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玉珠

清晨很快来至,穆浠依计划跟他二人分开。

她想要寻的不是什么厉害玩意,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红玉珠子。

没错,就只是个“很普通”的玉珠,随便哪个杂玩小摊都能买的到。

至于她为何寻此物嘛......

大概是为今日神墓祭坛即将发生的事,帮魏黎鸢做个彻底的了结。

她同褚秋白、路淮玉在踏入琉璃宫的那一刻后,便各自离开行事。

穆浠的步伐时快时缓,她有意躲过巡逻守卫,找准时机疾步小跑,偷溜进了琉璃宫边缘荒废的极小偏殿。

刚踏进其中偏院,她便被上方堕落下来的巨片干海草,正中砸上头顶。

所幸不是很疼,可新换的衣袍却弄的她一身灰,委实脏乱不堪,跟个孩童一般扑打着周身。

偏殿内,案台倒塌,木椅破败,就连床榻的上方,都有些许个大小不一的破洞,像是被人用何种法器攻击所形成的。

穆浠挽了挽衣袖,自上往下从破口处掏了掏床底,良久,她站起身子,轻声疑哈了一声。

......很可惜,那个东西不在这个破洞中。

她呆愣了片刻,转而又向上挽起袖子,掏向另外一个大洞,沾满一手的灰。

蓦地,她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穆浠神情渐喜,将小盒子掏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将其打开——

“.........”

她的脸色很快黑了下来。

小木盒子里只有最底下的那块暗红色衬布,哪里还有什么玉珠金珠的?!

此珠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却关乎魏黎鸢、魏燕姐弟的亲缘因果。

在穆浠生前,魏燕被魔神带走不久后,她待在琉璃宫中陪伴魏黎鸢,因此那时候血雾海魏家的秘事,她或多或少了解过一些。

此珠乃是魏黎鸢幼时为安慰魏燕所给,魏黎鸢曾偶然借醉意诉说过,幼时魏燕常被人咒骂,大多离不开其父乃魔族一事,而他便有了一个外称——“该死的贱血之子”。

前代血雾海主自前后两位爱人相继离世之后,不是将自己麻痹在处理事务上,便是整日寻酒消愁,将两个儿女交于宫女照顾,鲜少对此尽责。

这便更加深了魏燕对生父生母感情上的怀疑,以及他的恨意,他的决绝,同时也埋下了他的报复之心。

魏黎鸢年长他几岁,要比魏燕清楚这些骂声的来源,她亦然难受,不明白为何要对一个年幼稚子,有着这般大的仇恨,明明上辈子恩怨本不该延伸到子辈的。

但她忘了,自己也是那稚子中的一员,这世间上的许多许多事,都不是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平息的,亦有很多是分理不得的。

世间无绝对正确之事,亦无全然错误之事,没什么是完美不缺的。

魏黎鸢察觉到这些恶意后,变相的去寻弟弟魏燕,这期间她暗暗帮着自家弟弟。见说骂之人,便不要命地回骂回去,见人殴打魏燕,便冲其回击,姐弟二人也算是过了一段亲情日子。

这枚玉珠,便是在一年元春节,魏黎鸢拉着魏燕偷溜出了琉璃宫,带弟弟逛凡间街市所买。

本是寻个乐子,让魏燕开心几日,可没曾想弟弟将玉珠爱护在手,直到魏燕跳崖那日,珍爱之物便这样被他狠狠摔碎。

这中间穆浠身处凡间,因师尊之死、师兄继任宗主......种种烦心事,遭道心迷惘,远离仙盟寻救世之道。

她并不清楚魏黎鸢跟魏燕的亲分,为何会就此断碎,只知事后魏黎鸢生了心魔,想尽一切办法方才拼好了此珠。

又经堕仙一族长老的施压,魏黎鸢不得已进入血雾海修罗禁地,重塑修罗血道。

在之后,便是仙魔大战,姐弟俩再见面已变仇敌。

穆浠垂眸凝视起这个空木盒子,当初魏黎鸢拼好玉珠之后,便将其放入魏燕宫殿,也就是此处偏殿之中,以此告诫自己——世上已再无魏燕,此人已是她敌人。

而此珠之上,雕刻两字,名为“鸢燕”。

魏黎鸢的鸢,魏燕的燕。

鸢鸟为火,引寒燕归家。

穆浠曾目睹魏黎鸢做的这一切,她想,此事可能真的是她多管闲事了,但她却是当真不愿魏黎鸢,再因旁的有关魏燕之事忍痛。

这般种种,爱恨再难抵消,正如“鸢燕”般,即便粘合,其中碎纹却永久抹不去。

但愿,此珠还能有点作用。

可是......

这是个空盒子!

谁能告诉她其中玉珠是谁拿走的吗?

魏黎鸢本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因这人要拿,便会连盒带珠一起带走,绝不会单留这个木盒。

可若说被底下宫人所盗......一来偏殿破败不堪,一看就没好东西,二来这木盒要比玉珠还要贵上些......毕竟是金丝楠木的。

穆浠喉声叹气,突然不远处殿门外,猝然传来一道年迈的女子厉声道:“——是谁在那?!胆敢擅闯琉璃宫禁地!”

......禁......地?

穆浠没去多想,迅速将木盒收入袖中,背起手转身想要逃走,谁料刚开了窗子,便硬生生地对上了脏兮兮的一张少年面孔。

穆浠:“.........”

这谁?

哪来的黑鬼。

少年躲在窗边草丛中,一袭紫衣颇为骚包,却用道道金丝勾勒好的衣摆,显的此人又华贵上了几分。

满脸脏灰,衣袍上也尽显蠢态,明摆着是从哪里滚了一圈。

穆浠愣神少息,可少年却急乎乎嘘声出喉,生怕她出声暴露自己。

“.........”穆浠看弱智一样看着他。

少年无奈地指了指殿门的方向,示意穆浠要么关上窗,返回殿内当做没看到他,要么便是出来跟他蹲海草丛。

只听殿外的脚步声越越进,应是后面还跟随着几个巡逻守卫,眼看着他们就要踢门而入——

穆浠咻地一声钻出,趴进草丛施了个隐息诀,二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守卫们在殿内寻找了一番,弄出的动静不算很大。

半晌,一人说:“哪里有人?你年纪大看花眼了吧。”

“......没人吗?”女子疑奇,“可是方才明明......”

“嘁,”另一名守卫唏嘘道:“就这破地方,还有人来?鬼见了都得绕道!快走吧走吧......”

穆浠甚是不解,单单是一处偏殿,究竟有何怪异之事,才后来被称为了“禁地”。

她趴在地上,手肘支撑着地面,两手拖腮,脸颊微微鼓起来,暗暗思忖。

谁知穆浠猛地一瞥身旁的少年,恰好见他人晕红着一张脸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穆浠不耐地皱起了眉,这人立马察觉,迅速扭过头去,尬然地轻咳一声,问道:“他们人走了?”

“嗯。”

穆浠轻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身,见少年还爬在地上,死命地不敢去看她。

“那些守卫是你引来的?”她沉稳问道。

“我......”

“木盒子里的玉珠也是你偷的?”穆浠猝不及防又问。

“什么偷不偷!我分明这叫借——”少年突然哑住,幽怨爬起来瞪着她,“你在套我话?!”

穆浠冷哼,将木盒拿出来,紧接着打开,“还来,此物我有急用。”

“我也是急需用它!我告诉你,我很厉害的,你休想硬抢啊!”少年瞬身后撤几步,紧了紧胸口衣衬。

二人僵持许久后,穆浠先行动作,她背过身去眼见着就要开始跑出偏殿。

少年惊然,压着声音,小声喝道:“你要作何?莫不是去叫守卫?!”

穆浠不理他,却仿若已经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少年大步追去,拉拽住穆浠,急色地卑微求道:“姑奶奶!您就是我姑奶奶行了吧!您想要的话......咱俩就好好商量商量它的去处!”

穆浠双手抱臂,逗笑地望着少年,似是在等他拿出玉珠来。

少年无法,依她意愿。

穆浠问:“你要它作何?这就是个普通的珠子罢了,我手中木盒比它值钱的多。再说看你穿着,分明也不差这几个钱啊。”

少年满脸脏灰,看不清真实面容,他却疑道:“那你又是作何啊?总不能也是因它关乎血雾海主......”

穆浠笑吟吟盯着他,少年感到一阵恶寒,只听穆浠道:“这个‘也’字,用的很是巧妙,看来咱俩有着一个相同的目的。”

少年胆寒,在穆浠不怀好意地目光下,颤巍巍收回手中玉珠,细微远离了她几步,“你......你好可怕!比我姐林夢还要可怕!”

“.........”

林什么?夢什么?

这难道不是她表姐吗?

穆浠顿了顿,不可置信道:“你说......谁是你姐?”

“就林夢啊,剑阁曾经的大师姐......”少年越说语气越是低弱。

穆浠搀扶起额头,甫一抬起头再次问他:“是蓬莱剑阁的那个?”

“......是。”

很好,她知道眼前的这个蠢蛋家伙是谁了!

少年见他已然能猜到自己是谁了,便自傲傲地扬着笑:“怕了吧,我乃蓬莱剑阁此代传人,断剑圣,戚缘箜是也。”

穆浠:“.........”

分明是傻叉是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