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许砚面上神情短暂地懵然一瞬,而后在几个护卫的目光下,脸色涨红浮现愠怒。

护卫回过神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许砚扶到轮椅上。

许砚阴狠的目光落在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神色畅快的少女脸上,唇角掀开,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挤出几个字来:“关,去,沙,笼。”

护卫脸上闪过犹疑:“主上,九雾姑娘毕竟是王脉……”

“正因为是王上血脉,王上待本君如同亲子,本君何忍看其子嗣长歪生裂,今日便是背上骂名,也要替王上好好管教一番。”

许砚缓慢而言,嘴角勾了下,对上九雾的目光。

“王上王后生前贤明善和,相信殿下自会理解本君的一番苦心。沙笼掩于地下,若是寻常人去了,自是要承受那地流沙藤绞杀之刑,可殿下贵为西决皇脉,西决中万物有灵,自是会顾念旧主,那恐怖的沙笼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夜紧闭而已。”

九雾挑了挑眉,怪不得先前他在屋内有恃无恐,直言有法子对付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若她非西决皇脉,进入那沙笼,势必要脱层皮下来。

先前他不曾提起过这沙笼,或许是想看她假装西决皇脉有何目的,又或许并未寻到正当理由。

九雾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说道:“青芜君,你可莫要反悔。”

许砚摆了摆手:“不送。”

九雾转身之际,眸光一闪。

他想知晓她身份,她又何尝,不是呢?

西决。

这片西决的故土,到底隐瞒了什么?

九雾垂眸看向手心中的残沙,刚刚的梦境,那般真实,细密的沙砾包裹全身涌入鼻腔口齿,她非但不觉可怕,心中反而隐隐生出雀跃与安心。

九雾一直以为,自己不过一个弃婴,有些运气,才在那河流的波动中平稳落地活了下来。

直到到了此地,这一片

荒芜的漠海,传闻中,这里灵力匮乏,早已供养不起天地万物,是被天道遗弃的死地。

可于她来说,却在此处感受到了这一方天地的馈赠的,盎然的生机。

传说中的灵力匮乏之地,却让她的修炼日以千倾,灵息争相奔涌进她体内,就如这沧芜漠海中一望无尽的黄沙,数之不尽。

九雾被带走后,许砚收回视线,对身侧护卫道:“外界如何?”

护卫道:“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仙门一直在四处寻找九雾姑娘的下落,帝京中因帝主离开而产生的波动逐渐平息,魅魔将混沌月泉摧毁,吸收了混沌之力,无尽深渊的结界岌岌可危,想来不久后魅魔的真身便可突破仙门桎梏,重临世间。”

“主上,魅魔到底是混沌妖神,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变数,主上大计未成,是否需要阻拦他离开无尽深渊?”

许砚抬眸看向夜空,本该星辰闪烁一望无垠的天际,被混浊的尘烟遮住,不见星辰,连圆月都朦胧。

与身在帝京时看到的夜色,像是两个世界。

“不阻止,人多热闹。”许砚垂下眼睫,看向衣摆上的细沙尘灰,唇角微微掀起:“这戏台已经搭成,自然是戏角越多,越精彩。”

护卫颌首,继续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前几日帝宫里似有魔族出没,剑指许墨白,许墨白那厮为人谨慎,此事除他身边之人并未流露出半点风声,若非我们的人当日恰巧当值,这事便也就这般被许墨白遮掩过去了,听闻那魔力量十分强大,对付数十天阶高手不过弹指间,说来奇怪,许墨白如今贵为监国,被那魔伤得不轻,不仅不怪罪,反而帮其遮掩……”

许砚听闻,笑了起来,他玉面俊颜,黝黑的瞳孔好似也混杂了些许天色的朦胧,眼底浑浊,笑意愉悦。

护卫目露茫然。

许砚笑着拍了拍手:“天之骄子,仙门未来,左不过一个痴情种子,既然时机已到,便将幽冥下的那位,请出来吧。”

他等了万年,谋划了万年,在他重新化为人形,入世之初,踏足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幽冥。

蒋家时代守护的地方,果真是惊喜异常。

一护卫领命而去,另一侧的护卫王戟犹豫问道:“主上,那仙门少主所爱之人,可是殿下?”

他刚说完,便见许砚幽幽看向自己,王戟垂头,更正道:“属下失言,九雾姑娘。”

“不然,你以为本君为何留她性命。”

“可她的确知晓主上过往秘事……”

许砚上下打量王戟一眼:“你不会当真以为她是王上与王后的血脉吧?蠢货,这世间奇门异法众多,入梦术窥心术本君甚至听闻过与死物灵物对话的术法,鬼知晓她用了什么邪术装神弄鬼,妖言惑众。”

“先前留着她不过想看看她冒充小殿下身份,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如今风云变换重要关头,本君便不陪她玩这个猜谜游戏了,开启沙笼,让她尝尝胆敢愚弄本君的下场,对了……她可是一颗重要棋子呢,务必让守着沙笼的守卫看紧了,别给弄死了,留口气。”

许砚伸手拂落衣上的灰尘,眸光森然。

王戟吞吞吐吐地道:“沙笼不会伤及王族血脉,若九雾姑娘当真是公主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主上又该如何收场……

凡事,都有个万一吧?

许砚哼笑一声,眉宇间有些不耐:“莫要啰嗦,她绝不会是西决王族血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数万年前,西决毁灭时那般绝望又凄凉的景象,他又何尝不想保住王族血脉,撑着气力耗尽的身体,不眠不休寻了整整三个月,寻到这片一望无尽的漠海,再无一声呼吸,一丝灵息。

许砚看向众人,这些人,皆是他自漠海中舍命带出的,是漠怪,更是与他一同效忠,不舍西决的亲信。

“本君知晓你们对西决的感情,所以才会凭借着三言两语便信了那女子的鬼话,本君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西决王脉还在人世,今日本君给你们一个交代,那沙笼便是验证她身份最好的证明,若沙笼启动,她仍安然无虞,本君便自认那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军法自处。”

那赝品说的谎,明日清晨,自见分晓。

地下的空间脸朦胧的月色都没有,轰隆隆的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九雾警惕的环顾四周,耳尖动了动,黄沙化成的地蛇与藤蔓自四周蔓延,以九雾为中心缓缓收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蔓延至九雾脚下。

幽暗中,两点的红光缓缓生气,凭借着这诡异的晖晕,九雾看清了面前之物,一条巨蟒,竖立着身子在她眼前,那两点红光,正是它的眸子!

此刻九雾难以分辨,它是活物还是沙砾幻化出的,却能听出它体内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分叉的蛇信子与她尽在咫尺,她下意识想要出手,这沙笼却好似禁锢了她的灵力,令她动掸不得。

眼看着那双赤红的眸子离她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九雾喊道:“你还不出现吗?”

在她离开那沙瀑,系统就已经提醒过她,她身边出现一股特殊的波动,那时,九雾便知,沙瀑中那怪异的女子大抵是跟在了她身边。

之所以不惧来此,是因她已知晓那女子身份乃是西决王室血脉。

不远处,拖着长发的少女现了身形,她轻声道:“我的确是西决王脉,可……我的身躯早已在数不清多少年之前就已腐化,这沙笼,它也识别不出我的魂魄呀!”

九雾愣住。

系统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完了完了完了,宿主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该劝一劝你莫要惹怒了许砚的!”

“你们这沙笼,也太落后了些……”九雾紧盯着凑她越来越近的巨蟒,怔怔地道。

“这沙笼都好几万年前了,落后点也情有可原吧…”嘉乐缩了缩脖子,急得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地道:“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可不能死了呀,她要死了,我等这么多年又算什么,我得趁她死前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她脚步一停,而后茫然自问:“我要做什么来着?”

嘉乐拍了拍脑袋:“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九雾深吸一口气,全身汗毛直立,她把持着自己尽量不与面前的巨蟒对视,可那双尽在咫尺的赤红色眸子森寒的光亮却由不得她忽视,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吞之入腹,胸口处“砰砰砰”地跳动着,耳边是系统与嘉乐聒噪的声音,纷乱中,哪个也听不清楚。

“系统,我此时可还能与你交易?”九雾问道。

“早知就该早点给宿主派发任务,宿主上一次与系统交易的任务未完成,这一次就连我也无法动用自身力量为宿主解除危机!”系统懊恼地道。

九雾皱起眉,到了此时,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自作聪明以为有嘉乐在,这沙笼便不会真的启动,谁知这沙笼只能识别活人……

她经历那么多才活到今天,难不成要死在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还是她自己作的……

九雾挣扎起来,脚下却如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巨蟒发出的嘶嘶声更响了,像是威慑,很急切。

下一刻,黑暗中那两点红光猛地向着九雾而来,九雾咬着唇,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呃……”

“哎?”

九雾耳边同时传来系统和嘉乐的声音,而后肩头一重,九雾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巨蟒大大的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它太重了,每蹭一下九雾都感觉被千斤顶推压了一下,若非脚下不能动,此刻已经倒在地面上。

九雾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向嘉乐:“难不成我也是西决王室血脉?”

嘉乐激动地站起身:“绝无可能!我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只有我一个女儿!”

九雾:“你别激动,我这不是好奇吗,我既非王脉,为何这东西与我这般亲近?”

嘉乐跑到巨蟒旁边:“喂!大怪物,你怕不是在此处待久了,也傻了?”

巨蟒好似察觉到了嘉庆的魂魄,对着嘉乐的方向张开巨口“嘶”了一声,把嘉乐吓得跌坐在地上。

嘉乐喃喃道:“它竟如此对我,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她说着,竟接受不了般的晕了过去。

九雾瞠目结舌地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嘉乐,没注意眼前的两点红光忽然缩小,直到冰凉的触感爬上手腕才回神。

也是在这时,九雾脚下再次想起沙藤的蠕动的声音,沙藤散去,脚下的桎梏消失。

九雾摸了摸手腕,巨

蟒化成的手镯动了动,细微的红光如两颗红色宝石闪烁着。

“宿主,那公主该不会真的是捡来的吧?”

系统茫然地看着九雾手上带着蛇磷纹路的银镯,难不成宿主对许砚随口胡诌的身份,竟是真的?

若是如此,宿主便不是被人抛弃的弃子,但……

好像更惨了。

九雾茫然一瞬,下意识摇头。

她总觉得,不是这样。

虽然西决这地方对她而言实在优待的过分,就连这沙笼里的巨蟒对她也不同寻常。

西决王室血脉的身份,的确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可她就是莫名感觉,她不是。

“我忘了许多事情,但我记得,父王与母后亲手杀死我,又将通身的灵力都注入我的魂力,这才保我魂魄永不消散,我在此处等你,是他们的遗志,因为你……”

九雾看向又坐起身的嘉乐,开口问道:“为何要等我?”

“因为你……”嘉乐敲了敲额侧,苦恼的怵起眉,想了许久,终是一无所获。

“我忘了……总归你不是父王和母后的孩子。”

她说完,怕九雾不信,伸出三根手指:“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的魂魄在此处太久了,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定过些时日我就想起来了。”

九雾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得早些想起来啊,不然……我可真就怀疑你是捡来的了。”

这话自然是逗嘉乐的,她没有跟别人抢爹娘的癖好。

嘉乐的话,也并非全无信息,西决王与王后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倾注自身灵力令她魂魄永不消散……

那时西决已毁,万里之境荒无人烟,纵使嘉乐魂魄遗留在世间,也注定孤独,如此没有尽头的活着,当真是比入幽冥还要折磨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嘉乐等着她,又是从何得知,她会来?

那时距今已经数万年,难道自己……

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于世间了吗?可她自又记忆起,不过是一个在河流中飘泊的婴孩。

九雾看向嘉乐:“你又是如何确定,要等的人是我。”

嘉乐抱着膝,认真地看向九雾:“因为你不一样,魂魄是无法分辨这世间的颜色的,但你是有颜色的。”

“我母后说了,你来了,我一定会认出来,因为你不一样。”

九雾心中有很多疑惑之处,可偏偏,嘉乐忘记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只能等她想起来,才能解答。

“没想过离开这吗?”

纵使是魂魄,独守在这荒芜的地方,也着实难熬。

嘉乐撑起下巴,明明已经历经了数万载,目光仍纯粹如稚子:“这几日我跟在你身边,看到了天空上的星星与月亮,也看到了高高矮矮的房屋,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九雾目光变得复杂:“那我没有出现时呢?”

“你没有出现时,我一直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呀。”

嘉乐伸了个懒腰:“父王和母后给我留了许多东西,有书本,有画卷,那里面写的可真好,画的也好,我从未见过花,也不曾看过高山溪流,更没有见过有许多人的街市,有时我都怀疑,这些东西不会是瞎编乱造的吧?你从外界来,你给我说说,书里记载的,可是真的?”

九雾摸了摸嘉乐的脑袋:“是真的,桃花是粉色的,就像我的衣裙一般的颜色。”

九雾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还有很多好看的花,什么颜色都有,街市上有好吃的食物,有漂亮的首饰和挂件,若遇节日,街道上人挤人热闹极了……”

九雾的声音缓缓道来,言语间不过是最普通寻常的事物,却让嘉乐听得双眼亮晶晶的,拉着九雾问东问西,好似怎么也听不够般。

到了第二天清晨,九雾的嗓子已经有些干哑了,直到沙笼的机关处传来异响,才在嘉乐意犹未尽的目光中息了声音。

王戟带着人走下沙笼,有些不忍的垂下眼睫,现下想想主上的话,也觉得九雾的身份很可能是她胡口编撰的,但她请他们喝花露浓,看向他们的目光也真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心中已然对九雾升起恻隐之心。

西决毁灭时,此间天地所有的活物都断了声息,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沙笼中的地王蟒自是也不会残存于世,是以沙笼中不过是些沙藤与机关,九雾不是凡人,此处能抑制她的灵力,到底身手还在,拖到此时才解除沙笼机关,是许砚的授意。

半宿过去,想来是被折磨的不清了吧……

王戟步入沙笼,刚好九雾站起身来,含笑对他挥了挥手。

“这……”王戟震惊的看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的九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身侧的护卫,带着人退后一步:“开启沙笼机关。”

机关开启,想像中的沙藤和机关全都静止不动,王戟与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动容之色。

“你,快将九雾姑娘,不,快将殿下带出来。”

王戟说完,又看向另一人:“快去告知主上,九雾姑娘就是我西决的公主,快!”

九雾自然知道几人在想什么,也不否认,跟着人走出沙笼。

嘉乐在王戟等人走进来时便已隐匿了身形,九雾小声对她道:“我还得借用你身份一段时间,莫怪莫怪。”

“不怪不怪,反正我也不是活人,这身份你想用便用,作为报答,你可得多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呀!”

九雾收回视线,弯了下唇角。

九雾离开后,王戟想了想,还是觉得谨慎些,自己走进沙笼,命人打开沙笼机关。

“嗖!”

“轰隆隆…”

几处机关一同发出异响,随后便是疾速如雷的沙藤袭来!

见此情形,手外外面的护卫赶关闭机关,将满头冷汗的王戟带出。

王戟神色激动:“沙笼一切如常,九雾姑娘是我西决的公主殿下没错!”

……

九雾回到住处时,许砚并未在房中,她换了身衣物,又接过护卫准备好的东西洗漱一番,刚打理好,便听到“叩叩”地敲门声。

九雾挑了挑眉:“进。”

有些意外,门外并非许砚,而是王戟。

王戟弯下腰,神色比先前更加恭敬:“殿下移步。”

九雾跟着他走了出去,刚到院中,便见到院中央的许砚,许砚看向九雾的目光很是复杂,倒是没有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错怪殿下,是臣之错,唯有自罚一百军鞭,以表臣心之愧意。”

许砚说完,被人扶下轮椅,跪坐在地面上。

九雾轻啧了一声,此刻这人倒是不自称“本君”了,一番做派从呲嘴獠牙的猎豹变成了病猫。

“青芜君言重了,经过昨夜,本宫已经心如明镜,如今西决与父王母后都不在了,本宫这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青芜君才是这里的主子,就连本宫日后都得仰仗青芜君过活呢,青芜君快快起来,莫要折煞了本宫。”

九雾这番话后,有许多想开口为许砚求情的护卫默默垂下头,他们不曾忘记西决,想要光复西决,那么西决的公主,便是天骄之女,金尊玉贵,容不得半点不敬。

青芜君自认罪罚,若没有个惩处,那往后,岂不是有样学样,人人都可对西决遗留在世唯一的公主不敬了?

若真如此失了根骨上的东西,轻视了王族最后的血脉,又谈什么怀念故土,光复西决。

许砚此时已经无瑕分辨九雾的言外之意,阴阳与否,拄在地面的指尖缓缓收紧,脑海中纷乱无比。

“打。”他垂着头,冷声吩咐着身后的护卫。

空气寂静,带着倒刺的长鞭扬起,“簌簌”声划破半空,长鞭甩在脊背之上,华丽衣绸被割裂开来,倒刺扎进血肉又拔出,血珠在衣衫之上绽放开来。

“啪!啪!啪!……”

从许砚愈渐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行刑之人并未作假,如今不过三十鞭,许砚这具身体好似要随时晕厥过去一般。

九雾抱着手臂,他将她送进沙笼,可是想要了她的命的,三十鞭,岂不是便宜他了?

“青芜君这般受罪实在令本宫心中难安,方才原想着劝阻青芜君你勿要继续受苦,三十鞭已经够了,但转念一想,青芜君作为我西决遗民的领袖,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比之千金,本宫若阻止青芜君受刑,反倒是有碍于青芜君的声名了。”九雾担忧的望着许砚,许砚狼狈抬眸,唇角勾起一抹隐昧的弧度来,似是看透了九雾心中所想。

“殿下,咳咳,放心…

…臣自当受满百鞭咳咳咳。”

许砚不断地咳着,单薄的脊背一颤一颤的,拄在地面的指尖泛着白,下一瞬,竟是向一旁栽了下去,倒下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九雾。

她是公主又如何?他本就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忠臣良将,凭何要受那百鞭之苦?

许砚倒下,还未等众人有所动作,一盆冷水在他倒地的同时浇在他脸上,水柱如同巴掌一般冲击的许砚脑袋发懵。

九雾掩住唇重重地咳了起来,唇角的笑意被手中帕子遮挡住。

“青芜君无需道谢,今晨净颜之水,出来的仓促,竟装到储物袋中一同带出来了。”

许砚被浇了个透心凉,又听闻那水是用过的污水,恨得牙痒痒。

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九雾身份又得到证实,就算他再是不忿,面上也不能流露出半分。

“公主“好意”,许砚记下了。”许砚僵硬地弯了弯唇。

九雾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许砚身后行刑之人:“青芜君看起来比之前清醒多了,快些动手吧,莫要让青芜君跪在此处太久。”

身后护卫反应过来,颌首道:“是,殿下说得有理。”

长鞭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砚闭上眼眸,紧紧握紧拳。

就在九雾看得兴起之时,系统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叮,女配逆袭系统任务发布,宿主不可拒绝。”

“滴!发布任务——请宿主获取许砚(青芜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任度,任务时间,一年内。”

九雾怔愣许久,回过神来,连许砚受罚都觉寡然无味了。

她表情不太自然的看向许砚,许砚发丝还滴落着水珠,整个人湿漉漉的,十分狼狈,察觉九雾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九雾:“……”

这任务,但凡早一炷香发布呢?

许砚紧闭着眼,喉间时不时因脊背的鞭刑痛意而闷哼出声,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她身份当真是公主,如此,于他筹谋,虽麻烦,倒也算不得坏事。

有了这层身份,牵制玄意和许墨白,更是游刃有余。

许砚这般想着,唇角的血迹忽然被温热的指尖擦拭去,他睁开眼,看到含笑的九雾近在咫尺后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避开。

那狡诈的女子作这般温柔做派,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