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真相大白和爱要简单

秦煦特意请了一个假, 去管理局把虫子交给了白河。

“那个警局人类给你的?”白河抿了口茶,倒没有去观察瓶子里的虫子,反而不紧不慢地和秦煦开始唠嗑。

“嗯。”秦煦觉得白河办公室最舒服的地方, 莫过于这个红色沙发了。

不过……他脚尖踩了下地面,换了铺地的地砖了?他记得之前是金光闪闪的, 现在这个金色, 嗯, 内敛了一点, 没这么闪眼睛了。

“你们一直在接触?”白河随意地问。

秦煦眼皮抬了下, 把他和岳卓成接触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白河顿时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对你们没有这么多限制, 只要大家都遵守管理局的规则,其他的,都是你们开心就好。”

秦煦嘴角扯了下, 算是应了, 但没当真。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觉得白河在撒谎, 不太信对方说的话。

从人类世界历练了一遭, 他算是知道缘由了。

这就是像在职场里, 领导让你把公司当成家, 放轻松, 很多事情可以柔性处理, 做事不用太紧张。

但你要是真把公司当家了, 工作出了什么差错,领导第一个不放过你。

——他进步了。

小狗在心里悄悄挺起胸膛,也变聪明了。

白河把玩着秦煦带来的瓶子, 轻笑道:“人类还是很聪明,也善于运用自然世界的其他灵物。”

秦煦惊讶, 忍不住追问:“这个、和我们有关系吗?”

“关系不大。”白河放下瓶子,虫子颠了下身子,“可硬要扯,也有点关系。一只被人类心头血灌溉的毒物,得了别人恩惠,肯定是要给人做事的。好事坏事,虽然不是它本意,因果亦非它本身,但终究害了人,要受点苦。不过,现在它也快死了,下辈子再去历劫了。”

秦煦听得发懵。

白河微笑:“好了,你不用管这只虫子,到时候报告出了,你给他们就行,其他事情不要做。”

“哦哦,好。”

“你找个时间,亲自提醒一下岳警官,人类和管理局之间应该公事公办。”

秦煦一怔:“好的。”

“别紧张,我知道人类总有劣根性。”白河温声说。

秦煦听得不太舒服:“不是所有人类。”他大概懂白河的话,但不代表他接受限定的范围。

“是我口误。”白河爽快改口。

他看着秦煦,嘴角的笑意不曾下过。

秦煦被盯得浑身发毛:“你、有事就说,别这样看我,我很不舒服。”

“好吧,对不起。”白河道歉毫无诚意,两手一摊,“我就想问问你,最近恋爱谈得开心吗?”

“呃,还不错。”

“管理局新建的居民楼已经完工,公务网里有相关的公告和名单文件,你到时可以去实地看看。如果有什么要求,可以把意见反映给统筹部的同事们。”

秦煦慢半拍反应过来:“哦,好。”

他早已搬去苏安沂家,与恋人同住,自然不会烦扰自己的住处,也想不起自己是有房子的。

白河眼里精光一闪,开玩笑地问:“你和对象住一起,就不记得自己的房子了?”

秦煦“嗯”了一声,心里警惕,对方似乎在试探什么,但他又不太确定。

白河又问:“就这么定一辈子了?”

“什么定一辈子?”

“你和那个人类恋人。”白河支着下巴,“打算做一辈子夫妻?”

小狗被夫妻这两个字晃得心神荡漾。

他面上故作冷淡:“嗯,就是他了。”

“人类的爱情很复杂的。”白河轻声细语,像课堂上最亲力亲为的老师。

秦煦拧了下眉:“不就是在一起一辈子,互相喜欢吗?这有什么复杂?”

“简单的爱情是不复杂。”白河顿了顿,“但感情没有不复杂的。喜欢和爱也不一样。”

“我爱他。”秦煦毫不犹豫地说。

白河轻叹:“你懂什么是爱吗?”

秦煦不太高兴。

白河又说:“你来人类世界太短了,把一切感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秦煦反驳:“简单的就不是感情吗?”

“……”

“所以为什么要让感情复杂?我把它看得简单了,你就说不是爱情。爱情可以很简单。”

白河沉默片刻,耸耸肩:“好吧,我说不过你。”

“但你有句话说得很对,爱情可以很简单,爱情越简单越快乐。”

秦煦皱眉:“你像在说,爱情不应该快乐。”

“我只知道,人类的所有的情感都不可能只有快乐。”白河说。

“那还有什么?”秦煦追问。

白河微笑:“那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你去人类世界太短了,爱情来得也太快了。或许你应该刚成年就去人类世界,但没有如果,享受爱情吧。”

神经兮兮的。秦煦心里嘀咕,还要说什么,对方却转移话题了。

“哎呀,这么说,我也算是你们的媒人了。”白河微笑着说。

秦煦没接住这个“人情世故”,疑惑地问:“为什么?”

白河哽了一下,差点忘了,这是一只社会化没多久的狗。

他调整好笑容,继续说:“如果不是我派给你这个任务,去到他的工作地点,然后碰见你对象,你们有机会发展吗?我这还不算媒人吗?”

秦煦更加疑惑:“这难道不是我自己的努力吗?让我对象喜欢上我了。”

白河:“……”

他轻咳一声:“确实,这是关键因素。”

秦煦意识到不对,不吭声了。

白河倒是不太在意,笑眯眯地问:“那是不是可以带来管理局做个登记了?”

“什么登记?”秦煦反应过来,“备案登记吗?”

白河点头,调侃道:“你想做什么登记?结婚登记?”

秦煦脸色微动:“局里有吗?”

白河还真被问住了。

他无奈地说:“局里搞这个干嘛?怕你们有财产纠纷还是干嘛?”

秦煦“哦”了声,显然有点失望。

白河这次是真被逗笑了,连着万年不变的嘴角弧度都上扬了几分。

“行了,感情好是好事,你找个时间把人带来管理局登记吧。顺便再送你对象个定位器,保护他的安全。”

“定位器?”秦煦警惕。

白河笑着说:“权限在你那里,可以关闭的。但手环的作用主要是保护他不受非生物侵扰,很实用的,遇上事你还能马上赶过去。”

秦煦眼睛一亮,管理局还有这种好东西?

“谢谢白主任。”

“不用谢,只要是有人类的新人来登记,我们都会送的。”白河摆手,“好了,还有其他事吗?”

“什么时候可以来?”秦煦问。

“都可以。”

“好的,我没什么事了。”秦煦站起身。

白河把自己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也站起身:“那我不留你了,期待你和你的爱人来管理局登记,我借这个机会,也认识认识。”

秦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对象你认识什么?

白河摸摸鼻子,心里感慨:这只狗去了人类世界,怎么就没学到一点人情世故呢。

-

回到家,秦煦把这件事告诉了苏安沂。

苏安沂倒没什么惊讶,对于这个“管理局”,他总能从对方嘴里听到,提及次数颇多。

“意思是,我要去做个登记,然后领个手环,对吗?”

“嗯嗯。”

“好啊,什么时间都可以。”

“这个周末?”秦煦抱住他的腰,晃啊晃,脸贴在对方脖颈。

“可以。”

“那就周六下午?”

“嗯。”苏安沂斜睨,“又要睡懒觉?”

“我喜欢早上起床的时候多抱抱你。”秦煦亲亲他的脸颊,撒娇道。

“嘴巴倒是很甜。”苏安沂轻笑,捏了下他的下巴。

秦煦无辜地看过去,把嘴怼过去:“那你亲一下,看看甜不甜?”

“从哪里学来的?”苏安沂乐得不行。

“电视剧。”秦煦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唇缝。

苏安沂微启唇,秦煦顺着就这个缝隙,舌头滑入他的口腔。

熟悉的柔软、湿润,微微的酥麻和痒意,拨动两颗心,羽毛般轻颤。

几声断断续续的闷哼,伴随着水声。

情愫在彼此的对视里流动,磁铁石将他们的唇再次吻合在一起。

苏安沂眼皮颤了颤,他的腰被对方紧紧禁锢住,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他闭上眼,任由思绪沉入翻滚的海洋里,身体好似波浪,是恋人轻柔的抚摸。

……

这星期的秦煦上班干劲十足,严美仪疑惑至极,问他是不是中彩票了,打算干完这票就辞职。

秦煦笑而不语,被严美仪打趣口风真紧。

期间,许育明来公司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了。

“好像辞职了。”孟影凑到秦煦耳边说。

秦煦歪了下头:“你怎么知道的?”

孟影挤眉弄眼:“我是谁?小灵通啊。”

严美仪给他个白眼:“他又去人事那边讨茶水,逗得那些美女咯咯笑,可不什么都知道嘛。”

孟影尴尬直笑,瞪了她一眼:“你可别乱说,我就路过。”

严美仪哼了声,不戳穿对方心里的小九九。

“哎,你别说,我觉得他走了,这公司的阴风才能消。”孟影感慨。

虽然流言纷纷扰扰,知道公司接二连三的凶杀案有结果了,但漩涡中心的人真离开了,那口阳气才真的一点点回来。

秦煦没什么感觉,偶尔他觉得自己和人类世界的链接,像一根触之即断的蛛丝。

可因为苏安沂的存在,才使得蛛丝源源不断地缠绕上来。

他心甘情愿,求之不得。

那只白虫子的报告很快就出了,管理局的做事向来讲究效率。秦煦出于礼貌和以往的做事风格,将报告送往岳卓成那里。

他来得不巧,岳卓成在审讯室和嫌疑人“喝茶”。

大概等了十分钟,他等来了许育明。

“秦煦。”他微笑着。

今天的许育明较之往日,显得精神极好。

他头发打理得当,领口锋利。黑灰色的长薄外套,垂在小腿肚的位置,深卡其的裤子,一双有点旧但勤于清洗的黑色皮鞋。

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秦煦意外:“哦,许育明。”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休息室里。

“你来找岳警官?”许育明问。

“对。”秦煦双手放在膝盖上,头上的白炽灯打下一道阴影。

“那很巧了。”

秦煦抬头看了看他。

许育明回视:“我也找岳警官。”

“哦,那要等一会儿了。”

许育明笑笑:“我不急。”

“……”秦煦没有搭理了。

“你呢?”

秦煦迟疑:“不急。”

“好的。”许育明点点头,“我还想,你要是着急,你先和岳警官说话呢。”

秦煦提醒:“我先来的。”

许育明意味不明地笑了。

砰——

大门被岳卓成几乎是撞开的。后面的阴影,还站着个低头的人,双手在前面垂着。

他看也没看秦煦,直奔许育明的位置,拽齐对方的衣领。

“许育明,你信息里说的都是真的?”

许育明被迫站起来,但他头发没有乱,笑容随之浮出:“哎,岳警官,还有别人呢。秦煦来得比我早,他找你有事,你先招呼他吧。”

神经病。秦煦心里说道,许育明不太正常了。

他觉得对方是在故意找乐子。

岳卓成没转头,依旧死死盯住许育明:“说话。”

许育明像在叹气:“对,我才是许之。我不是哥哥,我是弟弟。人都是我杀的。第一次杀人是在老家淮安,我动手的,什水村的无头尸体案还没破呢,被扔在坟头里,安着我们祖宗的碑。后来,来了这里,我总是生病,精神不正常,弄死好几个人,都是许育明替我收拾干净的。”

岳卓成眯起眼:“你有证据吗?”

“许育明”惊讶地看向他:“我现在不是送过来了吗?”

岳卓成没说话,“许育明”示意对方松手。

几秒后,岳卓成松了,“许育明”踉跄着后退几步。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叠老旧的报纸,准备递给岳卓成:“你们不是也很奇怪吗?为什么许之在老家的户口被销掉了?因为那是假证啊。”

岳卓成喘着粗气。

“许育明”一步一步向前,微笑:

“弟弟后悔‘死’了,他还想在世界活着。他求哥哥,于是哥哥答应弟弟,让他重新活过来。”

“后来哥哥也后悔了,偷偷活过来了。他很信守承诺,还是愿意担着‘死’的风险。”

“但弟弟是神经病,哥哥只能来收拾烂摊子了。”

“我对不起他。”

他没拿稳手里的报纸,掉了一块,刚好在秦煦脚边。

秦煦捡了起来,得到一句谢谢。

“哥……”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秦煦看过去,是“许之”。

他苍白的脸上被灯照出黑线,佝偻、瘦削,他盯着“许育明”。

“你该叫我弟弟。”一道微笑从“许育明”嘴角升起。

“许之”静静地站立,和“许育明”遥遥相望。

岳卓成直起腰:“他说的都是真的?”

“许之”缓慢地转过头:“他……”

“许育明”打断:“里面都是证据。”

“许之”疑惑:“你这么想进监狱?”

“许育明”摊手:“没办法,我每天都在接受良心的拷问。”

“许之”轻声说:“只有一次而已。”

“许育明”一怔。

“许之”说:“谢谢哥哥想替我承担罪名,心领了,但后面的人都是我杀的,包括村里的那些无赖。”

“许育明”抿唇:“你是为了我。”

“许之”有点怨怪地说:“我也良心不安嘛。你才一次,你看,你还要进来,亏大发了。”

“许育明”笑笑:“一次也是罪。”他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心不安很久了,此刻,才像找到停靠的港湾。

“许之”为他开脱:“你不是故意的,爸爸打我打得太凶了,你为了我啊。”

“嗯,但我还是杀了人。”

“许之”叹着气说:“你下半辈子要在牢里过了,我可能先去地下等你。”

“许育明”很轻松:“监狱环境不好,说不定没多久,我也下去了。”

岳卓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打断道:“你们说完了?”

“说完了。”空气寂静了瞬间,“许育明”如释重负,伸出双手,“来吧。”

他将等待法律的裁判。

但岳卓成没有,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许之”侧过头,朝岳卓成眨眼:“你看,我说得我没错吧,我弟弟太可爱了,做一点坏事就会良心有愧,非要来自首。”

“许育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秦煦也很懵,他听完所有的一切,脑子快被绕没了。

“我们会派人去什水村的调查你所说的一切。”岳卓成警告地看向“许之”。

“许之”微笑:“你们不是已经找到我说的证据了吗?”

他轻柔地问:“DNA吻合吗?”

“……吻合。”

“许育明”死死地皱起眉头,他喊了一声:“许育明。”

“许之”回头,灿烂一笑,像烟花般绽开。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温柔地说:“亲爱的弟弟,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死老头是我弄死的,我亲眼盯着他咽气的,你只是在旁边一直尖叫,什么也没做,你甚至想拦住我,但我把你踹晕了。”

“本来我想自杀的,因为活着好累啊,天天这么痛。但看到你醒了,因为害怕忘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我觉得很有趣,我想,就算死了,也得要一个人记住我吧。我得不到的愧疚,不如你给我吧——”

他恶劣一笑,“这是你被妈妈带去城里过好日子,留下我一个人受苦的惩罚。”

“许育明”无措地睁大眼睛。

“许之”笑了笑:“对,你当时也是这副模样。”

他停顿了一下:“但你真善良,居然想去自首。怎么可以呢?你得带着愧疚活啊。我主动说我代替你去,你很不安地睡着了,第二天,我说你求我的事我答应了。你就这样懵懵懂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说什么。我说我替你顶罪,我去死,你不用跪下来求我,你是我的弟弟,我总是要答应的。你以为自己做梦呢。”

“许育明”喃喃:“不对啊,我记得不是……”

“许之”笑得很大声,他唤了一遍又一遍的哥哥。

他说:“当时我也是喊了无数遍,几天过去,你就习惯了。我忽然不舍得死了,我想活下来了。你当哥哥真有意思。”

“许育明”只能重复:“……不是这样的。”

“许之”收敛了笑:“你真的记错了,看来我日复一日的重复是有效果的。”

“许育明”僵硬地往后退几步,没留神,绊倒在椅子上。

岳卓成复杂地看着他们。

走到门口,“许之”转过头,用满怀柔情的目光注视着“许育明”。

“之之。”他唤了对方的小名,“你以后用恨记我一辈子吧。”

——用愧疚太累了。

他还是自私,想要有人记他一辈子。

永远记得。意味着永远不会死亡。

“许育明”茫然地盯着白墙,没有回应。

秦煦无意间触碰到他的眼睛,像进到一片深渊,空茫茫的。

他想,这是白河说的人类世界复杂的感情吗?

爱的复杂?

秦煦赶紧摇头,别别别,这不得死一个啊。

他和苏安沂要好好活着,不能死。

就要简单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