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郁刷到这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白天的时候，他被路闻舟随地大小唤，憋屈地去找了路闻舟。本以为路闻舟是想和他面谈关于网骗的事，没想到对方只是让他打开手机把朋友圈里和桑瓷有关的动态全部删掉。

周明郁当然不肯。

这可是他和他宝贝儿的珍贵回忆。况且桑瓷这个当事人都没说话,路闻舟插什么嘴？

见他张口就要拒绝,路闻舟又说出了那该死的两个字。

“三年。”

周明郁有些炸了,他问：“是不是我把照片删了你就能不告我？”

路闻舟：“看我心情。”

“......”

周明郁捏着手机站在原地没动。

“不删？”路闻舟轻飘飘落下一句，“那祝你好运。”

话里并没有威胁的意味，可就是这种散漫又随意的语气把周明郁搞得非常火大。

更火大的是，他不得不按照路闻舟说的做。

见他低头,路闻舟颔了颔首,“行,删吧。”

“......”

周明郁依言在路闻舟眼皮子把那些朋友圈全部删掉了。删到最后，他的手都在发抖，眼眶都微微红了。

他亲手抹去了他和桑瓷相爱的证明。

但没事,还有相册，大不了再偷偷地发。

刚把朋友圈的东西删了个干净。

路闻舟：“相册里的也删了。”

“......”

一个小时后，周明郁捏着没有一张桑瓷照片的手机,浑浑噩噩地回了宿舍。

行尸走肉般打了一整天的游戏后，周明郁打开手机看了眼朋友圈。

“卧槽！”陈宿震惊道：“你怎么哭了？？”

周明郁冷着脸抹了下眼角,“打游戏打久了,眼睛酸。”

酒吧里。

路闻舟不知道去哪了，甄澄没管他,叽叽喳喳地和桑瓷聊着八卦。

正聊到高潮。

“咕——”

很响亮的一声肠鸣。

“......”桑瓷揉了下自己乱叫的肚子。

甄澄：“你饿啦？是我不好讲了这么半天,想吃什么？刚好我也饿了。”

桑瓷站起身：“我去买吧，我请你。”

“请什么？”甄澄按住她，“哪有失恋的人请客的道理？你给我坐下。”

甄澄拿着手机点了一大堆外卖。

台上的DJ播着动感十足的音乐,舞池里人影摇晃，桑瓷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等甄澄讲完故事后就打开手机玩消消乐。

半小时后。

“砰——”

面前的大桌子落下一大袋外卖。

甄澄去洗手间了，沙发上只有桑瓷一个人。

桑瓷抬头看他，圆亮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路闻舟：“刚好在前台看见名字，顺手拿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桑瓷说：“多谢。”

桑瓷把袋子打开，在桌子上摆好，拿纸巾把溢出来的油擦掉。

一切准备就绪，桑瓷没有动筷子，打开了电视剧。

视线无意间扫过屏幕，路闻舟：“想看这个？”

桑瓷“嗯”了一声，然后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路闻舟随口胡扯：“我也喜欢看这个。”

甄澄从洗手间回来时，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DJ放的什么音乐？

舞池里的人不蹦了，唱歌的不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正中央的大屏。

甄澄走回大厅。看见眼前的一幕，彻底傻眼了。

大屏上放着甄嬛传，熟悉的片头曲清晰无比地飘进耳朵里。

整个酒吧开始过情关了。

-

周五那天，桑瓷没课。她报了宋忆融说的那个大学生旅游团，现在来到集合地点准备上大巴车。

出游的学生很多，巴车前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桑瓷来的晚，站在了队伍的最末。

往前看的时候，正好撞上宋忆融朝后看的目光，宋忆融挥手对她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好巧”。

确实巧。不仅桑瓷来了，他兄弟也来了。

路闻舟本来没同意和他出来玩的，但那天他看了眼群里的人，说除了桑瓷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路闻舟说这么可怜，就勉强加入一下好了。

宋忆融大为感动，扬言道他比赵景言靠谱多了，现在他不跟赵景言世界第一好了。

他这兄弟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声不吭跑南极旅游去了。

路闻舟见他挥手，随口问：“干什么？”

宋忆融：“和桑瓷打招呼啊，她好像一个人来的。”

“你想喝什么？”路闻舟忽然落下一句。

宋忆融：“啊？”

路闻舟：“我去一下贩卖机。”

“哦哦。”宋忆融说，“来个可乐吧。”

路闻舟走了。

他们俩都只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双肩包，行李已经提前运到了目的地酒店。

宋忆融扭过头，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饮料售卖机。

宋忆融更感动了。心说再冷的AI总有一天也会被感化，是会有人情味的。

宋忆融原地发了条感慨的小作文，发了朋友圈。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自己的可乐，他疑惑地扭头。

“？”

他哥怎么站在了队尾。

【宋忆融：哥，你干嘛？站回来啊。】

【路闻舟：插队不好。】

【宋忆融：.......】

前面的人先上车。这个团非常热门，座位刚刚好能容纳所有学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后排容易晕车，所以等桑瓷上车的时候，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两个位置了。桑瓷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

不久后，旁边的空位置落下一道颀长的身影。

好巧，是路闻舟。

桑瓷说：“你好。”

路闻舟：“嗯，上午好。”

平静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波动。

桑瓷想了一下，问他：“那个事情......他和你道歉了吗？”

“道歉了。”

“哦。”桑瓷点点头，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回应太过冷淡，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别太生气。”

路闻舟没生气。

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周明郁这种货色都能和桑瓷谈上。

大巴车朝目的地一路疾驰，路上偶有颠簸，晃得人头晕。

前面的女生在和妈妈报备着，说话声不大不小地传了过来。

“妈妈，我已经上车啦...嗯嗯，我会注意的，你看我发的照片，很多同学的，你和爸爸在家也要小心......拜拜，不说了妈妈，到了我再和你打视频啊。”

聊得很开心，一听就知道是家庭幸福的小孩。

桑瓷晕车晕得难受，手机也没法玩，带着耳机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

“晕车吗。”路闻舟忽地出声，从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我带了晕车药。”

桑瓷有些惊讶，“我可以吃吗？”

路闻舟：“嗯。”

“谢谢您。”

吃完药，桑瓷闭眼休息。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脸上，连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路闻舟垂眼看了两秒，拿起手机点进了刚下载的咸鱼。

桑瓷的账号并不难找。距离范围确定、卖的东西也确定。路闻舟简单搜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她的咸鱼号。

里面有□□件发布了但还没卖出的东西。

kitty头戴式蓝牙耳机、最新款水果手机、轻奢包包、羊绒围巾......

都没怎么用过。

“咚——”

路闻舟手指顿住，轻轻偏过头。

一颗脑袋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几缕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的侧脸，有些痒。

距离蓦地拉近，桑瓷耳机里播放着的音乐隐隐传了过来。

是一首钢琴曲。他那天在食堂里弹的那首。

路闻舟挑了下眉。目光扫过女生因为熟睡而紧闭着的睫毛，微鼓的脸颊和红润的嘴唇。

眼下有一点点乌黑，看起来这几天都没睡好。

大巴车穿过隧道，一路行驶。

桑瓷应该是睡得沉了，无意识地梦呓了两声。

“妈妈...”

声音又轻又软，路闻舟偏过头，看见了她皱起的眉头，像在梦里做了不开心的梦。

“.......叶子面。”

路闻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闻言轻轻呢喃了一句，“什么。”

桑瓷没有回应，继续睡过去了，呼吸也变得均匀而深沉。刚刚难过的梦呓好像只是路闻舟的错觉。

......

猛地一个急刹车把桑瓷从睡梦里晃醒。惺忪的睡眼还没睁开，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眼见着就要撞上前面冰冷的座椅。

下一秒，视线内多了一双冷躁宽厚的大手。

桑瓷的额头磕在了他的手上

。

桑瓷彻底醒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头竟然一直靠在路闻舟的肩上。

“对不起....！”桑瓷连声道歉，“撞疼你了吗？”

“没有。”路闻舟语速很快，“不疼。”

桑瓷松了口气，自以为很不明显地瞥了一眼他的手，然后不小心对着那双神似哥哥的手发了十几秒钟的呆。

直到再一次刹车的时候，桑瓷才猛地回过神来，耳尖都染上一点绯红。

她在干什么啊...

或许是察觉到了自己有些灼热的视线，路闻舟短促地笑了一下。

然后桑瓷的脸也红了。

桑瓷飞快抽回视线，拿出手机点进消消乐、点进朋友圈、点进小地瓜......

表面上看得仔细，其实一个字一个图片也没看进去。

直到桑瓷点进咸鱼，这才彻底醒神了。

竟然有一个人把她卖的所有东西都买了！还是直拍侠，一句话都没问。

桑瓷有些不敢相信，疑惑地发了一句。

【ciwa：你好，请问是拍错了吗？】

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桑瓷看见路闻舟拿出手机，应该也是在回短信。

【L：没拍错。】

【ciwa：好的，这周内会给你发出，请问可以接受吗？需不需要拍点细节图或者视频？】

【L：不用。】

什么神仙买家啊。

桑瓷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等对方确认收货之后，大概就能得到三万多块的收入。

桑瓷这一觉睡得很久，醒来后没过多久就到了西岭山。下车的时候手机振了振，弹出许多条消息。

低头一看。

[农业银行卡有一笔新的收入+2310]

[农业银行卡有一笔新的收入+7000]

[农业银行卡有一笔新的收入+5123]

......

桑瓷怔了怔，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些金额是什么。

“L”竟然全都提前收货了！

【ciwa：你好，是不小心点错了吗？】

除了点错之外，桑瓷想不到别的理由了。在咸鱼里，买家一旦点了确认收货，后续出现问题都没保障了。有什么纠纷也不能找平台处理。

桑瓷想不到“L”为什么会点这个。

【L：没点错。】

【ciwa：啊？】

【L：想花钱，随便点点，不用在意。】

桑瓷：“......”

有钱人的想法真的好难懂。

忽然想起路闻舟在网上对“小瓷”一笔接一笔的转账，甚至还有千万级别的，桑瓷都还是特别难以置信。

周明郁也没怎么和他聊，就是发发几张照片，偶尔发几条语音，路闻舟怎么就愿意转这么多钱......

桑瓷当时看到那些转账的时候差点怀疑单位不是人民币。

为颜值买单吗...她也没有那么好看吧。

到景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导游安排大家来到一家餐馆吃饭。

七个人一桌，因为这几天感冒的人多，桌上另外摆了七双公筷。

菜还没上来。大家基本上互相不认识彼此，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寒暄，互相加微信，扩充扩充社交圈——

除了桑瓷和路闻舟。

这俩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还坐在了一起，冰冻值翻倍。一般情况下只有宋忆融这种超级大E人能没心没肺地拉着他们聊天。

倒不是桑瓷故意疏冷，只是她还沉浸在提前收款了三万块的惊喜中，整个脑袋晕乎乎的，心想发货的时候一定要送点小礼物。

其他人已经互相加上微信，气氛热闹一阵后重归寂静。忽然，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重新破了冰。

“你好，请问能加个微信吗......”

视线看着的方向是路闻舟。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

宋忆融心想加不了一点，他兄弟微信从不加不熟的陌生人。

“可以。”路闻舟说。

宋忆融：“？”

见女生一脸意外和惊喜地递出二维码，路闻舟又说，“我扫你吧。”

宋忆融：“？？”

有了先例，饭桌上的其他人也依次递出自己的手机让他扫。

手机转了一圈，连续发了五条申请。

路闻舟最后收回手，转了个方向，垂眼问旁边的人。

“可以加你的微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