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恢复记忆2“至亲之人,怎么会骗你?……
今夜卫昭照例来陪她用晚膳,依旧是往常的模样,温声细语。
他抱着她坐在榻上,指间翻着书页,嗓音低缓,仿佛一切都是寻常的日子,没有任何变化。
她垂下眼睫,压抑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她甚至已经开始难以忍受他的怀抱了,可现在还不能露出丝毫异样。
至少这几日不可以。
卫婉宁走前叮嘱她,她布置人手至少需要五日,所以这期间万不能让他起疑。
卫昭疑心病有多重她们都清楚。
当时说到此处,两人皆是心有戚戚地对视一眼。
钟薏强撑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毫无波澜,不经意开口试探:
“陛下,我之前说的,让你帮我查的失忆的事情,可有线索了?”
她抬眸看着他,眼底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又很快被自己压下。
她已经不敢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想听他亲口回答。
卫昭手掌搭在她小腹,揉弄的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贯的温柔:“暂时没有。”
他像是在哄她,“或许......这一切只是薏薏的错觉呢?至亲之人,怎么会骗你?”
嗓音低沉,钻入耳畔。
钟薏听着他的话,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不合时宜地想要笑出来。
至亲之人。
此时更是何等讽刺。
指的是他,还是她的父母?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清醒,可此刻听到他的这番话,失望却还是如潮水般汹涌而至迅速蔓延,将她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吞没。
心中的天秤缓缓倾斜,最终彻底倒向了卫婉宁那一边。
连郡主都能查到一些端倪,他这个君临天下的帝王,手握生杀大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竟然什么都查不到?
还是说,他根本不需要去查。
他一直都清楚答案,所以压根不屑去敷衍她。
钟薏胸口发闷,闭上眼遮住眼底的失望,轻轻侧了侧身,若无其事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恰好避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第四次。
卫昭没有继续追上,唇角弧度顿时收敛,只用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晦暗不明地凝她的侧脸。
片刻后,他收敛所有神色,漫不经心扫过旁边的书柜。
上面几本都是医书,宫女说她近日日日翻阅,几乎废寝忘食。
他指尖摩挲她裙摆上的暗纹,低笑一声开口:“薏薏最近......怎么又开始看医书了?”
他语调寻常,带着一贯的柔和纵容。
钟薏却心跳飞快失序,瞬间绷紧神经——她忘了这一茬。
她飞快压下慌乱,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丝毫异样,眨了眨眼,像是没听出他的试探,顺势回到他怀里,语气自然:“太妃说,女人还是要学个一技傍身。”
她乖巧窝在他怀里,袖中手偷偷攥紧了衣袖。
卫昭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手臂迅速揽上,将她紧扣住。
温热气息落在她耳畔,激起一片细密的疙瘩,语气理所当然:“你是我的妻子,傍我即可,还需傍什么别的?”
她听着他这句话,心更是沉到湖底一般。
若这句话放在从前,她一定会以为这是一种爱,她把他的占有当作深情,控制当作保护。
可她现在只觉得窒息。
若是他真的爱她,为何会觉得她一无所有才是最好的?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让她变得更好吗?
钟薏想到卫婉宁说自己是“菟丝子”“金丝雀”,心中钝痛,对上他仿佛能把人吸入的视线,更是无力。
她发现自己好像改变不了什么。
她曾自信以为,自己可以在婚后教他什么是爱,如何去爱,可到头来她反而是被改变的那个人,而他从未改变。
卫昭察觉到女郎的沉默,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瞬。
他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可她依旧柔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仿佛与往常无异。
她是因为今日长华的事不高兴吗?
卫昭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停下。
他已经撤了明面上所有监视她的人,所以这话不能由他说出来。
于是他循循善诱,温声开口:“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钟薏身子一僵,心跳漏了一拍。
她表现得如此明显吗?
下一刻,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额头抵着她的:“我爱薏薏,所以你心里有什么,我岂会不知?”
他声音柔得像是春夜吹拂的风,轻柔克制,却让她脊背发
冷。
他敏锐至此,若是再让他起疑,之后的安排还如何顺利进行?
不行,她必须抢回主动权,让他不再深究下去。
她吸一口气,缓缓抬眸,眼里已浮上一层盈盈泪光,望着他,声音里带了些犹疑和低软的委屈:
“我这几日……思来想去,虽然气你管着我,可是……”
她垂下头,佯作迟疑,心里迅速斟酌着该如何继续编下去。
可卫昭看在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味。
她在挣扎,是在思考如何向他服软。
他的心微微一动,眸色愈深,缓缓抬起手,指腹轻柔地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嗓音含着蛊惑般的温柔:“可是什么?”
他的唇角上扬,“薏薏是不是原谅我了?”
“是……”钟薏轻声应着,喉间仿佛被堵住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勉强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偏头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不愿去看他眼底深沉的神色。
卫昭眼神骤暗。
第五次。
她今晚第五次避开他。
用膳时,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被他抱着时,身子僵直得像个木偶,次次不经意间和他拉开距离......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男人似乎没有立刻相信她的回答,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目光游移在她的脸上,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钟薏心如擂鼓,哪里还想得起主动权,只觉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呼吸都额外艰难。
下一刻,他缓缓笑了,低低的嗓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贴近她耳畔,似轻叹又似蛊惑:“薏薏怎么突然这么乖了?”
他的语气温柔得近乎宠溺,又带着让人胆寒的窥视和试探,
“嗯?”
他嗓音不轻不重,却隐隐透出压迫,分明要逼她亲口说出更多合他心意的话。
钟薏呼吸一滞,心跳乱得厉害,指尖微微发凉。
她这话说得实在仓促且毫无理由,不知他信没信。
心虚让她无可避免地不断后退,再退,直到后背猛地一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就在她快要摔下去的刹那,一只炽热的手臂猛然伸出,牢牢扣住她的腰,将她强势带回怀中。
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料透入她的肌肤,热得让她下意识想要挣脱。
可——
卫昭质问:“又在躲着我吗?”
钟薏闭上眼,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我催眠,终于说出:“因为我还喜欢你……所以只能原谅你。”
话音落下,心头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痛意蔓延。
可这是她此刻唯一的选择。
卫昭闻言,泠泠的笑声回荡,她想起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时,觉得它清润透彻,像是雨打竹叶。
如今这声音仿若锋利冰凌,一根根扎入她胸口。
他收起笑,拢眉拂去她脸上泪痕:“薏薏怎么了?”
她借着擦眼泪的机会终于挣脱他,把脸埋在锦帕里,任由泪水滚落,声音嘶哑:“我只是太高兴了......”
她用力攥紧锦帕,死死藏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第六次。
熟悉的躁意流窜在血液中,他压下,沉默片刻,伸手把她揽回怀中。
怀抱依旧温暖,她靠在他胸膛,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他的心跳沉稳有力。
她却觉得好像隔着天边的距离,遥不可及。
卫昭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角,想吻她,她躲不开。唇将将相碰之时,她猛然想起三月拜托她的事,急急脱口:“停!”
第七次。
卫昭的动作顿住。
胸口翻涌的情绪如惊涛骇浪,可他的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略微垂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钟薏勉强稳住心神,“陛下,我宫里有个叫三月的宫女,她前些日子被许给了李统领......”
卫昭神色淡淡。
他作为皇帝,怎么可能关心哪个侍卫娶了哪个宫女这种琐事。
钟薏看他漠然的神色,心中突然烦闷。抿了抿唇继续说下去:“她来求我,不想嫁给他,所以......”
她刻意停顿了一瞬,等待他的反应。
可卫昭目光落在揉捻她袖口的玉白手指上,连眼尾都懒得抬起。
钟薏不知为何,心口腾生出一阵冷意。
他反倒很欣赏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眉梢微挑:“所以,你想让我收回成命?”
她撑在榻上的手指收紧,掌心渗出薄汗:“是.......”
“薏薏想帮她?”
卫昭像是终于提起兴趣,深色的瞳仁中晕开重重暗影,直直看着她。
她被盯得尾椎骨发麻,隐约抗拒这种眼神,又不得不迎上他的视线。
刚点头,忽然一股炽热覆上腕间。
她低头,看着两只交缠的手,一只苍白修长,青筋隐现,一只雪润莹白,软若无骨。
他掌心温度滚烫得惊人,仿佛可以隔着肌肤渗进她的血脉,一点点缠绕、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