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玻尔酒店的室外庭院,目前正维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如同将石子投入水中,五楼房间的窗户玻璃突然炸开,S级交锋的压迫席卷而下,不在受邀行列的人群堂而皇之踏入会场,但在瞬间惊动旁人,令水珠飞溅,水面扩散出一圈圈涟漪后,玻尔酒店又很快回归沉默,湖水平静一如既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短暂的错觉。
至少,在外人眼中便会是如此。
“属于年轻人的通宵舞会”正在玻尔酒店举行,所有被找到的豪华礼品都已悉数兑换,悠扬的舞曲在大厅里飘荡,酒水点心随时供应,要说哪里气氛不足,就是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女数量偏少。
没资格说话的人有的不敢吱声,有的已经见识了谢家的风格,也有人选择将现状当做一晚限定的酒店休假,而有资格说话的人们总能以最快的速度达成共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温如月坐在二楼的沙发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心里一点儿都不焦急。
毕竟说到底,她自己就是个会邀请一堆无关人士过来,巴不得看更多热闹的性格,温如月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温天路那贴着张冷膏,看上去依旧有些红肿的侧脸,甚至没忍住咯咯笑出声来。
“你是要看见我一次笑一次?”温天路冷淡地问,他翘着腿窝在沙发里,手上忙于打电子游戏,眼睛都不抬一下。
“笑笑你怎么了?”温如月扬了扬下巴,伶牙俐齿地回嘴,“你们可是毁了我的订婚宴欸,都没找你算账,还不让我笑了?”
她看着并没有半分委屈或生气的样子,其实如果她不管不顾大哭大闹一场,说谢家欺人太甚,破坏了自己重要的订婚,必须给个说法,长辈们的谈话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但她哪有这么蠢呢,当她那还没实际过门的未婚夫以一种心疼的语气替她“惋惜”时,温如月半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眼睛弯弯地提议对方既然这么心疼自己,那就由他来出面据理力争,争取得到谢家的赔礼道歉,然后以自己还要照看弟弟的名义礼貌地将人请到了包厢外面。
关门前不忘对表情僵硬的准丈夫真情鼓励一句“加油”。
得亏温天路心情不好,不然铁定也要为姐夫“推波助澜”一把,把对方推到骑虎难下,不去简直不配结婚的位置上,非要说的话,这点才更让温如月感到可惜。
“现在的舞会一点儿氛围都没有,”而面对弟弟,温如月自有另一套说法,她跟温天路头头是道地分析,“不是水平太低,就是心不在这儿,你那个......多少号来着,8号,不是很会跳舞嘛,我特意请他过来,结果人摔了,可太让姐姐我伤心了。”
“那你应该去怪谢启,或者去怪他自己。”温天路嘲弄道,他勾了下嘴角,最先感受到的是从被抹了药的侧脸传来的轻微刺痛,神情又很快冷下去。
温天路本来也不记得8号,但他今后应该会记住对方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8号今晚展现出的“勇气”可不亚于13号。
对方为了还债,手脚不太干净,整晚都在会场里乱窜,结果偷到东西后撞上了谢家的人封门,心中一时惊诧,以为自己暴露,慌不择路地选择了从卫生间跳窗逃跑。
然后他便“碰壁”了。
气流从下方托住他,像一张织网,又或一堵石墙,把他暴力地扔回了室内,8号整个人狠狠摔倒在卫生间的瓷砖上,人们听声赶来时,他正抱着腿在地上发出惨叫。
谢家表面上其实做的很温和,不是粗暴的镇压,而是更为得体的“建议”。主动邀请了一批人的温如月最清楚今天的来客并不都是有眼力见的聪明人,亦有不少脑袋不好,脾气太烂的家伙,他们能如此安分,温如月饶有兴趣地望向窗外想,这大概是经由8号,他们终于发现了楼外的端倪。
酒店外面感受不到一丝风的流动,但非常怪异的是,如果仔细观察庭院草坪,就会发现地上的部分草叶整齐划一地沿着相同的方向匍匐飘动,连在一起看,好像形成了一道弧线。
弧线不断延展,没有形体的气流穿过酒店背面,最终首尾相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无法出逃的圆——眼下,玻尔酒店正如风场中心唯一安宁的台风眼般,被谢启的【风暴】所包围。
谢家在处理谢启的异能问题上做出了经验,将如此排场压下去也是轻车熟路,不过这也离不开谢启自己的努力,包围酒店的风场无形而平稳,范围与强度皆可控,并不能将其定性为“灾害”。
根据评定,谢启近两年的异能稳定性相较过去的确有所上升,特别是进入青池之后,异能紊乱次数显著下降,如此反复在临界线上挣扎,硬生生把谢启进秘塔的时限从三年前拖到了今天。
只是事情再怎么拖也该有极限,谢启到底达不到真正的“正常”,身为S级,他不断变强,也意味着潜在危害在不断变大,据说连谢启本人都做好了准备。
之前就有风声说谢启即将彻底离开学校,进入不知猴年马月,很可能大半辈子都不会出来的秘塔接受治疗和教育,可不知道后来又有了什么变化,他如今依然好好站在外面。
也不意外就是了……温如月想,秘塔一直在人权问题上争议很大,谢家那么疼爱谢启,如果谢启抵死不愿进入塔内,家里人肯定还会继续想办法拖延,相比之下,哎呀,自己的弟弟或许才真的是处境危险呢。
如果温天路再有一次稳定评分不合格,他们的母亲肯定会果断签下意愿书,头也不回地把温天路丢进秘塔,或许正因为早早清楚这一点,温天路做事才常有种“及时行乐”“追求刺激”的意味在。
这么说来,温如月想着想着又感慨起来,温天路头一次被外人这么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何尝不算一种新奇的体验呢?
***
而那个打了温天路一巴掌的人,此时正坐在酒店庭院的中心喷泉的边沿上,用手舀起些冰凉的液体。
流水从指缝间溜走,月亮照映在水面上,因为池水被搅动而破碎,片刻后重新变得完整,谢启坐在闻绛旁边看他玩水,过了会儿主动开口:“你还回去吗?”
闻绛也正在琢磨这个事。他轻轻甩了下手,圆润的水珠因此从指尖滚落回池中:“看你。”
闻绛和谢启是直接靠风从五楼降落下来的,对于谢启来说,眼下有点类似于“事后一根烟”环节,他们虽然实际上完全没有这等巨大的进展,但身体冷却,理智上线后,比起窝在屋里相顾无言,出来吹吹风总归是个不错的选择。
闻绛也觉得暂且避开大厅群众比较好,安静开阔的环境还有利于大脑思考,摆在眼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是——作业该如何收场。
很遗憾,虽然事出有因,还想到了对付魅惑类异能的天才办法,但这就像锦上添花,前提得先有“锦”,闻绛未能顺利完成作业的结果不会因此改变。
妥善解决临场意外在实践作业里是个不错的加分项,当然,这种情况直接判定失败,闻谢组合原地解散,收拾东西各回各家,老师也不会苛责闻绛,但学霸总觉得还能再挣扎一下。
比如方案一,装作无事发生,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会场……做不到吧,谢启强行让舞会持续到了现在,他再出现肯定会立刻受到瞩目,周围人的情绪也不会对,想像原计划那样平稳登场,随着舞曲渐渐吸引更多的注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再比如方案二,强势切入舞池,靠火力全开的异能正面对碰,无视一切前因后果,总之先把舞跳了再说,保底能赚个及格分,经典“做了就算成功”摆烂大法。
这需要能力值开得很高,属于反过来靠自己削减谢启的存在感,与其说是和搭档的共舞,不如说在观感上更接近自己的独秀。
严格来讲还是该让两个人成为整体,这也才算真的满足了邀请人谢启的愿望。
“我都行。”谢启表现得倒跟无欲无求似的,他清楚这作业也不是自己现在说个“已经满意”,闻绛就能跟老师交差的,便又换了目的更明确的说法,“只要跳了就行,在哪都一样。”
这自己倒也有想法,闻绛看了眼周围问:“在这儿也行?”
“行咯。”谢启握住闻绛,用自己干燥的手去暖对方湿润发凉的掌心,“我无所谓,看你喜欢。”
这里离大厅不算远,别人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他们的身影,隔着紧闭的窗门,能听见乐曲从楼内传来,周边环境优美,场地也宽阔,还有华丽的喷泉建筑,若论不足,闻绛将视线放在周围的灯上,这里的光照太强了。
简直亮如白昼,本属于夜晚的私密意境全无。
“是不是太亮了?”谢启也意识到这点,接着“砰”“砰”几声,离他们最近的灯泡一同破碎,只留下边缘的几盏小灯,周遭瞬间暗淡下去,月光因此变得显眼。
闻绛:……
谢启在旁边问他意见:“这样?”
“可以了。”阻止了谢启继续摧毁灯盏,闻绛收回视线,他偏头发现谢启的脸不知不觉间离自己很近,跟想发动袭击似的,不明所以地按住对方的脑袋往下按了按,拉开面部距离问:“跳吗?”
“跳呗。”谢启含糊道,回答得很果断,语气听着又有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不满,闻绛触碰着对方柔软的头发,联想起那种比较大只的犬类。
其实单论“猫派狗派”的印象比喻,考虑到谢启一点都不坦诚的别扭性格,猫或许更适合,但是过去谢启当猫时闻绛也不会嘘寒问暖地哄他问他怎么了,基本都靠谢启自己生气,自行调理,自动回来,就越来越不像猫了。
主张“爱就要说出来”的钱朗也偷偷和闻绛说,谢启还好没恋爱,他要是谈恋爱了也这样,指不定和对象吵架冷战半年后提起这事,对象还要先惊讶地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交往了?”
谢启需要一个能时刻洞察他的内心,靠脑补就能补足谢启对自己的感情并坚信不疑,平时柔情蜜意,体贴温顺,事事回应的伴侣,才能保证恋爱顺利,这是钱朗得出的结论。
闻绛觉得这和一辈子打光棍也没区别。
不过谢启如今已比以前坦率许多,闻绛认为不必太过悲观。
“跳完就让大家回去吧。”他察觉自己今晚摸对方头的频率格外得高,但这手感确实不错,边说边又摸了两下。
“知道。”在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好像全然翻篇,又好像隐隐留下了痕迹,变暗的场地遮掩了谢启略微发红的皮肤,他抬头对上闻绛平静的视线,又垂眸弯下腰,和先前的暧昧与微妙的交锋不同,谢启面对着闻绛重新单膝跪下,以最标准的礼仪姿态朝对方伸出手:“和我跳舞吗?”
就说他们组合是大赛型选手吧,闻绛轻轻笑了声,将手搭在对方的掌心上。
以喷泉为中心,圆形的场地为舞池,安静的,秘密的双人舞开始上演,玻尔酒店一二楼的大门和窗户,忽的被一阵席卷而来的风打开,看不见的气流穿过大堂,吹响窗帘,让音乐流淌而出,众人的注意力理所当然地移向外面。
温天路轻快操纵游戏界面的手忽然停顿,冲了两次澡的林巡迈过脚边的花瓶碎片走到窗边,待在别的屋子里安静许久的江鹤虎因为响动而回神,温如月有些诧异地看向窗外,她从二楼向外张望,片刻后小小的“呀”了一声。
方案三,创造新的“舞台”。闻绛抬手,轻轻地,在空旷安静的室外打了个响指。
并不算高的能力值无法强制攥住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对打开的窗户无动于衷,有人好奇地向窗口靠拢,像并不火热的小型歌舞剧,像只引起了部分人关注的街头演出,在喷泉旁,月光下,人影如同翩然飞舞的蝴蝶,踩着银色的冷光迈出流畅的舞步。
从起点绕过四分之一个圆周后,谢启低声问:“这样就行了?”
“嗯。”双手交握,闻绛跟随着对方移动,时不时与谢启交换引导与被引导的身份,被月光沐浴的五官显得格外柔和,他跟讲只属于两人的悄悄话似的小声说,“让人很难忘吧?”
表演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只是换了场地,换了发现的方式,就会给人截然不同的体验,从正面突破的强势登场从一开始就会引起高强度的审视,而只是在一个无聊的夜晚,偶然看见的一场曼妙舞蹈,则会先天地让很多人感到“浪漫”。
并且内心焦躁不安,根本无心娱乐的人也不会为了歌舞剧“买票”,会主动聚到窗前来看的观众,本身就更容易沉浸在演出之中,一旦沉入进去,也就无暇思考太多别的了。
至于决定作业分数的另一重要因素,邀请人本人的意愿,闻绛其实相当有自信,平静地和对方开了个玩笑:“或者我们就这样换个方式冲进舞会也行。”
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听着也很有戏剧效果。
谢启这回听出来这是个玩笑了,勾了勾嘴角说:“是,那肯定也很难忘。”
“其实哪种都可以。”成为更耀眼的,明星般的焦点也行,像这样隐秘的,专注于两人间的舞蹈也行,谢启抿唇,他从来不是擅长表达的人,在牵着闻绛跳完下一个节拍后终于说,“你开心的话,我就觉得很好了。”
......他再这么继续进化下去,应该还是可以谈上恋爱的,和别人吵架的次数肯定也能大幅度减少,闻绛轻轻眨了眨眼,再次认为前景果然很乐观。
令观众和自己共演的搭档都心生欢喜,才算一份合格完成的任务,“也希望你开心。”闻绛说,回应着谢启一开始的邀请,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他后退一步,手置于身前,弯腰朝对方行下一礼。
***
——然后他们第二天就吵架了。
倒也不是多么激烈的争吵,更接近小吵小闹,弄得分开前的气氛不太好。
玻尔酒店的夜晚风波,已然以一种温柔、安静的方式落下帷幕,作为这场闹剧的余波,闻绛回家后的第二天,谢启就直接带着家庭医生上门,让他在家做了一次身体检查。
结果不出所料,医生中规中矩地建议他可以适当增加未来的生理疏解次数,但不必为了疏解而疏解,只是如果近期突然有了冲动,最好不要忍耐。
问题不大,医生走后,闻绛悠哉地继续看书,谢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他旁边晃悠了许久,一会儿揉头发,一会儿摸脖子,一会儿给自己倒水喝,最后坐下来慢吞吞开口:“你......到时候可以找我。”
......嗯?
干什么啊?
之前没能得到“空房间”的违和感再次一闪而过,闻绛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刚和谢启对上视线,对方就嗖得错开目光看向地面,其表情沉重,眉头紧锁,但耳朵烧红,情感传递极为复杂,不开异能无法看懂。
......这是要干什么啊?
联想起谢启之前颇为沉迷,比自己更像中了异能的状态,闻绛不得不思考了一瞬对方打着帮忙的幌子,其实是内心食髓知味,想反借自己,就此彻底迈入新世界的可能性。
但是凭借着对二人友情和谢启本人的信任,闻绛又迅速否定了这一可能,他面瘫了两秒后提出新推测:“你在愧疚吗?”
谢启愣了愣,看上去不太想说这个,但闻绛一直盯着他,他只好有点闷闷不乐地“嗯”了声。
这就有点麻烦了啊。闻绛强调道:“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帮了很多忙。”
中了【桃香】是闻绛和谢启都没预料到的意外展开,事情最后得到了妥善解决,闻绛没有继续追责谁的意思——起码在他得到作业成绩前不会有。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若论错处那也是三位观众的错占大头,自己则会在书面报告的“自我反思”一栏里写几句“不够谨慎”,“仍需努力”交上去,反正再怎么着也怪不到谢启头上。
谢启理性上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大概吧,但他似乎总觉得自己该全程保证闻绛的安全,对酒店的事被轻轻放下也有些微词。
现在想想,从医生那里获知短期内身体会受影响的结果后,谢启的脸色就不太好,即便嘴上再多说几回别在意,对方应该仍不会释然吧。
这便很矛盾,如果谢启只是想爽,那闻绛会干脆果断地拒绝他,如果他是心怀歉意想再做点什么,因此决心继续帮忙“售后”,直接拒绝倒让闻绛有些于心不忍了。
......虽然他之前看上去很享受。
总之先不管那个,你真不觉得这样子怪怪的吗?闻绛意图通过诚挚的眼神朝对方传达这一点,谢启似乎也觉得分外尴尬,眼神再一次和闻绛错开,但片刻后又认真地看了回来。
他好像还更坚定了。闻绛沉默片刻,委婉地表示:“我可以自己解决。”
这似乎起到了严重的反效果,谢启连呼吸都停了,再张嘴时艰涩地说:“我做的很糟糕?”
有种说“糟糕”他会直接碎掉的感觉,闻绛再度沉默。
其实就闻绛的个人体感而言,谢启做得的确不差,只是问一个中了魅惑类异能的人这种问题,跟问一个沙漠里渴到不行的人水好不好喝也没什么区别,管他什么水平,答案只会是“很好很有效”,谢启想得到真实可靠的答案,问自己是没用的。
“没有很糟。”闻绛客观陈述,大力给予人文鼓励,“帮大忙了。”
“那为什么?”这似乎依旧是反效果,谢启看上去有些难过,又有些生气,语气里也开始带上几分咄咄逼人,“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没有必要。”闻绛继续给对方讲道理:“医生没说严重到了必须借用外人帮助的程度。”
“那有什么关系?”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牵手的事也是,现在的事也是,完全挑不出错的逻辑,又因为过于遵循逻辑而带着距离,好像酒店的晚上彻底翻篇,他和闻绛又回到了完全的起点似的,谢启一开始没想太多,现在越想越难受,倒钻起牛角尖,非成功不可了。
“没说就不能帮了吗?”愧疚懊恼的心情短暂的被另一种情绪完全覆盖,谢启语气不善,明显压着怒火,“他不也说了自己处理可能慢很多,你这句就没听?”
那句话的意思不是让人考虑别的大活人,而是在建议可以用道具辅助吧,不然单身的人还没辙了吗?闻绛说:“这不代表我就要让你帮我。”
“你还想找谁?!”气流顷刻间变得混乱,谢启瞬间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般炸了,他在此时依稀察觉了自己最大的“雷区”,这种可能性光是想一秒就叫他无法忍受:“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老这么推三阻四,闻绛你不能这样!你——”
“谢启。”闻绛的声音淡下去,他没有在生气,话语却像一把闸刀,拦腰截断了谢启的情绪输出。
“你既然是为我考虑,就应该先听听我的意愿。”闻绛合上书本说,“我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对二次情潮没有实感,我认为我不需要,真有需要我会想办法,或者,你给我别的能说服我的理由。”
谢启的话都被憋了回去,脸色阴沉得厉害,搁在过去,他大可以一脚踹翻面前的桌椅,可那是太久之前的,不曾认识闻绛的谢启,他在不知不觉间变了许多,闻绛现在这么看着他,竟叫他只能像头困兽在房间里打转。
“……行,行。”最后,谢启深吸一口气咬牙说,“你可真行。”他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闻绛继续低头看书。
人与人相处时总会发生些小摩擦,其中很多时候的起因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当事人都说不清楚,觉得莫名其妙,而这些吵架的结尾,又都往往无疾而终,不会如辩论比赛般必须明确出对错亏欠,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反思致歉,越是亲密的关系往往越是如此。
而已经比入学时坦率许多的谢启,其实直到今天仍会走“自己生气,自行调理,自动回来”的流程,又过了一天,闻绛要提交自己的任务作业,还没去找本回的邀请人,就先收到了来自谢启的满分满意度回馈单。
对方过了一小会儿又发来消息:放学还能接你吗
显然是已经自行调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