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我真是个好人。【一+二更】

许是累极了,这一觉姜云冉并未做梦。

她只觉得自己窝在温暖的棉花中,随着微风荡漾,舒适又安心。

等她醒来时,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姜云冉呼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眸,适应眼前的景色。

白日午歇,拔步床并未挂厚重的帐幔,只用青纱遮挡。

青纱之外,有一道玄色的身影安静而坐。

姜云冉以为自己还未醒来。

她自言自语:“难道此刻竟是做梦?”

“是,你在做梦,”男人此刻也听到她的呢喃,放下书本起身,一步步来到床榻边,“梦里的朕是什么样子?”

青纱帐慢掀开,一张英俊的面容冲击入目。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忽然伸手摸了摸景华琰的眉眼。

许是刚刚睡醒,她的眉眼温柔缱绻,满怀爱意。

是清醒时的姜云冉,不可能有的眼神。

噗通。

心跳漏了一拍。

景华琰微微俯下身,方便她的动作。

此刻他也伸出手,用手背碰触她的额头。

不烫了,已经恢复如初。

“好些了吗?”

姜云冉勾唇笑了一下,眉宇间皆是放松。

“陛下怎么来了?”

她的嗓子有些干涩,听起来并不悦耳,可听在景华琰耳中,却是温馨而柔情的。

景华琰看着她明亮的眸子,心中安然,道:“爱妃生病,朕怎么可能置若罔闻?”

“多谢陛下。”

姜云冉又笑了。

她的笑容干净甜美,有着最纯粹的喜悦。

似乎不掺杂半分功利。

景华琰倏然收回视线。

他道:“起来吃药吧。”

说罢,景华琰起身,大步流星离开寝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姜云冉脸上的笑容便一瞬散去。

她又安静躺了一会儿,才唤青黛进来伺候。

“陛下过来多久了?”

青黛给她梳好发髻,低声回答:“来了两刻。”

姜云冉应了一声,说:“给陛下换了新的帕子吗?”

“娘娘放心,之前娘娘叮嘱过的,奴婢和紫叶都记得。”

姜云冉满意颔首。

两人在装盒里挑拣,最后选了一枝桃花样式的绒花簪,粉红颜色别在发髻上,增添了几分好气色。

姜云冉今日没有上妆,套上水红的桃花缠枝褙子,就踏出寝殿。

美人婀娜,不需要妆面妆点,依旧美丽不可方物。

自从升为美人,对面的北厢房也归她使用,姜云冉把书房挪到了北厢房稍间,把之前的架子床搬到了里间,整个南厢就更宽敞明亮一些。

此刻景华琰正端坐在床边的罗汉床,漫不经心读书。

姜云冉上前见礼,景华琰直接道:“不用,坐下说话吧。”

她坐下后,才发现景华琰在读她之前没看完的《红钗记》。

这本书,描写的是望门寡女子的几段情事。

姜云冉面上一红:“陛下,怎么能乱动臣妾的东西。”

景华琰面无表情,倒是翻了一页。

“不能看?”

姜云冉摇头:“倒是不曾,不过……这书也不适合陛下来读。”

景华琰不置可否,见紫叶端来药,就对姜云冉颔首:“先吃药。”

对于吃药,姜云冉从来都不马虎。

为了让月事不再腹痛,她可是再也不嫌弃汤药苦涩,每次都一口闷下去。

那表情,跟慷慨就义也没什么差别了。

她刚放下药碗,一颗蜜煎梅子就递到了唇边。

姜云冉垂下眼眸,看到景华琰光洁圆润的指腹。

她红着脸张开嘴,唇瓣一动,就碰到了他温热的手指。

“谢陛下。”

口中是甜蜜的微酸梅子,她的目光游移,对青黛摆手,让青黛领宫人退下。

很快,寝殿中便只帝妃二人,就连梁三泰也未在殿中伺候。

姜云冉给景华琰倒了一碗普洱,道:“臣妾的病症并不严重,只是昨日吹了风,有些头晕,怕过了病气给陛下,这才上禀撤了牌子。”

她轻声细语,给景华琰解释一句,然后才挑了一下眼尾,把那盏茶推到景华琰手边。

“陛下能来看望臣妾,臣妾心中实在欢喜。”

女子的声音温柔,眉目含情,爱意绵绵。

眼波流转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景华琰面上的漫不经心慢慢消失,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茶水温热,醇厚苦涩,可咽下喉咙去,能清晰感受到甘甜上涌。

就仿佛此刻。

那甜味好似从心里冒出来,让人浑身舒畅。

景华琰自己都不知,他已经勾起了唇角,眉眼也多了几分温柔。

“知道自己大病初愈,怎么还这般任性?”景华琰虽然在训斥,但话语是柔和的,“你若担心卫美人,可以派人寻她,因何自己出门寻找?”

其实姜云冉只是月事腹痛,根本就不算病症,皇帝陛下倒是还很兴师动众的。

姜云冉收敛眉眼,叹了口气:“卫姐姐同银坠感情甚笃,寻常的宫人,怕是劝不住她。”

“陛下,我入宫这些时日,多得慕容昭仪和卫姐姐关照,我自然不愿卫姐姐重病,肯定要出门寻人。”

她用的说辞就是心中真实所想,十分诚恳。

“不付出努力,我怕以后会后悔。”

景华琰看着她眼眸中的沉寂,最终叹了口气。

“人虽然寻回来,但……”

姜云冉摇了摇头,她苦笑抬头,佯装坚强:“无论如何,能寻回就好,现在有钱医正妙手回春,卫姐姐依旧能康复如初。”

两人都沉默了。

这个康复如初,不过是糊弄人的假话罢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

片刻后,景华琰道:“朕会让钱医正好好医治,你放心便是。”

姜云冉笑了一下,眉宇间的郁色稍减:“陛下,银坠真的寻不着了吗?”

皇帝陛下国事繁忙,光处理前朝的朝政,每日都需要殚精竭虑,后宫中事,多为太后、贵妃及梁三泰等人禀报。

一般而言,此时已是事发,如何处置需要皇帝定夺。

事情过去一整日,此刻景华琰应该已经知晓全部经过,不过失踪一个宫女,根本不用陛下操心,姚贵妃就能处置。

他道:“贵妃已下口谕,命尚宫局督办此事,今日尚宫局和司礼监的宫人已经在宫中搜寻两遍,没有结果。”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你应该清楚,人肯定是不在了。”

姜云冉颔首,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我知道的,并未心存侥幸,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能寻到银坠的尸骨,也能知晓她死前经历了什么,去了何处,见了谁,又是……”

姜云冉挑眉看向景华琰:“又是被谁杀害?”

景华琰捏起桌上放着的话梅瓜子,慢条斯理剥了起来。

咔嚓,咔嚓,声音很清脆。

“爱妃以为呢?”

姜云冉摇头:“臣妾因何得知?”

景华琰忽然笑了一声。

他把脆香的瓜子仁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散开,有一股清爽的酸甜。

“爱妃昨日都见过卫美人,你不知,那朕因何得知?”

姜云冉哎呀一声,叹气道:“陛下都不知,那臣妾更无从得知了。”

两人你来我往,最后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对对方浅笑。

“看来,还是得详查。”

姜云冉颔首:“陛下所言甚是。”

“不过,陛下在宫中长大,对长信宫最是熟悉,若要藏匿尸体,何处最方便,也不易被人察觉?”

景华琰倒是坦诚:“井、湖、御花园、废宫,除此之外,若是做得天衣无缝,也能被送出宫去。”

这倒是让姜云冉有些意外。

“如何能送出宫去,出入宫都有盘查。”

景华琰看向她:“方法很多,只看是否胆大心细,是否能做出杀人分尸的手段。”

听到分尸两个字,姜云冉不寒而栗。

她想到邢姑姑最近都未曾出宫,便把第五种可能排除,那么只会是前四种。

究竟在哪里呢?

姜云冉出神沉思,景华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怎么?这么在意?”

“自然,毕竟是一条人命。”

景华琰颔首,他道:“你入宫时间短,这宫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失踪。”

“有的过几日就能发现,有的则要几年十数年,最后只剩一架白骨,根本就对不上名字,有的则生死不知,只留下失踪两个字。”

“陛下,您这么一说,臣妾心里还怪害怕的。”

姜云冉对景华琰眨了一下眼睛:“要是臣妾出了意外可怎么办?”

景华琰握住她的手,把剥好的瓜子放到她手心上。

“你多吃核桃,补脑,就不会被人害了。”

姜云冉:“……”

合着景华琰跟她说笑话呢。

姜云冉忽然又问:“陛下,若是最后发现是哪一宫的娘娘亲自动手杀人,陛下要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太出格,让景华琰一时间都不能回答。

姜云冉好奇看向他,心跳如鼓。

最终,景华琰回眸看向她:“朕只能就事论事,无法给你准确回答。”

姜云冉明白了。

她抬起漂亮的凤眸,一瞬不瞬盯着景华琰,似乎要通过眼神来分析出他的真正心思。

“陛下,若臣妾杀了人呢?”

一时间,雅室一片寂静。

就连呼吸都停了,只有窗外的水声。

因为化雪,屋檐上的雪层被太阳晒化,嘀嗒作响。

一滴,两滴。

声音和雪水好似在心田交汇,让人紧张直线攀升。

姜云冉在赌。

赌她此刻在景华琰心中的分量,也赌……

阮家在景华琰心中的分量。

秤杆的两头已经摆好,端看景华琰如何取舍。

景华琰回眸看向她认真的眉眼,倏然地笑了一声:“那得看你杀的是谁了。”

“若是太后和朕,朕也无法为你兜底,”景华琰平静说着让人惊惧的话,“若是其他人,朕都能保你。”

这是回答,也是承诺。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紧张一瞬消散,喜悦陡然而生。

她握住景华琰的手,笑容灿烂:“臣妾说笑的。”

景华琰回握住她的手,手心炙热而温暖:“朕是认真的。”

“不过……”景华琰深深看向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杀人,不是好事。”

姜云冉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问:“陛下杀过人?”

景华琰眉眼凝滞,眼眸中黑沉沉的,看不到任何情绪。

他慢慢勾起一抹笑:“你猜?”

————

姜云冉自然不会猜。

她轻笑一声,拍了一下景华琰的手背,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不怕不怕,都过去了。”

景华琰的眸色幽深,一瞬不瞬望着她,没有开口。

就连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都一成不变。

姜云冉并不惧怕他这样的表情,她脸上的笑容甚至依旧灿烂,眼眸里竟是宽慰。

“陛下,臣妾倒是很庆幸,陛下当年能保护好自己,”姜云冉认真说,“否则现在臣妾就不会身处宫中,也无法陪伴在陛下身边。”

“更不可能认识陛下。”

以姜云冉的聪慧,不用景华琰多说,却已经什么都明白。

所以她才这样安慰。

或许,景华琰内心足够强大,对于曾经发生的过去,并不会时刻盘桓在心,成为无法开解的心结。

但总要有人安慰他。

就像当年母亲过世的时候,是赵庭芳和茉莉一起陪着她,她们才能相互扶持走出困境。

景华琰是皇帝,九五之尊,万万人都被他踩在脚底下,他可以唯我独尊。

可但凡是个人,总要有朋友,有人能倾诉。

姜云冉不知道景华琰是否真的需要,而自己又能否成为那个人,但她总要表现出诚意。

要不要是对方的事情,给不给,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让景华琰对她放下怀疑,彻底信任,让她可以在宫里无往不利,无论做了什么,又杀了谁,都不会被皇帝陛下苛责。

这也是为何姜云冉一直等到今日才开始动手的原因。

一是因为卫新竹的身体等不了太久,二则是因为她渐渐明白景华琰对她的放任。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只要她不弑君,他就能保她。

这就足够了。

所以,在他给出诚意之后,姜云冉也聪明地成为了他的解语花。

无论皇帝陛下想不想谈论此事,她都要先表现出聆听的期盼。

景华琰垂眸看向她,片刻后又笑了一声。

“云冉,你真的很聪明。”

景华琰松开与她交握的手,他捏住姜云冉纤细的下巴,微微上抬。

“可是有时候,你的聪明和试探,太过刻意了。”

男人的手指摩挲,姜云冉觉得唇瓣无法动弹。

“云冉,你我之间,不需这般见外。”

姜云冉被他捏着下巴,只能昂着头看他,目光完全无法躲闪。

声音也带了几分沙哑。

“陛下,既然臣妾关心您,自然要表现出来,并非虚情假意。”

姜云冉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俱是情意。

仿佛两人之间真是恩爱非常的佳偶。

“否则陛下怎么能知,还有人这般关心你呢?”

景华琰笑了一声,他倏然松开手,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居然捂着胃大笑起来。

“哈哈。”

姜云冉不知他为何而笑,反正这位皇帝陛下表面上瞧着再是正人君子,私下里也奸佞邪肆。

还好他尚且知道要装成仁厚君主,姜云冉都不敢想,若是哪一日他不愿意伪装了,这朝廷得是什么样子。

她安静坐在一边,安静等待皇帝陛下的忽然开心。

她甚至没有任何无措,也不觉得恐慌,只是含笑看着他。

把自己的一言一行贯彻始终。

景华琰笑了一会儿,似乎心情好了许多,他呼了口气,重新端起茶盏。

说了这会儿话,茶盏中的普洱茶汤已经有些冷了,却刚好压住景华琰口中的苦涩。

“姜云冉,你自己心里清楚,”景华琰一口饮尽,自顾自倒茶,“你虚与委蛇,妖媚惑主,目的究竟是什么。”

“便不用再说那些虚言。”

姜云冉却反问:“可陛下,您被我惑住了?”

难得的,景华琰端着茶盏的手一僵,他很自然继续动作,没有让姜云冉看出端倪。

姜云冉笑道:“既然陛下并未被我蛊惑,那我可不得继续努力,好让陛下早日对我死心塌地,唯我一人足矣。”

景华琰一口饮尽杯中茶,适才把茶杯扔回桌上。

“朕六岁的时候,依旧住在坤和宫。”

年轻的皇帝陛下话锋一转,开始回忆童年。

但他眉宇间皆是煞气,并无半分对过往的留恋。

因为他的童年,的确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地方。

“当时太后已经被立为继后,二皇弟刚满三岁,自然跟着太后一起搬入坤和宫。”

荣亲王景子成比礼亲王景子轩刚好大半岁,两人都比景华琰小三岁。

这两位王爷,姜云冉都曾在宫宴瞧见,都不怎么特别显眼,若是硬要说,只能夸奖他们年轻英俊。

两人都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只比皇帝陛下逊色罢了。

目前的阶段,姜云冉以为同景华琰这样试探又亲近的状态很好,除非景华琰自己主动提及,她从未问过景华琰同太后、皇贵太妃和几位弟妹的关系。

所以,姜云冉并不知晓皇帝对这两位天潢贵胄是什么想法,兄弟之间是否亲近。

只有年纪最小的四皇叔靖亲王,看起来同景华琰才有兄弟之间的亲近。

亦或者说,十岁便丧父的小皇子,把长兄当成了父亲一般的存在。

敬畏又惧怕,却又忍不住亲近。

姜云冉思绪飞转,景华琰的下一句话便已在耳边响起。

“太后当年刚成为皇后,宫中事务十分繁忙,虽然在母后过世之后,她已经以皇贵妃的身份暂代宫事,可皇后毕竟是皇后。”

“朝野上下,皇宫内外,包括宗亲和外命妇,皆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她处置,当时太后无暇旁顾,只想尽力做好皇后。”

景华琰说到这里,顿了顿:“毕竟珠玉在前,她需要用尽心力,才不会被人评判一句不如元后。”

姜云冉愣了一下。

她从未想过,现在高贵的太后娘娘,当年也会为外人的眼光和言辞而压力倍增。

“怎么会?”她完全想想不到当时的场景。

景华琰看向她,意味深长:“毕竟,太后一直顺遂,入毓庆宫成为侧妃之后,父皇待她也很珍重,后来父皇登基,她被封为贵妃,也顺利生下皇嗣。”

“她从未有过坎坷,或许当时太过年轻,把名声和体面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

景华琰只简单说了一句,便从仁慧太后身上挪开。

“且不提太后,只说当时的坤和宫,因太后无暇旁顾,所以不光是我,就连二皇弟都是由奶嬷嬷教养的。”

仁慧太后宫事繁忙,孩子们都交给宫人养育教导,倒也没有厚此薄彼。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笑了一下:“当时我的奶嬷嬷是个很和善的妇人,从我降生伊始,就是她来照顾我,我以为,我们感情很深厚,对她也很依赖。”

景华琰叹了口气:“唉,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

宫中的奶嬷嬷大多都能伺候小主子很多年,一般皇嗣们一岁上就断奶,但奶嬷嬷依旧照顾小主子的衣食起居。

有的皇子公主年长之后,奶嬷嬷要归家,也会同皇帝求个殊荣给奶嬷嬷,以示恩泽和仁孝,若不归家,奶嬷嬷就会一生跟随皇子公主,待其出宫开府,便能封为正六品承旨女官,有的甚至可以开恩封为御奉夫人。

所以,多数奶嬷嬷对于小主子都是真心侍奉,也因为多年的教养照料,而满心慈悲。

数十年的陪伴,即便最初是因利益尊卑而相识,最后也能有一丝真心。

对于景华琰来说,他四岁丧母,后来那两年时光里,虽然名义上是由仁慧太后照料,但当时二皇子也才刚几个月大,她不仅忙于宫事,还要照料亲生儿子,对景华琰自然就没那么热络。

可以说,年少的景华琰同那位奶嬷嬷相依为命。

姜云冉听到这里,忽然有些不忍心。

她并非同情景华琰,也不是对他有爱慕之心,她只是忽然意识到,当年的景华琰不过才六岁。

还是个孩子。

景华琰见到她表情,不由笑了一下。

风轻云淡端起茶壶,给她倒了一碗茶。

“我那时虽然年少,可经历的事情太多,算是少年早慧,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发现奶嬷嬷变了。”

“她会在我耳边说二皇弟的坏话,会故意引导我去欺负二皇弟,有两三次,她让我去把在湖边玩耍的二皇弟推进湖里。”

姜云冉听得寒毛直竖。

“若只这般,倒也没什么,”景华琰的声音几近冷酷,“二皇弟与我年纪相仿,母亲也成为了皇后,他也算是嫡出皇子,对我的地位是最有威胁的。”

“可能奶嬷嬷真心为我考虑,才想要我尽快除掉二皇子,保护好自己的地位。”

这种话由景华琰说出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自己说过,姜云冉也无数次骂过,景华琰就是个冷心冷肺的恶人,可现在听到这里,她才清晰意识到他的恶。

景华琰虽然只是回忆过去,但他的口吻却非常清晰,他说的一切,都是当时所想。

那年他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就不认为去谋害另一个更年幼的孩子,有什么不对。

姜云冉表情微僵,她垂下眼眸,不去看景华琰冷漠至极的眼神。

景华琰似乎也没注意到姜云冉的躲闪,他继续说:“我当时虽然明白她为何要让我那样做,可我到底还是个好人,怎么可能去谋害年少的幼弟,再说……即便事成,我又能讨得了什么好?”

姜云冉:“……”

你自己说自己是好人,你看你自己信吗?

“万一事情暴露,我的地位难保。”

景华琰道:“所以我并不听她的话,没有动手过一次。”

“她却等不及了。”

“那时候梁三泰已经在我身边伺候了,不过他那年也才刚入宫,十来岁的年纪,也不够老成,一开始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直到我开始夜不能视物,不停发热晕厥,梁三泰才紧张起来,暗中把她端来的饭食都丢掉。”

景华琰顿了顿,说:“就是那时,我的胃不太好了。”

原来,梁三泰说的过往原自这里。

殿外,水滴声还在嘀嗒作响。

殿内,刻香掉了一节,一刻过去了。

这一刻里,姜云冉的心情跌宕起伏,完全无法平复。

景华琰停顿许久,才终于开口:“饿得时间久了,我开始不满,终于精挑万选了一个阴雨天……”

他一字一顿说:“我亲自把她推下了引胜溪。”

完美的笑容重新汇聚在景华琰脸上。

他慢慢偏过头,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看向姜云冉。

“我给了她最想要的死法,”景华琰叹息,“我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