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阮仁燧:我皇长子,你是……
七爷叫这几句话给震懵了。
真懵了。
只是他懵了,侍从皇妃和皇子出宫的侍从们可没懵,先把七爷按倒,紧接着把他手臂上那条花蛇钳住,又去扒他裤子。
四下里看热闹的女客们不由得扭过脸去,上了年纪的却是一点都不怵,笑呵呵地瞧着,不时地跟身边人议论几句。
男客们已经兴奋地开始吹口哨,对着他指指点点起来了。
七爷像只王八似的叫人按在地上,刚挣扎了没两下,就觉得屁股一凉。
他实在给吓住了,赶紧叫了声:“大胆!”
他厉声说:“我可是宁国公府的人!”
周围或近或远的看客们倒抽一口凉气,显然是吃了一惊。
只可惜,最关键的几个人并不吃惊。
阮仁燧背着手,好整以暇地过去,神色随意:“我知道,你不是杨七吗?世子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杨七被他点破身份,只觉得是一盆冷水忽然间泼到了身上,剩下的那七分醉意又消减了三四分:“……你知道我?”
这说话的功夫,侍从已经拎着那条花蛇过来,动作相当麻利地往杨七裤子里边一丢,紧接着又极其利落地重又帮他把腰带给束上了。
杨七还在想“这小孩儿知道我是谁,怎么还敢这么对我?”,又因为醉意消减了许多,觉得这小孩儿的脸庞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正想着呢,按住他的侍从松开了手,一条凉凉滑滑的东西在他大腿上蜿蜒扭动起来——
杨七大惊失色,惊惧不已,猛地从地上弹跳起来,一边拍,一边打,好像是发了羊癫疯,在跳一支稀里糊涂的乱舞。
裤腿儿扎在靴子里边,腰带又重新被系紧,杨七这么一站,那条蛇紧跟着落到了腿弯处,生物的本能使然,立时便循着他的腿开始往上爬。
杨七感受着大腿皮肤传来的凉滑触感,只觉魂飞天外,面如土色,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抓——
只是那条花蛇原就是个活物,陡然给关进了上下无门的裤子里边,又有外力来捉,哪会安生?
立时就扭动着挣扎起来。
杨七哭爹喊娘,一时蹦,一时跳,一时捉,一时摸,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这边闹起来的动静实在不小,围拢过来的人多了,不免有人过来替杨七说话。
“……他带着蛇在闹市行走,是有些不妥,只是你们如此恃强凌人,只怕更加不妥吧?”
阮仁燧瞟了这中年人一眼说:“你知道他之前是怎么带着蛇在这儿为难茶楼主人,吓唬别的客人的吗?”
那中年人听得一顿,沉吟几瞬之后,终于道:“只是依当下的局势来看,就算他真的那么干了,影响只怕也远不如你所作所为更大。”
他肃然道:“他倚势凌人,你不也是如此?”
这要是在前世,阮仁燧十七八岁的时候,他或许会很认真地拉开架势,跟这人争辩一场。
只是换成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个兴致了。
因为!这种人!
就是他在基层工作的时候!
最讨厌!遇见的!那种人!!!
就像杨七一样。
他倚仗着家世欺凌茶楼的老板称心娘子,欺负茶楼里的客人。
他没强抢民女,没纠结家仆打断路人的胳膊和腿儿,可从某种程度上,他比那种人更可恶!
恶霸是明晃晃的坏,但杨七是可进可退、游刃有余的坏!
你跟他说道德,说法令,他用家世和身份压制你。
你用身份去压制他,他反过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倒要跟你来谈道德了!
重活一世,面对傻×,阮仁燧选择不解释,硬刚。
阮仁燧当下对着那中年人微微一笑,说:“关你屁事啊,滚!”
中年人听得变了脸色:“你——你是谁家的郎君?小小孩童,怎么如此桀骜……”
“再不滚,等那条花蛇腾出空来,我让人扒了你裤子,也放你裤子里溜溜!”
阮仁燧呵呵一笑:“这么心疼杨七,就来感受一下他感受过的吧!”
中年人:“……”
中年人脸色铁青,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杨七还在那儿跳踢踏舞,折腾了半天,只差没口吐白沫了。
到这时候,他什么体面从容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哆嗦着解开了裤腰带,把裤子往下一拉,几乎是哭爹喊娘地将那条花蛇释放了出来……
杨七的裤子还掉在腿弯那儿,这时候也没有气力去提了,瘫在地上,神情僵滞,三魂七魄都飞了一半。
那条花蛇也被他折腾得不轻,软在地上,连游走的气力都没有了。
阮仁燧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捏这一块茶点细嚼慢咽,再瞄一眼杨七光溜溜的大腿,由衷地道:“杨七胖子,你人虽然坏了点,但说的都是实话,那条蛇的确不咬人。”
杨七劫后余生,神情恍惚地看着他。
阮仁燧一歪头,觑着他,问:“知道我是谁吗?”
杨七艰难地咽了下唾沫,苍白着脸孔,点了点头。
清明宫宴,承恩公,还有撒在承恩公脸上的那泡尿……
想起来了!
全想起来了!
阮仁燧露出满嘴的小米牙,像是鳄鱼的牙齿,笑嘻嘻地问他:“怎么样,蛇好玩吧?”
杨七:“……”
杨七瑟瑟地道:“好,好玩。”
阮仁燧又问他:“以后还玩吗?”
杨七把头摇得跟陀螺似的。
阮仁燧抬手指了指这间茶楼:“我罩的,懂吗?”
杨七温驯地用力点头:“懂,懂……”
阮仁燧看他还算上道,也就没再说什么,喝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摆摆手叫他:“滚吧。”
杨七感恩戴德地谢过,扭头就走。
阮仁燧把他叫住了:“慢着!”
杨七听得心头一个咯噔,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阮仁燧觑着他,指了指地上那条还在晕头转向的花蛇。
杨七现在一瞅见这东西就打怵,偏也不敢不管,一躬身,哆嗦着去捡起来,托在手臂上,低着头,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
楼上德妃还在跟称心娘子说话,脸上瞧着比之前好多了,也有了笑模样。
看儿子进来,赶紧招招手叫他到近前来,拉着上下左右看看,再叫转个身,确保他从头到脚都没事儿。
她实在是很窝心,这孩子虽然小,但是也中用了,看出来她怕蛇,居然站到她面前去保护她呢!
“娘的乖宝!”
德妃搂着他敦实的小身体,脸颊亲昵地贴了贴他的小脸蛋儿,感动不已:“你都不害怕的吗?那东西多吓人啊!”
阮仁燧中气十足地说:“不怕!”
又很有自信地说:“阿娘也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把德妃给感动得啊,拉着儿子的小手,舍不得松开:“一眨眼的功夫,就长成小男子汉啦……”
忽的想起罪魁祸首来,当下柳眉倒竖,面露愠色,又问他:“那个杨七呢?!”
阮仁燧嘿嘿一笑,超级自信地说:“阿娘,你肯定猜不到我是怎么收拾他的!”
德妃很捧场地开始猜测:“你叫人打他啦?”
阮仁燧摇头:“没有。”
德妃又猜:“难道是狠狠地骂了他一场?”
阮仁燧摇头:“也没有。”
德妃想了想,又道:“难道是打算叫杨少国公收拾他弟弟?”
阮仁燧还是摇头,看他阿娘柳叶儿似的眉毛都蹙起来了,当下嘿嘿一笑,洋洋得意地把自己做的事情讲了。
旁听的称心娘子:“……”
德妃立志做不扫兴的阿娘,当下就说:“岁岁,你怎么这么聪明?能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收拾他!”
阮仁燧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德妃还在夸他呢:“杨七那种混账,就得这么收拾他,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娘俩儿正说得高兴呢,冷不防外头侍从隔着门来回禀:“太太,小郎君,京兆府来人了。”
德妃听得面露茫然:“啊?京兆府来人干什么?”
阮仁燧也很茫然:“是啊,京兆府来人干什么?”
侍从们回禀,得到准许之后,从外边将门打开。
阮仁燧探头去瞧,就见先前在楼下匆忙离开的那中年人和一个红袍官一起,神情严肃,面色沉沉地上楼来了。
阮仁燧:“……”
他无语之中,又觉得有点好笑。
感情之前不是直接走了,是去报官了啊……
看这架势,想必那中年人也是官身。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品阶了。
不过……
管他呢!
阮仁燧心想:连我都不认识的官,能有多了不起!
他懒得跟人掰扯,就叫近侍过去:“给他们看看你的腰牌。”
那中年人与那红袍官到了近前,便被侍从们拦下,眉头将要皱起的时候,面前已经被人推过来一面禁卫腰牌。
两人对视一眼,脸色齐齐一变。
再见一个年幼的小郎君背着手站在走廊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忖度他的年纪,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们赶忙上前去躬身行礼,口称:“楚王殿下!”
阮仁燧没理那中年人,倒是问那红袍官:“你在京兆府当差?”
那红袍官道:“回禀殿下,臣是京兆府少尹任子高。”
哦。
阮仁燧心想:说起来,这还是前辈呢!
脸上倒是不显:“任少尹,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任少尹禁不住扭头瞧了旁边人一眼,如实道:“祁侍御史往京兆府去,道是有人公然以身份凌人,行径顽劣,不容忽视……”
阮仁燧听得皱起眉来。
他一脸感同身受般的气愤:“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有这种事?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一边说,一边叫任少尹免礼,直起身来。
任少尹从令随之起身,祁侍御史紧随其后。
阮仁燧瞟了他一眼,讶然道:“祁侍御史,我好像没叫你免礼吧?”
祁侍御史听得脸色一变,深吸口气,不得不重新躬下身去:“是臣疏忽了,还请殿下见谅。”
“嗯嗯,”阮仁燧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过头来,跟任少尹说话:“任少尹,你来晚啦,人早就走啦!”
他一脸唏嘘,说:“祁侍御史说的,就是杨七胖子啊——你知不知道杨七胖子是谁?”
都没等任少尹说话,阮仁燧就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就是宁国公府杨少国公那个不中用的弟弟!”
他说:“杨七胖子真是混蛋,带了一条花蛇出来吓唬人,害得称心娘子生意都没法做——你知道称心娘子是谁吗?”
任少尹不动声色地觑了一眼旁边的祁侍御史,唯有摇头:“这,臣还真是不知道……”
阮仁燧就叫称心娘子出来:“你来跟任少尹说一说今天这事儿吧。”
称心娘子开茶楼接待八方来客,自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她早先就瞧出来这对年轻的母子身份非同寻常,现下知道竟然是宫里的皇妃和皇子,哪里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再则,她也没有诬陷杨七啊,本来就是他带着蛇来生事的!
称心娘子就温声细语地把事情经过给讲了。
任少尹听得皱眉:“这个杨七,简直是胡闹!”
“是呀!”阮仁燧附和了一句,又叫人过来:“去找杨七回来,让他把事情解释清楚,可不能让任少尹误会我!”
先前一场大闹,杨七被吓软了腿,这会儿都没走出去多远,就又被人给提回来了。
阮仁燧问他:“之前你带着蛇来这儿吓唬人,耽误人家做生意,是不是确有其事?”
杨七哪敢驳他的面子?
这可是连圣上他舅都敢冲上去撒一泡尿的狼人啊!
杨七原地滑跪:“是的、是的,一切正如殿下所说。”
阮仁燧就一摊手,神色轻快,语气从容:“好啦,事情就是这样的,早就结束了,任少尹,你看大家现在不都很愉快吗?”
称心娘子笑得很愉快。
杨七笑得很愉快。
任少尹心有思忖,脸上也笑得很愉快。
祁侍御史……
“哦哦哦,我不小心把祁侍御史给忘了!”
阮仁燧特别诚恳地道了个歉,而后说:“祁侍御史,实在是对不住,我忘记让你起来了,你不会怪我吧?”
祁侍御史:“……”
祁侍御史慢慢地直起发僵的腰杆来,面含一缕愠色,勉强笑道:“臣怎么会怪您?”
阮仁燧咂了下嘴,而后忽的说:“我好像没有叫你免礼吧,祁侍御史?”
祁侍御史:“……”
其余人:“……”
祁侍御史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脸色铁青!
阮仁燧不以为然地跟他对视着:“你有事吗,祁侍御史?”
“……”祁侍御史不得不再次将腰弯了下去:“是臣疏忽了,还请殿下见谅。”
“哎呀,真是的!”
阮仁燧就在那儿叹了口气,一副很惋惜的样子:“祁侍御史,都两次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年纪大了,不长记性,那就辞官嘛,总这么为难自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