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咔哒”一声,俞明玉给子弹上膛,拉回枪栓,握着手枪信步往前走。
陆以臻替他拉开地下室的铁门,看了一眼那支勃朗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装作什么都看不到,跟着俞明玉猫腰进去。
这次俞青涯做的事实在闹得太难看,俞明玉是动了真怒,亲自谴雇佣兵把人从南美军区带回来关在这里审讯。
上回腿上的伤还没好全便又跑到国外作妖,犯下的还是原则性问题——陆以臻有一种预感,即使这次俞老爷子亲自出面,也不能保证能俞青涯全头须尾地走出伯劳大厦。
俞青涯被蒙住眼绑在凳子上,尼龙绳牢牢扎进肉里,轻轻一动就疼得撕心裂肺。
粗喘声里夹进两道脚步,皮鞋极有规律地踏在水泥地上,愈来愈近,俞青涯的心脏也拉扯着下坠。
根本不需要多想,他就知道此刻站在椅子前的人是谁。
“他被绑在这里多久了?”
“四个小时。”
黑布一扯,俞青涯被光刺得微眯起眼,还没来得及和这个哥哥打声招呼,就被俞明玉用枪管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坚硬的金属和腕表带刮在脸颊上生疼生疼,俞青涯从嘴里吐出一颗牙,脸色也冷了下去。
他是俞夫人生下的最小的幺子,这辈子都是被人当金子捧在手里的命,除了俞明玉,还没有谁敢这么打他。
但俞明玉就是个婊子养的私生子而已,何德何能能骑在整个俞家之上?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何必这么动粗?”
俞青涯一字一句道:“上次在我腿上开一枪还不够解气吗?现在干脆架子也不摆了啊,人说绑就绑。”
“真应该叫那些天天吃饱了没事干的媒体过来看看,看他们嘴里那个光风霁月的俞明玉私底下的手段有多阴毒,敢把人这样绑在地下室里施虐!”
“啪!”
又是狠辣的一巴掌,俞青涯别过脸,还未咽下嘴里的血水,便被人揪着头发提起来,一支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上小腹。
俞青涯对枪的触感太熟悉了,就要脱口而出的脏话立刻又滚回嘴边。
俞明玉不欲和他作过多的纠缠,只问:“布塔沙里三个驻卫兵是不是你的人杀的?”
“啊,我当是什么事。”
俞青涯无所谓地耸耸肩。
“是我的人杀的,又怎么样?那三个维和军坏了我的好事,要是没他们搅局,我的账上早就多了两百万美刀。搅黄了我的生意,还害我在客户那里失了信,教训一下也没什么吧?”
三条人命在俞青涯嘴里就像几块破布那样毫无分量,陆以臻想起维和驻地发来的那几张图片,胃酸一阵翻腾上涌。
那三个驻卫兵绝不只是被“教训一下”那么简单,还只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第一次被派遣进维和部队,日夜守在布塔沙的贫民窟旁执行任务,最后却被倒吊在树上一刀刀凌迟。
俞青涯为了暴利,暗地里干起军火和药品走私的生意,勾结的还是一直徘徊于伯劳军工厂附近的激进派。
药品里掺了毒,被部队扣下来,一桩生意没做成,俞青涯干脆任由那些恐怖分子发疯,将还吊着一口气的驻卫兵捅成了筛子。
“你也知道的,那些土匪端的又不是玩具枪,还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找点乐子给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把枪口对准我的人。”
“三个倒霉蛋自己撞到枪口上,我也没办法,我就是个想赚钱的供应商而已,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干系...?”
俞青涯一边观察俞明玉的脸色,一边悄悄用袖子里的美工刀片割开尼龙绳。
“再说了,布塔沙周围那么乱,恐怖分子比贫民窟里的人还多,光那两队维和部队干守着能有什么用,哪天物资运不进来,谁会乖乖坐以待毙啊?”
“哥,我也是好心劝你,赶尽把军工厂挪到其他地方吧,否则最后被一把火烧了也不意外......”
俞明玉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神色晦暗不明。
俞青涯转了转麻木的手腕,眼珠四下乱动,忽然猛地抬起手,刀片尖儿直直往俞明玉的喉结刺去——
没想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用手臂挡住这一击,刀片只在皮肤上堪堪划破一道口子。
俞明玉手肘重重撞在俞青涯下颚上,俞青涯痛得脱力,转而又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扼住了脖子。
陆以臻吓了一跳:“俞...!”
俞明玉抬起手,示意他不要上前。
“不错,你手段见长。”
对上俞青涯不甘心的眼神,俞明玉嗤嗤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红肿的脸颊,轻柔道,“好了伤疤忘了痛,你的命实在是好,不和他们一样被捅得全身都是洞也确实不知道什么叫怕。”
他说着语气愈发森冷,忽然抬起右手,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枪声与尾音同时响起,俞青涯惨叫一声,像死鱼似的抽搐了两下。
这次不止是在大腿上擦出一道伤口那么简单了,俞明玉往俞青涯的手臂上开了一枪,位置很刁钻,伤不到大动脉,但子弹卡在血肉里,能让人疼得浑身肌肉乱颤。
“你敢打我?!俞明玉你他妈的敢开枪打我!你敢不敢让俞道殷知道,你真以为你现在是俞家的主人了......”俞青涯大叫。
俞明玉对俞青涯的叫骂充耳不闻,只听咔哒一声,勃朗宁再次上膛,这次枪口对准的是俞青涯的心脏。
凳子上的人呼吸一窒,抖着嗓子嘴硬:“你、你开枪试试看?”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都说我的命格天生就是来克俞家人的,你大哥死了,二姐废了一双腿成了疯子,你这个最小的也不该例外吧。”
低沉嗓音附耳而来,字字都像毒蛇吐信,俞青涯通体生寒。
“是你的命硬还是我的命更硬,现在就做个决断怎么样?”
他眼底的凶光太盛,暴戾情绪像一头被逼至悬崖的独狼,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对方根本不是什么能任人宰割的草食动物。
俞青涯周围的纨绔朋友不少,私生活极其混乱,不少人对俞家这位出身卑贱的少爷抱有不可告人的性趣,想尝尝这位成熟美人在床上的滋味儿。
此刻俞青涯只想啐一口唾沫在他们脑袋上,就俞明玉私底下这种残暴的性子,能把爬上他床的人都徒手掐死!
“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哥,放过我吧,杀了我你也没什么好处......”
脸已经被俞明玉掐得青紫,俞青涯不得不求饶,他真怕面前这个疯子下一秒真会扣下扳机,夹紧尾巴胡言乱语道:
“听说你结婚了?褚萧想破了脑袋都想爬上你的床,结果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程咬金捷足登先了,现在估计在漾园气得跳脚吧,真是可怜了。”
“你和你老婆上过床了么?记得叫他小心一点,俞夫人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哪天要是......”
俞明玉蹙眉,骤然松开手。
俞青涯人连着凳子一块儿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咳嗽。
俞明玉拿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把手指擦干净了,蹲下身随意将脏帕子塞进俞青涯皱巴巴的领口里,温声:“管好你自己的事。”
“俞总,他要怎么处理?”陆以臻问。
俞明玉头也不回地走出地下室。
“找医生来给他止血,子弹先不用取出来,让伤口烂着,送回漾园。”
另一边,谢安存正在经历今年最痛苦漫长的几个小时。
俞明玉叫他来公司,既不是来进修行政管理,也不是提升自我修养,而是叫了个男陪练教他近身格斗术。
而且这男陪练怎么看都不正经。
在不知道多少次摔倒在垫子上后,谢安存用手背捂住眼睛,挡住头顶刺眼的灯光,软在地上不动了。
这里是伯劳大厦的最顶层,除了董事长的办公室,居然还藏着一间射击练习室和格斗房。
这格斗房设计得很是诡异,墙壁上不装隔音垫,反而全是镜子。
男陪练说这是为了在训练的时候更好地观察对方的动作,谢安存对此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谢少爷,怎么这就躺下了,快起来呀!咱们才练了一个小时呢。”
谢安存挪开一点手臂,头顶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还用高跟鞋踹了踹他的小腿。
“......”
谢安存不说话,只盯着他看,对方矫情劲儿上来了,娇羞地捂住半张脸,嗲声嗲气:“讨厌!盯着人家看做什么?”
男陪练叫易延,自称是俞明玉的另一位行政助理,和陆以臻坐同一个办公室领同一份薪水。
谢安存看到他时吓得魂飞魄散,易助理脸长得正儿八经的帅,身高还比谢安存高小半个头,但是性格和Outfit of the day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穿英伦女仆装和玛丽珍高跟,指甲和手机壳都是粉色,在一楼大厅时不时向经过的联络员小妹笑着抛媚眼。
公司里的人像是都习惯了易延这身打扮,没人投来奇特的注目礼,只点点头冲他打招呼:“易助。”
直到易延拿着直通卡刷开专属电梯,谢安存才不得不相信他确实是俞明玉的助理。
“你是俞明玉新娶的老婆?”
在电梯里,易延肆无忌惮地打量谢安存,那种看笼子里仓鼠的眼神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偏偏还要一个劲儿地凑过来。
“你比褚萧长得帅多了,俞明玉原来喜欢这种风格的?你的皮肤怎么保养的,这么嫩?毛孔也看不到,戴了美瞳吗,眼珠子怎么这么黑呀?”
易延身上有股甜腻的香水味儿,不是华伦天奴粉红就是迪奥小姐,谢安存对这种浓郁到极致的甜味过敏,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又想,易延和陆以臻一个月工资很高吧,当俞明玉的助理需要什么硬性标准吗?
“......”
易延嫌弃地抹了一把脸,“你要死啦!怎么忍心对着我这张脸打喷嚏!”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谢安存连忙拿餐巾纸给他,“没戴美瞳,我眼睛好像天生就长这个样。”
易延哼一声,拿餐巾纸闻了闻,没闻到一点儿香味,又垮下脸,报复性地在谢安存腰上拧了一把。
“俞明玉交给我的事不做好他就要扣我钱,谢少爷等会儿可得准备好了,就算你是老板娘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