道你忘了。”
许觅清一愣,下意识地心虚了起来,抵着鼻尖眼神躲闪道:“忘?我忘什么了?”
“今天我去消化内报道。”闻折哀怨地吐露道,“你果然毫不在意。”
许觅清面上迅速闪过了一丝恍然,立刻找补道:“怎么会?!我记着呢,喏,我正准备给叶老师送份文件,送完我就准备上你那儿看看你呢。”
闻折狐疑:“真的假的?”
许觅清坦然地晃了晃文件,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
闻折信了一半,抱着胳膊跟上许觅清的步伐,嘴上却嘟嘟囔囔抱怨道:“我自己的工作都没搞完呢。”
“你还适应不?”许觅清关怀。
闻折一顿,含糊道:“就那样吧。”
就一上午能感受什么出来?
他只感觉科室的工作节奏非常快,每个人似乎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和任务,按部就班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运作,像一架机器上的小零件似的,稳定而高效地运转着。
不只是医生护士,连规培生们也都一样,估计这小半月的规培工作已经把他们调教磋磨得差不多了。
而他就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因为错了半个月才进科室,其他人都已经适应了工作节奏,熟悉了工作任务和人际关系,而他不管是在医生堆里还是规培生堆里都显得格格不入,没人理会也没人主动帮忙,全靠他自己摸索和试探。
吃午饭的时候也是他们那些已经熟悉起来的人聚成了一堆,默认地把他排除在了外边。
要换个人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但是闻折这人完全属于没心没肺那一挂的,根本不把这种事放在心里,从不焦虑和内耗,钝感力和心理素质强到让人匪夷所思。
在那帮人当着他的面故作亲昵地一起去吃饭的时候,他还毫无所觉,傻不拉几地哀嚎一声终于放饭了,然后在一帮人惊悚的目光中美美地点起了外卖。
所以半天下来除了觉得对自己的工作有些困惑外,闻折感觉其他的都还好,也没有像许觅清展现出来的那么......那么折磨人吧。
似是听见了闻折的低语,许觅清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问:“你咕哝什么呢?”
闻折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哦,说起来,你问出什么结果了吗?”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许觅清话锋突然一转。
“什么结果?”
“你舅和叶老师啊。”
“哦,他俩啊。”闻折摸了摸下巴,道,“没有。”
许觅清恨铁不成钢地睨了闻折一眼,“你真不争气。”
“这能怪我吗?”闻折理直气壮道,“我是想问的,但是我舅说我不瞎问的话他送我两斤黄金,你抵制得了这种诱惑?”
许觅清诡异地沉默了下来,过了好半响才缓缓开口:“现在的金价多少来着?”
“七百多?”
“他送你多少?”
“两斤。”
“......”
安静了好半响,许觅清才开口道:“能把你舅上链接吗?我想拍。”
闻折一噎,郁闷道:“不是,我舅对你来说诱惑有这么大?”
“不是你舅的诱惑,是金钱的诱惑。”许觅清道。
闻折轻轻:“我舅就是金钱本身。”
许觅清无法辩驳。
“但是我也不差吧。”闻折开始推销自己,意图挽回自己男朋友的心,“哪怕是和我舅比。”
许觅清:“比如?”
“比如......”闻折细细思索半响,坚定道,“比如我是我舅唯一的大外甥。”
许觅清笑出声,道:“你舅三百五十九度无死角,唯一的死角倒是被你找着了。”
“啥?”
“你是他唯一的外甥。”
“......”
“不说这个,你自己看看。”许是猜到闻折即将发作,许觅清熟稔地在那之前将话题扯开。
说罢,许觅清往旁边让了让,给闻折空出了窥探的空间。
见状,闻折也只得暂且咽下了憋屈,嘟嘟囔囔地往旁边挪了两步,顺着许觅清的意思往办公室里随意地瞅了一眼,然后目光倏地僵住。
“怎么样,是不是很诡异吧?”许觅清道,“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你舅舅来给叶老师送饭,然后就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叶老师吃。”
“叶老师也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淡定。”许觅清又补充了一句。
许觅清在旁边讲解,但是闻折完全没听进去,瞪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室内看,过了半响才喃喃道:“看来我真的得去看看眼睛了,这个画面有些太糟糕了。”
许觅清无言地移开目光,轻声道:“所以他俩是真的......”
“不。”闻折坚定地摇头道,“我舅是直男。”
“......直男亲自来给人送饭,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吃饭?”
“你知道的,直男下手不知轻重,叶老师抵制不住诱惑是正常的。”封今的毒唯开口辩驳。
叶祈安的毒唯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讽刺道:“你确定抵制不住诱惑的是叶老师吗?”
闻·比封今更相信封今是直男·闻折依旧点头。
许觅清有些怜悯地拍拍闻折的狗头,宽慰道:“没事去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吧,一直认为你舅是直男也不是个办法呀。”
叶祈安老早就注意到了办公室外的两只小老鼠,但懒得理会,自顾自地把午饭解决掉,在临近尾声的时候才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封今道:“对了,这段时间你都不用联系我了。”
叶祈安的话音刚落,封今的目光就蓦地从叶祈安的嘴唇移到了眼睛上,条件反射地问道:“什么?”
“这段时间有点忙。”叶祈安道,“我大概率都不会回家吃饭,你也没必要再浪费周末的时间来找我。”
“包括来给我送饭。”
叶祈安说话一向很直白,不喜欢弯弯绕绕,但是说完后又会下意识地去观察对方的表情,暗中琢磨着自己的话会不会伤到人家了。
比如现在。
“你不高兴了?”叶祈安有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直接问道。
封今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却不自觉地抿了一下,语气也因着这一瞬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没有。”
叶祈安似乎是对封今突然的小情绪颇为在意和好奇,放下筷子后撑着下巴盯着封今看了好半响。
没人说话,沉默中仿若有什么东西细滋慢长着。
打包盒的透明边缘参差交错地闪烁着流光,粼粼荡漾。
“一般来说,员工不用看见老板不都挺开心的吗?”叶祈安慢吞吞地摇了摇椅子,问道,“而且我不会扣你钱。”
“哦,也是,你不在乎那点钱。”叶祈安又自言自语道。
封今意味不明地垂眸觑着叶祈安,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闷,就像被堵住了出气口的闷壶似的,因为心知打开后会有不好的结果,于是便只能硬生生地憋着,又希望被人发现,又害怕被人发现。
“因为我有格局。”封今不痛不痒地呛了一句。
叶祈安怔了一下,然后抬眼看向封今,半响后才突然笑了一声,唇角弯起的弧度轻而易举地引起了封今的注意。
就像是料峭春寒后第一抹融化的雪。
封今感觉周身黏腻的空气莫名明快了起来。
“有格局难道不是指员工请假,领导不高兴,而领导请假,员工却很高兴吗?”叶祈安很有逻辑地认真指出。
封今又被一噎,欲言又止地看着叶祈安,眉眼微敛,睫毛也蔫蔫地往下垂,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
可怜兮兮的。
叶祈安古怪地为自己的用词一顿。
但是该说不说,叶祈安还真受不了封今这种表情,唇角轻颤了两下,还是没忍住好脾气地哄了一句,“等我忙完这阵子就联系你。”
好吧。
哄。
这个用词就更奇怪了。
叶祈安飞快地咬了下下唇,自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语文水平是不是开始走下坡路了。
封今似乎也察觉到了叶祈安语气微妙的不对,抬眼看了叶祈安好几下,在被叶祈安捕捉到目光时一顿,然后目视着叶祈安冲他轻轻地弯唇笑了笑。
他自己都毫无所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才后知后觉地听见自己似乎嗯了一声答应了下来。
封今又开始燥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只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在一段关系中这么被动过,又或许是因为叶祈安显得太游刃有余了,才反衬着他总是因为一个轻轻巧巧的笑容而方寸大乱,陷在磨人的焦躁里挣脱不出。
叶祈安倒是已经收回了笑容,恢复了以往平静淡漠的神色,朝窗户睨了一眼后道:“你俩要偷什么自己进来拿吧,挑了那么久还没挑中想要的吗?”
窗外的闻折,许觅清:“......”
被戳穿后,两人都怯怯地站好,装模作样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然后才把脑袋探了进来。
许觅清故作镇定地把文件递过去道:“叶老师,这个要签字。”
叶祈安看了许觅清一眼,又歪头看向闻折,眉梢一扬,故意问道:“那你呢?也要找我签字?”
闻折尴尬一笑,余光瞥见旁边与世无争的封今后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开口道:“啊,哈哈,不是,我找我舅呢!”
说罢,闻折冲封今使了个眼色。
封今无动于衷。
闻折的目光逐渐转为乞求,小声道:“我保证这个月都不惹事,主动和我妈联系。”
封今这才松动了一点,瞥了闻折一眼后抬脚朝外走,冲叶祈安随意地抬了一下手后便率先出了门。
闻折也连忙冲叶祈安道别,然后逃也似的跟上封今的步伐。
“我靠,得亏你在,不然又要被他抓住把柄了。”闻折走在封今旁边絮絮叨叨道,“哎呦喂,他怎么每次见我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恐怖表情,我要做噩梦了。”
封今懒都懒得理闻折,本来就烦,根本没心情去调理闻折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开口道:“你刚答应我的,这个月别给我惹事。”
闻折一顿,悻悻地点头保证:“好好好,不惹事不惹事。”
“还有,给你妈打给电话。”封今又端着长辈的姿态教育道,“别天天拖着,把明天再去做的态度从你的人生抹掉行吗?”
闻折老实点头,敷衍道:“好的,明天再抹。”
封今:“......”
见封今表情不虞,闻折立马滑跪道歉,“好好好,今天抹今天抹。”
封今又冷漠地将目光移走了。
都不需要敏锐,光是站封今旁边都察觉要被冻死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封今心情不好,闻折悄咪咪地试探了一句:“咋了,你心情不好?”
刚在叶祈安办公室的时候不还挺岁月静好的吗?
封今没理他。
闻折在求死的边缘试探,“你这是失业了还是失恋了啊?感觉你像是准备给我两拳样的。”
脚步一顿,封今侧首看了过来,闻折瞬间噤声。
封今面无表情地盯了闻折半响,却依旧一言不发,漆黑瞳眸似在翻滚着些什么,而后瞪了闻折一眼后就臭着张脸走了。
本还想着礼貌地送走他亲舅舅的闻折就这么被落在了后头,呆愣了好半响,闻折才纳闷地挠了挠脸颊,心知是追不上了,便不明所以地坐着电梯回了消化内科。
“诶,你是闻折是吧?”
闻折才刚从电梯里出来,迎头就走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冲闻折招了下手后主动打了声招呼。
闻折有些受宠若惊,似乎没想到还会有人主动搭理他,愣了一下才连忙道:“嗯,我是。”
黄茵笑道:“我姓黄,长话短说吧,叶主任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你的情况,你之前是因为腿受伤了错过了正常报道?”
听见叶主任三个字的时候闻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两圈才想到了叶祈安。
叶祈安给她打电话说了他的情况?
“额,是的。”闻折有些困惑道,“叶老师给您打电话是......”
黄茵道:“噢,你现在的境况可能比较尴尬,毕竟差了其他同学半个月,但是你们出科肯定是要一起出的呀,中间的差距还是需要尽快补上去,而且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分带教是吧?”
见闻折尴尬点头,黄茵才笑着继续道:“所以这段时间我来带你,好好学,跟上科里的节奏,别辜负你叶老师的好意了。”
闻折没忍住抠了抠手,然后连连点头说好。
有了黄茵指导和分配工作,下午的闻折进入工作状态要快的多,虽然还是干得不利索和不熟练,但是好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就是有点恶心。
不。
闻折这还是委婉了说。
是非常恶心。
他一个没有洁癖的人都要干出洁癖了。
闻折面如土色地目视着面前的患者突然当着他的面开始呕吐,大量的咖啡色不明物质喷射而出,混杂着血液和胃酸,还夹杂着一些没有完全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就这么噗地全吐他面前了,一股子恶臭也直接击破了口罩的防御直达鼻腔。
有一说一,出于专业考虑,闻折不该有多余的表情的,但是生理性的反应怎么可能控制住?
几乎是下意识的,闻折干呕了一声,然后又硬生生地掐着手忍住,缓缓又艰难地闭了下眼,在脑中闪过了各种意识流的景象,试图压过那股呕吐的欲望,脑子里的图片换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才定格在了叶祈安冷漠的脸上。
果然,还是叶祈安的止吐效果最佳。
缓过来的闻折心死地睁眼,开始硬着头皮收拾那摊呕吐物。
但这显然只是个开始,后来他又学着给肠梗阻的患者灌肠和排气,那个场面更是......
无法用言语描述。
一整个下午闻折的脑子里都充斥着一些无法言说的场景,时不时就突然窜出来攻击他一下,逼着他呕两下,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
干了一下午,闻折脸都干白了。
得知叶祈安请学生一起吃晚饭时都还有些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地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消息,后来许觅清就亲自下来请他了。
闻折浑浑噩噩地被许觅清拉着往前走,直到快到餐厅的时候才逐渐找回神智,然后可怜巴巴地搂着许觅清哭诉。
“太恶心了呜呜呜。”
许觅清贴心地拍拍闻折的胳膊,安慰道:“习惯了就好。”
比如他现在看剥开的脑子就心如止水多了。
“根本习惯不了,每个人吐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是黑色的,有的是黄色的......”
许觅清:“......别说了,说的我都要有点犯恶心了。”
闻折哭唧唧地把脑袋塞进许觅清的脖侧。
许觅清无奈地由着闻折去,带着人往座位走。
这还是叶祈安第一次请学生一起吃饭。
之前闻折因为受伤没去报道,那个时候请客总归有些不好,这回闻折伤好了,该请也就请请,还能稳固一下师生感情。
顺便还能以一种不经意的方式传达一下叶祈安的意图。
看看文献,写写感想,做做报告之类的。
迟早得写。
不如早点就开始做准备。
叶祈安总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吃亏的。
许觅清和闻折算是来的晚的,到的时候其他同门都已经到了,见两人来了都笑着打招呼,主动拉开椅子让两人坐下。
“叶老师呢?还没来?”许觅清问。
一个女生道:“来了,出去接电话了。”
许觅清哦了一声。
女生又道:“先吃点吧,叶老师让我们别等他。”
“啊......可以吗?”许觅清有些迟疑。
女生笑嘻嘻道:“没事,饿了就先吃,叶老师没那么讲究。”
许觅清尚在迟疑,一旁的闻折就已经听话地拿起了筷子。
他干了一下午体力活,早就饿的不行了,刚夹起一筷子面前的茄子,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也在同一时刻涌进脑中。
“呕——”
闻折又没忍住干呕了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许觅清沉默半响,主动解释道:“他.....他消化内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面上都泛上了了然,颇为同情地看了闻折一眼,目光中都充满了包容。
“靠,好恶心。”
饥饿的闻折挨过了那股子恶心劲,把茄子送进了嘴里,然后又赞叹开口。
“但是这个好好吃啊。”
全场一片寂静。
闻折的脑子一直在重复着好恶心,味觉又逆反着表示好好吃。
左脑攻击右脑,味觉代替思考。
叶祈安打完电话回来,才刚走近就听见闻折拧着眉骂了茄子一句好恶心,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
叶祈安:“......?”
于寂静中,叶祈安拉开椅子坐下。
众位学生的目光也都移到了叶祈安身上,但叶祈安尚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闻折这神奇的物种,半响后还是没忍住问:“你还有这种癖好?”
闻折呆呆地抬眼看过来:“啊?什么癖好?”
叶祈安淡淡道:“和茄子玩dirty talk。”
闻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