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江言调酒的手艺很不错。

唐誉和屈南面对着面,像有很多话要说。

“你笑什么?”屈南先打破安静。

唐誉笑得非常明显:“你给我讲讲你和白洋小时候的故事吧?”

江言把香蕉冰沙小甜酒给了唐誉,同时轻咳一声:“当年你和陈双被留学生欺负,可是唐誉找了大舅的关系。”

“我没有说不告诉他,我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屈南怀疑江言时时刻刻盯着体院的每个人,一有风吹草动就动手。

江言又把粉红色的草莓百利甜混合奶酒推给他,抬手扎了一把头发:“那你就从最开始说起,说说你和白洋怎么认识的?”

谭玉宸有工作在身,尽管他已经被江言调制的那些漂亮酒吸引得不要不要的,但关键时刻他必须滴酒不沾。眼前两个长头发,屈南是短发,要不是唐誉不让发朋友圈,他真想拍一张他们的合影,标注“氛围奇怪的茶话会”。

说话间,又有人来找唐誉打招呼,看他们年龄应该是研究生了。唐誉虽然毕业,但他和白洋一样,毕了业仿佛没走,每个年级都有他们的人。

“好忙啊今天。”等到送走了这一批,唐誉言归正传。嘴上说忙,心里却笑开花,脱了白洋的洗脑包,其实体院的人也挺好。

现在他翻开屈南提供的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两个小男孩儿的合影,抱得那叫一个紧,简直就是不分你我、亲密无间。

“我不喜欢这张照片。”唐誉翻了过去。

“那是我和白洋的第一张合影,我很喜欢啊。”屈南吸溜着草莓奶酒,“那天我们刚刚比赛完,少儿组的教练帮我们拍的。”

“那你俩真是认识时间够长,少儿组,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唐誉嘴上说要看,真开始看了又别扭。少儿组啊,5岁就开始训练,没几年就上场,他俩一路从少儿组跳到了成年组,这中间不就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点点滴滴?

但是他又把照片给翻回来了,拿出手机咔嚓拍照。当然他只拍了白洋那张,屈南……不要。

白洋小小的,瘦瘦的,那时候就能看出他将来是个瘦高条儿,大腿和小腿的比例非常惊人。又因为小孩儿的腰太高了,显得他胳膊那么那么长,都有些比例不协调了。

“他太瘦了。”唐誉马上想到。

“他那时候确实没地方吃饭。”屈南刚开口,眼圈刷一下红了。

知道屈南最爱哭,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一开口就放大招。唐誉分得清这位首体大绿茶王是在装柔弱还是真脆弱,赶紧给他递了一张纸巾:“都过去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过去了也是发生过的事。”屈南接过纸巾,没擦眼睛,反而开始用力憋眼泪,“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比我轻12斤。”

本身身高就不高,12斤已经不算是一个小数了。唐誉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言好语地说:“我懂你的心情。”

“你懂?”屈南反问。

“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心疼,这个爱包括了很多种,也可以是兄弟之情,对吧?”唐誉一想到白洋都没好好劝过屈南就憋不住无奈,“理解理解。”

屈南不再言语,因为唐誉确实戳中了他的心事。虽然他和白洋连用力拥抱都起鸡皮疙瘩,可两人在彼此心里重量不轻。江言默默给他俩拿纸巾,唐誉好会安慰别人,屈南你现在明白白洋的语言能力多么匮乏了吧?

唐誉抓紧时间往后翻,生怕看着看着屈南在旁边哭崩了。看着看着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白洋,完全没有单人照。

“你俩那时候天天在一起吧?”唐誉忍不住问。

“对啊,后来我爸爸就是我俩的教练,他从小学就在我家吃饭,有时候留宿。”屈南理所应当地点头。

“那他有什么过生日的照片么?”唐誉问。

屈南拿过相册,当着他的面翻翻,一指:“这个。”

照片的背景换成了餐厅,白洋应该已经上初中了,开始有了明显的喉结。眉眼长开,眼神里也有了精光,看着蛋糕的模样像个刚刚化形的小狐狸。只不过他旁边还是坐着一个屈南,两人仍旧连体婴一般勾肩搭背。

“呵呵,好亲密。”唐誉笑了笑。

再往后翻,所有照片如他所料,不是和屈南一起就是和队友一起,白洋的所有时间和留影都在项目上,真正走近他心里的朋友就一个。忽然间唐誉停下了翻阅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的毕业照。

这一回照片里不是两个人,而是他们全班。前两排是女生,后两排是男生。作为身高最高的两位,白洋和屈南站在最后一排的C位,万众瞩目。两人校服一模一样,发型也差不多,肤色都比现在深,身条比现在窄。

白洋的手臂打着夹板,一看就是骨折了。

“为你打架了吧?”唐誉抬头问。

这其实也是屈南心里头的刺痛,没什么可炫耀。好兄弟受伤,他多希望受伤的人是他。“是,有时候他太冲动。”

“我早就说过他的性格底色是非常冲动,他还不承认。”唐誉和屈南一拍即合,把相册盖上,转手递给了谭玉宸。

“你干嘛?”屈南还以为他要还给自己。

“我回去复印修复一下,将来我们办婚礼总用得上。不然我从小到大一堆照片,他一张没有,看着多不合适。”唐誉只说了一半理由,剩下的那一半他要回去P图,把照片里的屈南抠掉!全部换成自己!

太爷爷给签的红线,他和白洋也算得上从未谋面的青梅竹马,勉强算是异地竹马吧。

又喝了几杯,几个人都有些微微上脸,面颊全部红扑扑的。屈南率先摆了摆手:“不喝了,我今晚得回家照顾姥爷去。”

“叔叔阿姨不在家么?”唐誉紧跟着问,一个“邪恶”计划开始生成。

“我给他们报了旅行社,让他们出去放松放松。我妈这些年都没有旅游过。”屈南看了看手机,准备起身了。唐誉一把压住他的手机,笑容中掺杂着搞事的成分。

江言从唐誉的笑容里看出端倪,便率先表示:“今晚我也没事,小金子陪他妈妈去了。”

好嘛,你们都喜欢男的,敢情首体大的所有gay都被我们少爷发现了呗?谭玉宸也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前兆,提前和唐誉说:“叔叔阿姨今晚可是回家的。”

“没事,我一会儿打电话告诉他们,说我去同学家里住,你跟着呢。二大妈不是让我多出来玩儿嘛。”唐誉对着玉宸点点头,而后给屈南一记重击,“我们可不可以去你家?我去拜访一下姥爷?”

“是我姥爷。”屈南已经猜到了。三个人都是心眼子,要是白洋也在,这一桌子都是心眼子精。

“你姥爷就是白洋姥爷,那就是我姥爷。走吧走吧,咱们去商街买些水果。”唐誉直接拉着屈南起来,根本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风水轮流转,现在也到了他拿捏屈南的时候了!

“等等,万一让咩咩知道……”谭玉宸保持着理智,你们这些人一玩儿起来没谱,到时候再夜不归宿?

“他飞机是13个小时零10分钟,凌晨才平稳落地,我在他落地之前回家就好。”唐誉掐着点儿,把屈南给提溜起来了。

一行人往东校门走去,途中有遇上了不少人,还偶遇了唐誉曾经的老师。到了水果店,唐誉挑了些适合老人的水果,又去蛋糕房买了些,大包小包地拎上了车。

“走吧,咱们去看姥爷。”唐誉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他一定要去看看白洋住了3年的地方,亲自谢谢屈南的家人。

因为根据唐誉的了解,屈南家也是遭遇了重创之后的自救家庭,姥爷、妈妈、爸爸、去世的亲生哥哥和屈南本人,全部都是跳高运动员。一家子为了祖国的跳高事业贡献全部,一个家庭倾注一切只为了同一个项目。

江言坐在后来,手里还拎着两瓶酒,扭头看了一眼屈南。怎么样,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唐誉真的不是白洋口中的那种人!你就是吃洗脑包吃太多了!

屈南家是一个老式顶层小复式,居民楼的天台还可以上去。他也在快速刷新着对唐誉的改观,好像每分钟都多了一层了解。他不怎么带同学回家,这次一带就带回来3个人,所以开门之后屈南都没找到那么多合适的拖鞋。

“不用换鞋了,我擦地吧。”屈南将钥匙一放,走向了客厅。

“那我们进去了!”唐誉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再带上江言一起进屋。谭玉宸跟在他们后头,心里已经开始隐隐不秒。只希望唐誉千万别玩嗨了,还要留宿!

迈进这个家,唐誉非常小心,像是踏入了白洋的高中生涯。从高一到高三,原来白洋每天就住在这里啊?他早上背着书包,拎着他和屈南的豆浆油条出门,两人统一步调迈出防盗门,身高又差不多,书包和校服也一样,会不会有人把他们当亲兄弟?

每天晚上训练完毕,他们又一起回来,在小小的客厅里吃饭,聊天,再上楼写作业,睡觉。时不时再被屈南的父亲叫到天台山训练,一刻都不敢松懈。

“姥爷,我带同学回来了。”屈南正蹲在摇椅旁边,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姥爷。

姥爷耳朵不太好,所以唐誉和江言先一步过去,纷纷叫了人。老人耳朵快要听不见,所以指了指耳朵,又指了指楼上:“你们上去玩儿,去玩儿。”

“姥爷,我们来看看您,那些年辛苦您了。”唐誉也蹲了下来,第一时间注意到老人变形的腿,他是中国第一代背越式跳高运动员。又注意到他的耳朵,便问屈南:“看过医生没有?”

屈南没辙地摇摇头:“他不去。”

“老人是这样的,他们怕去医院,怕花钱,也怕一进医院就回不来,不怪他们。”唐誉心里有了打算,“这样吧,我把我的耳科主治医生介绍给你,他可以提供上门服务,我让他来看看。”

屈南想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建议:“谢谢,费用我自己来。”

“你省省吧,不用你。”唐誉摆摆手,倒不是他非要装大款,而是屈南家养了白洋好几年呢。养运动员费钱,吃喝住都在这里,屈南家又不是大富大贵,一口气培养两个体育生,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些钱林林总总加起来,肯定已经超过了老年人助听器的价格。

几个人又陪着老人鸡同鸭讲地聊了一会儿,屈南便带着他们上了楼。唐誉当然要看屈南的房间,想也不想就推门进去了,一抬眼就对上一个巨大的粉色毛茸茸兔子玩偶,占据着床头最好的位置。

“差点忘了,你喜欢粉色,公主风。”唐誉故意笑了笑。

江言也是第一次和屈南这么亲近,一眼认出他桌上的面膜是自己同款。“你们刚才喝够了吗?要不……再喝点儿?”

“我都行,我家属出差了,今天我自由活动。”唐誉也看到了面膜,“不如咱们……”

半小时后,谭玉宸开始怀疑人生,体院不是培养运动员的地方吗?为什么他们和咩咩的画风差这么多?

唐誉、屈南和江言已经洗了脸,用发圈勒住了头发,每个人脸上都敷着一张玫瑰精油面膜,坐在矮凳上聊天时还搭配着调酒和蛋糕,把下午茶直接搬到了这里。他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人,融也融不进去,走也走不了。

“你接着说。”唐誉尝了一口旺仔牛奶和冰伏特加的混合酒水,向江言投去赞赏的目光,“你好专业啊。”

“你先别喝,你一动面膜就掉了。”江言动手给唐誉脸上的面膜提了提,“屈南你继续说,白洋当时睡在床的哪一边?”

北京飞往洛杉矶的飞机上,白洋不知不觉地醒了过来。头等舱的座位很宽敞,按理说应该很舒服,然而他却怎么都摆不正腿,就是难受。

这回他们去洛杉矶,任务重大,不止要了解那边的华人群体,还要和当地的帮派见面。白洋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工作压力。

几分钟后,他还是叫了下空姐。

狗屁工作压力,他的压力在于不知道唐誉在哪儿!

“我想开通付费的WiFi服务,谢谢。”白洋对空姐说。不管怎么样,先让他和唐誉联系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