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电话对面的德国佬有讲不完的话要说,一碗蛋吃完了也不见得要挂电话。
谢安存动作磨磨蹭蹭地把自己的夜宵吃干净了,碗里空空,也没什么理由继续留在餐桌上,只能悻悻溜回自己房间里。
这是他到漾园的第一个夜晚,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被摆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床铺也温暖柔软,还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但谢安存就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也不能说是他有认床的习惯,今日和昨日的差距太大,已经和俞明玉结婚这件事就像一块不舍得咽下去的陈皮糖般被反复裹在舌尖里,只要舔一口就能让浑身的感官都亢奋起来。
俞明玉就睡在离他只有几米的房间里,今晚能好好地睡着吗?
反反复复睁眼闭眼,谢安存用力埋进被子里到处闻。很遗憾,这个行为没有得到任何正反馈,再怎么闻也不能变成男主人卧室里的私人物品。
魅魔贪婪的天性在深夜时刻显得尤为难以满足,来到这里之前谢安存渴望得到俞明玉伴侣的身份,来到这里之后又不满足……无时无刻不在蠢蠢欲动,想要不断地靠近、靠近,直到能够肌肤相贴。
要是走之前能把俞明玉的大衣顺来就好了。
谢安存裹紧身上的被子,扬起脖颈,喘息跟着成形的幻想逐渐急迫起来,他刚想把手伸自己双腿间时,一声尖叫忽然在耳畔炸开。
“破游戏怎么这么难,为啥刚刚不能存档啊!”
“我的存档呢?!”
谢安存吓软了,猛地坐起身,瞪向角落里一点幽幽荧光。
比格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电脑拖进窝里,凌晨十二点还不睡觉,正在屏幕前挥汗如雨。轻薄本的风扇都跟拉磨似的呼哧呼哧响了,还以为自己没听见吗?
“喂,怎么还不睡觉?”
比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谢安存喊他。
最后一点旖旎的心思都被这肥蝙蝠那声公鸭嗓尖叫喊没了,谢安存叹了口气,在头发上胡乱揉了一把,从床头柜最底层掏出一部手机。
好久没给俞明玉发短信了。
一次性拿到这么多张电话卡不是件容易的事,每发几条短信都要销毁一个号码,可以说得上是大费周章,谢安存也不心疼,反而乐在其中。
只是最近电话卡的寿命越来越短了,原先他能用一个号码给俞明玉发上五六条短信,但这两次只要一发过去号码就会被对方拉黑,谢安存连想要回味一下前置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意味着俞明玉对他的耐心正在逐渐减少。
当这个不可攻略角色的耐心值减到0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
谢安存盯着空白的短信界面,紧张又兴奋,一大堆色情露骨的话想要说出口,又不能太下流把对方彻底激怒,他纠结了一会儿,反复删除文本。
[明玉,你的唇形好漂亮,好想含住你的唇珠舔舔,你的下唇一定很软吧?只要咬一下就会变得又湿又红,我还没见过别的男人嘴唇能有你那么漂亮。]
[以前看见你,你的嘴唇都很湿润,是有舔唇的习惯吗?]
这条短信打着打着谢安存自己的喘息也愈渐疾促,输入框里打下的字只在表面上浅尝即止,但他的心思早就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俞明玉生了一张薄情的脸,唇形却那么饱满漂亮,吃东西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把勺子的一边抿进去,是要勾引谁?
谢安存有些愤愤然起来,密密麻麻的字挤满了输入框,不断地往下生长蔓延......每增加一个字,他的吐息便热上一分。
[我可以舔一下吗?]
[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我什么都会做的,可以吗?]
“回档键怎么又找不到了?”
安静的房间里又爆出一声哀嚎,谢安存手抖了一下,短暂地从这股魔怔的情绪种脱离出来,但不小心点到了定时发送,十五分钟后俞明玉才能收到这条短信。
他长呼一口气,扔开手机重新倒回被子里平复心跳。
仅仅只是发一些骚扰短信过去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了,阴沟里的老鼠饿肚子时也不甘心止步于泔水里打滚,如果他能当面知道俞明玉看见这些短信时是什么反应就好了。
是觉得恶心,还是厌烦?
面对一个不知道是同性还是异性的骚扰者,无时无刻像三级片主角那般被注视、意淫身体,是谁都会感到生气吧。
但在删除和拉黑之前,俞明玉还得被迫阅读这些淫秽不堪的文字,这短短几秒里不会有其他任何东西能够占据俞明玉的大脑,只有他,这是人的本能,根本没办法回避。
谢安存一边喘息着一边微笑起来,这就是他发这些短信的目的。
另一边,比格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游戏进程火热。
它的手太短,够不到键盘,谢安存又不给安装手柄,只能用脚踩在WASD键上操纵游戏里的人物移动,玩得磕磕绊绊。
主角喘着气儿被女鬼追,想开加速也有心无力,比格脚拧成了个麻花一通乱踩,边踩边吱哇乱叫。
好不容易快过完追逐战,腰一闪踩叉了键,主角当着女鬼的面躲进柜子里,立马被惨叫着抓了出来。
“不玩了!”比格愤愤然坐倒在键盘上,等着游戏界面跳出返回键。
不料屏幕上女鬼的血盆大口之后竟然还有一鬼,那男鬼的眼紧紧盯着自己,随即露出一个邪恶至极的笑。
“结束了吗?”男鬼阴恻恻道。
“啊啊啊啊啊啊——”
比格尖叫,声音才刚提上一个调儿就被人捂住嘴断在喉咙里,谢安存眼疾手快地关掉它的电脑,把这有网瘾的蠢货拖进窝里。
“都几点了还不睡觉?有些人想睡都没得睡,你这个年纪能睡得像头猪一样还不肯睡,不睡出去跑两圈再回来!”谢安存教训它。
“你不也在熬夜!”
“我有正经事儿,大人能跟小孩放在一起比较吗?玩游戏玩这么晚,你还无法无天了......”
比格把头闷进枕头里,眼珠子跟着谢安存的动作转。
“谢安存,你干嘛去?”
“下楼喝水。”
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阿姨把被子铺得太厚,今晚谢安存的躁意格外明显,沾上枕头半点睡意也无,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走进楼梯口前,他特意瞄了眼俞明玉的房间,房门仅仅关着,看不出里面的人是醒着还是已经睡着了。
俞明玉那种五阴炽盛的体质,还有头痛睡不着觉的毛病,再健康的身体都会被精神和肉体上长期的慢性折磨拖垮,更何况市面上还找不到哪种药可以根治。
虽然他香腺里面发出来的香气有催眠作用,但那也只是暂时的,算不上什么灵丹妙药,过一两个晚上后,味道散了也就失效了,他没有变成小狗溜到对方身边的这些日子里,无论发生后什么都得自己扛。
然而现在他以人的形态连俞明玉房间的门都进不去,俞明玉能接受自己和一只土狗再婚一次吗?
刚刚结婚就有这么多事要愁,比格说他要凹的不应该是小白花人设,应该以本色出演充满野心的婆家小妹,这么想好像也没说错,没有哪朵小白花急吼吼的就要爬床。
但爬床对于魅魔来说,何错之有?
谢安存心情郁闷,摸着黑下楼梯时,鼻腔里忽然钻进一股奇异的味道。
那气味像寺庙里的香火味儿,可再仔细闻就不太像了,反而像燃尽的烟灰,夹杂几缕冰冷的檀木气,并不好闻。
在这种时间和地点突然窜出来,犹如游走的蛇信般让人不适。谢安存一顿,放慢了脚步悄悄往下走。
他忽然想起白天比格对他说过的话,这栋楼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难道就是指这个吗?
客厅里漆黑一片,唯有点点星火飘在半空中。
穿睡袍的男人背对着谢安存,站在放遗像的桌子边,而白天那个不翼而飞的菩萨像此刻正被人握在手里。
明明此时这个空间里只有他和俞明玉两个人,但沙发边好像有另一团影子一闪而过,谢安存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看去,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只有家具的影子。
吭——俞明玉将手里的菩萨像放回桌子上,谢安存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转过身靠在桌子边,没什么表情地看过来。
那道眼神冰冷,没了白日温和的伪装,显得有些不近人情起来。倒不像是秘密被人撞破的不悦,像过分疲惫后的冷淡。
“这么晚了,还不睡?”
仅一秒的间隙,俞明玉又换上了温雅的面孔,他弹了弹指尖的烟灰,懒散道:“睡不着?是不是阿姨给你的床铺得太厚了?”
“嗯、嗯......有一点。”
谢安存见着机会就黏过去。
三尺,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再往前一步就算侵犯个人空间,但谢安存还是悄悄将脚尖往前挪了挪,只要伸手就能撑上俞明玉的大腿,再往前便能交颈相依。
他敢肯定俞明玉一定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但对方没动,有恃无恐。
“下来喝杯水,叔叔也没睡吗?”
谢安存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聚焦在对方的嘴唇上,和短信的内容一样,那里同烟嘴都是湿漉漉的,引诱人去亲去咬。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俞明玉两腿之间,缭绕烟雾喷上鼻尖,呛得谢安存回过神低咳两声,同时被俞明玉按在胸膛上往后轻轻一推。
意思是,停。
“下来抽根烟。”
俞明玉什么也没说,没说是不是睡不着,也没提桌子上的神像,对谢安存逾矩的举动更是似笑非笑。
鼻尖那股冰凉刺骨的奇怪味道逐渐淡了,谢安存只勉勉强强退了五厘米便不动了。
面上装得无辜,心底的疑虑却越来越深,忍不住要去观察桌上那尊诡异的菩萨像,可俞明玉故意挡在那儿,想看也看不到。
“安存,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要贴在叔叔身上了?”
也许是意图太明显了,俞明玉俯视下来的视线逐渐锐利起来。谢安存只能又退两步,若无其事道:“叔叔经常睡不着吗?”
“这你也知道?”
俞明玉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起来,再弹下烟灰时,还带着温度的余烬轻飘飘落在谢安存脖颈上,那里的皮肤敏感,只烫一下便泛起绯色。
谢安存后知后觉地捂住脖子,不知道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迷茫的神色被俞明玉看了去,他弯起眼粲然一笑:“今天高兴才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