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夏天的红山茶》萧景阳

在恐怖被禁止的时代, 其实很多奇幻灵异片的内核都是情感与人伦。

聂梵最后拿出的,便是一个名为《夏天的红山茶》的剧本。

每年夏天,彭蔚都会去外婆家过暑假。从小学到高中年年如此, 无一例外。

外婆家坐落在海边的一个小镇上。这里有蔚蓝大海, 有沿海公路,有青青麦浪,有似火骄阳。

彭蔚是个会画画,会写诗的文艺少女。她正值十几岁的年纪,最喜欢的便是这种慢悠悠的宁静小镇。这里安逸, 且不受外人打扰。用彭蔚的话来说, 如果人生是一场修炼,那么这里就是最好的「洞天福地」。

彭蔚爱幻想, 爱思考,爱文学, 爱色彩,爱所有积极向上的东西。她是一团火,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高考结束那年,彭蔚一出考场就迫不及待地跟妈妈安排去外婆家的事。妈妈对此虽然已经习惯,却仍旧说:“也不知道到底谁是外婆的女儿,你这丫头比我去得还勤。”

彭蔚对此非常骄傲。她在做自己愿意的事的同时,也让自己成为了她人嘴里一个孝顺的孩子。会尊敬长辈的孩子当然不会对妈妈不孝顺, 她又嘴甜地撒娇:“那是因为我比较闲呀,而且我是妈生的嘛,说不定这点是遗传你的优秀基因呢。”

她现在还处于无所事事的学生阶段,她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妈妈为她打包好行李,给她这三个月的零花钱,同时嘱咐她记得关注成绩, 记得报考志愿。彭蔚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女孩,妈妈说什么她都一一答应。

乘坐飞机,再转大巴,彭蔚吹着风,再一次来到了自己的梦想城镇。

在闻到那咸湿时的海风时,彭蔚伸了个懒腰,开始享受自己为数不多的暑假。

小镇不算繁华,居民住得也不集中。外婆家建在一个临海的小山坡上,除了她家之外,旁边还有另一户人家,只不过隔壁的那栋楼从彭蔚记事起就一直空着。小时候彭蔚和其他小伙伴玩捉迷藏还翻墙进去过。她记得院子里杂草横生,又旧又破,只有几颗山茶花树,遇到天气不好的傍晚,远远望着就特别阴森。小孩提时候不懂事,小朋友都叫这栋房子为“鬼屋”。

后来长大了,彭蔚开始学画画。她的艺术细胞疯狂增长,她爱上了色彩,爱上了花,她特别喜欢邻居家后院里那几株开得又红又艳的红山茶花。那些红山茶是那么美丽,那么特殊,每一年,彭蔚都要为它们贡献出无数的纸张。

再长大一些,彭蔚又知道了山茶的花期是12月-3月,可外婆家邻居家的山茶花却一直在5-9月开。从科学的角度出发,这显然是非常不合常理的。

老一辈对此自有解释。外婆说:“几十年了,那几株山茶花都是那个花期。可能是嫁接了什么基因吧,谁知道呢?”

没有人知道原因,因为它几十年如一日的花期,大家甚至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同寻常”。

彭蔚看着花长大,她也慢慢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或许真的像外婆说的吧。

而且它只是一株山茶花,谁会干涉一朵花什么时候开呢?它是自然,它还那么美丽,它早开与晚开,都对任何人造成不了影响。

或许它就是不爱冷,它就是喜欢温暖的夏天?

世间的所有生灵,都有追逐太阳的权利。

彭蔚爱这几株山茶,爱它们的红,爱它们的不同寻常。这次过来,路过时彭蔚还想往院子看看,她想着自己以往画过的画,她检查着自己的记忆,她做出一切准备,却一眼看到崭新的外墙。

邻居家被翻新了。

“鬼屋”现在住进了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少女当时就忍不住发出疑问:“有新邻居搬来了?”

外婆看了一眼,解释:“是屋主的女儿带着孩子回来了。”

彭蔚不关心屋主,只问:“那他们没有把山茶花挖掉吧?”

“当然不会,那花开得那么好,为什么要挖掉呢。”

外婆家是一座二层小洋楼,二楼里最大的那间拥有落地窗的房间属于彭蔚。

彭蔚一进门就撒开手,直奔二楼。她一路奔波,现在特别疲惫。她打开风扇,趴到铺好凉席的床上,闭着眼睛开始犯懒。

从进门时就一直围绕着她的小狗跳上床,对她又拱又叫。彭蔚嫌弃它吵,用枕头轻轻捶打它,“小白,闭嘴啦。”

受到袭击,小白委屈地咕噜。他趴了一会儿,很快又恢复精神跳下床,蹦跶着来到落地窗,冲着楼下叫。

“小白,你好吵啊!”

彭蔚忍受不了,翻身起床来到窗边,抱起小狗正欲狠狠地抽打它的屁股,恰好生出契机,让她望见楼下邻居家有个戴着草帽的男孩正在门口跟妈妈告别。

彭蔚没有看清他的正脸,心里却十分笃定:这个男生很帅。

有时候,帅就是一种感觉嘛。

邻家男孩身上没有任何配饰。他套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防晒,里面的内搭是一件白色的短袖。他穿着长裤,整体穿搭非常简单,同时也衬得他非常清爽。

他就是那种滨海小镇,像雪碧一样的男孩。

彭蔚正出神,楼下,那个男孩的母亲却忽然回头往上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奇怪,她就好像知道她在偷看他们一样。

顺着母亲的视线,男孩也抬头,没有收回视线的彭蔚也借机看到了他的脸。

他非常白,比彭蔚所有见过的人都要白。

在海边的夏天还能这么白,彭蔚有理由相信这个男孩和她一样的外来者。

他的五官同样优越。他没有青春期男孩的胡茬,嘴唇带着健康的红。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在阳光下居然还泛着水波。他的眉毛生长得规规矩矩,透着女孩的秀气。

彭蔚想,这个男孩,可真像某些小说中的男主角。

“薇薇!”身后的楼梯震天响,彭蔚回头,立马联想到是外婆在提她的行李箱。她赶紧放下狗,再一转头,邻居家的母子都已然不见了踪影。

来不及细想,彭蔚赶紧去迎接自己的行李箱。

那张出色的脸到底还是在她脑海中萦绕。

中午吃饭时,彭蔚回想起那对母子,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年纪,问:“外婆,你以前认识隔壁住进来的新邻居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在他们小时候见过他们吗?”

外婆皱起眉,回忆,“那倒没有。如果我没记错,原屋主是个守寡的女人,我和你爷爷当初盖这栋房子时,她就住在那里了。她和丈夫非常恩爱……倒是奇怪,有些想不起她丈夫的样子了,只记得他丈夫是个不定性的人,每年都要去干新的活计。什么理发、电工,都尝试过。他们经常是夏天在,秋冬走。他们不常和我们来往。我和你爷爷也是在新房建成给女主人送礼物时,才正脸见过人一回。后来有一天,我忘记具体是哪年了,总之,那个女人突然就上门说,要出远门,然后那栋房子就空下来了,直到今年春天。”

听到有这回事,彭蔚更加觉得奇怪,“那栋房子不得四五十年了?又空了那么久,能住吗?”

“可能人家找人修缮了吧。他们住进来时我不是刚好出去旅游了,没遇上。”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原屋主的女儿?不会有人故意骗房子吗?”

“那不可能,”外婆说:“新房主邀请我去她家坐过,我看到了,她妈妈和外婆的照片就被挂在客厅,她和她家的长辈都长得很像。”

说起这个,外婆又记起来,“小白不喜欢他们,很喜欢冲着他们叫。他是狗,听不懂人话,我们没办法教他,只能管好他,免得伤了邻居间的感情。你要是带小白出去玩,记得绕开他家走。”

小白是只白色的贵宾,从小就喜欢叫。

彭蔚点头,醉翁之意不在酒,终于问起自己的最想问的问题,“他们家的那个男孩子,是回来过暑假的?”

外婆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却没点明,而是笑着说:“不算男孩了,20出头的年纪,是个大人了。他叫萧新阳,他妈妈叫郑凌秀,你叫她凌姨就好。萧新阳好像是说……身体不太好,所以退学在家疗养。他妈妈可宝贝他了,也不让他出门,也没见让他和谁玩。那孩子很有礼貌,又怪可怜的,你遇上了,跟他多说两句话,他对外面的世界可向往了。”

“好。”彭蔚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感慨:“好好的人,怎么是个妈宝啊。”

邻居家的小插曲,到底只是生活的调剂。

彭蔚很快就享受起自己的假期来。

她重新去镇上的自行车行租了一辆单车,先围绕着小镇转悠了一圈。一年没来,这里好像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租来的二手车到底不比一手车好用。有一天彭蔚回家,在离家门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自行车掉了链子。

她尝试自己去修,未果,只能认命的推回去。

回家的最后一段路是个斜坡,彭蔚推得气喘吁吁,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她今天刚好穿了一件十分透汗的短袖,被浸湿一大半的短袖让她尴尬极了。

偏偏这个时候,萧新阳出现在他家的院子门口。

他打量着她,眼神不带有任何异样,反而非常友好,“要帮忙吗?”

彭蔚很尴尬,她有些不太愿意搭理他。

可是外婆说,这是一个可怜人。

于是她便硬着头皮问:“你会修车?”

萧新阳点头,很谦虚的样子,“我会一点。”

彭蔚便站直了身子,等着他出来。

可萧新阳却低头望向自己的腿,“我需要你邀请我。”

什么意思?还得她求吗?当自己的霸道总裁啦?

“有毛病吧……”彭蔚小声嘀咕,她不满意他倨傲的话,当即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回家。

车还是没有修好。

外婆也修不好。

晚上,在院子里,彭蔚看着自己的破自行车,累得直不起腰。

要是车修不好,她明天怎么出门嘛。

她正要唉声叹气,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回头,正是萧新阳趴在他家围墙上。

彭蔚看着他满脸是笑,更加不满意了,“你幸灾乐祸是不是?”

萧新阳摇头,看着她的自行车轻声说:“我可以帮你。”

所以呢?

彭蔚想起傍晚时他说的话,认命般地叹了口气。

“求你了,过来帮帮我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

萧新阳一边翻墙过来,一边疑问:“你为什么要求我?”

彭蔚气绝。

从这天之后萧新阳帮彭蔚修好自行车后,他们就成了朋友。

彭蔚也终于知道,那天萧新阳话里的意思,是他妈妈要求的。

“妈妈说,如果没有她的允许,或者是别人的邀请,我不能离开我家的房子。”

彭蔚想,萧新阳的妈妈可真是符合所有妈宝男的妈妈的刻板印象。

与之相比,萧新阳倒是没有那么妈宝。

他很单纯。他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上过学,他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外界,因此,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初时,彭蔚十分惊讶,“你家里没有手机,没有能上网的东西吗?”

萧新阳摇头,“妈妈说,外面很恐怖,我有她就够了,我不需要了解。”

彭蔚觉得,恐怖的是这个妈才对。

她像所有的少年那样跟朋友吐槽家长,萧新阳虽然不能对彭蔚的话表示赞同,但他确实对妈妈不让他出去一事有意见。

“我很爱妈妈,可是妈妈觉得,我出去了就会抛弃她。”

“你妈对你的情感太畸形了。”

“我想,如果我跟妈妈好好谈谈,她会理解我的。”

彭蔚很热心,她愿意帮助可怜的被母亲掌控的萧新阳。

暑假很快过去,彭蔚即将离开这里前往大学。她的人生一片光明。临走之前,她和萧新阳交换了通信地址,他们约好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这一段新友情。

大学的生活精彩丰富,彭蔚知道萧新阳没见过这些,她便高频率地写信和他分享。她的这种“返古”行为落在室友同学眼里,大家纷纷打趣她有一个“古典小生”男友。

彭蔚初时还会解释,后来就懒得多费口舌了,再后来,同学一遍遍的“又给男朋友写信啊”啊话在她心里生了根,她不禁怀疑起自己。

她真的喜欢萧新阳吗?

在初雪那天,彭蔚在信里给萧新阳表白。

从这之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萧新阳的回信。

她把这件事跟室友说,室友的意见是:“你的暗恋对象那么传统,他或许被你吓到了。”

这种事说出来很离谱,但对象换成萧新阳的话,又很合情理。

彭蔚想,有些事她还是当面讲清比较好。

很快放了寒假,彭蔚破天荒地来了外婆家,却看到了一栋空房子。

外婆说,萧新阳的妈妈觉得这里太冷,带萧新阳出去过冬了。

彭蔚就此心怀侥幸。或许萧新阳没有给她回信是概率性事件,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信。

她重新拾起信心,开始等萧新阳的回信。

二月开学,没有。

三月还是没有。

彭蔚又开始给萧新阳写信,还给外婆打电话问萧新阳回来没有。

外婆说,萧新阳的妈妈说,他不回来了。

什么叫“不回来了”?

五一假,彭蔚再次来到外婆家,她没见到萧新阳,却见到了和萧新阳长得一模一样的,萧新阳的父亲。

他说他叫萧景阳。

世上真的会有和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吗?

彭蔚不确定,但她仍旧勇敢的向萧景阳询问萧新阳的下落。

萧景阳说:“他身体不好,他现在待在老家,他妈妈说,他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

“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啊。”

连候鸟离开了都会在春天回家,为什么只是一个冬天,她就弄丢了自己的萧新阳?

彭蔚非常难过。

但是这年暑假,她仍旧来到了外婆家。

她的房间视角得天独厚,她常常能在阳台上看见萧新阳的父母。

萧景阳用着和萧新阳一样的脸和其他的女人恩爱。

——不,不是其他的女人,是他的合法妻子。

他们拥抱,亲吻,彭蔚还见过他们躺在一起。

他们是合法夫妻。

可是为什么要用萧新阳的脸?

彭蔚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可她就是感受到了背叛。

她趴在床上,闷在枕头里大声哭泣,她无法与自己和解。

为了散心,她仍旧租了一辆自行车。

去年那辆一模一样蓝色的车。

同样,车在离家门前一公里的地方掉了链子。

同样,站在院子里的萧景阳对她说:“要帮忙吗?”

“你会修车?”

“我会一点。”

萧景阳说完这句话做出和萧新阳一模一样低头看腿的动作,“我需要你邀请我。”

和上次不同,这回,彭蔚邀请萧景阳出门。

来到院子里,萧景阳给彭蔚修车。

同样的车。

同样的院子。

不同的是一个傍晚,一个夜晚;一个子,一个父。

但他们都拥有同样的脸,同样的修车流程,连侧头观察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思念将彭蔚折磨得精神萎靡,在那一刻,她的心碎了,她的道德也碎了。

她并非有多爱慕萧新阳,她只是不甘心。

一个可怜的少女受到了玩弄。

于是少女伸长脖颈,亲吻了男人的脸颊。

她甚至犀利地问:“你的儿子知道他的父亲会顶着和他一样的脸和他的妈妈zuo爱吗?”

彭蔚甚至想,或许从来不存在什么萧景阳,那个看起来显然成熟些的男人除了年纪,其他地方与萧新阳一模一样。

或许他就是萧新阳。

变态的从来不是她,是她的妈妈。

……

余寻光看到这里,停下来吸了口气。

他合上剧本,看了一下封面,果然看到上面两个大字:「彭蔚」。

他看的是彭蔚的剧本。

林汝芸注意到他的动作,解释说:“有烧脑情节,后期会大量剪辑。故事的主要镜头会从彭蔚的视角出发,她的剧本对整个故事的整体展现得比较完美,所以给你看她的剧本。”

余寻光点头,“原创?”

聂梵说:“编剧是我们的大学校友。”

余寻光再一次点头,这是对剧本的认可。

他当然也有疑问。

“萧新阳和萧景阳是同一个人?”

“是的。”

“他是鬼?”

“是灵体。”

“反正是,不在人世了。”

“是的。”

“埋在山茶花底下?”

“准确点说,山茶花就是他。”

这个剧本,整体来说故事性并不强。

但这就是聂梵的风格。她挑选的剧本时,更看重故事是否具有画面的美感。

问完剧情,余寻光又问演员配置。

“郑凌秀谁演?”

“高苏。”

“彭蔚呢?”

“康芮晗。”

“新人?”

“大一生,特意挑的,很漂亮,很有灵气。”

余寻光不语,抬头叹了口气。

林汝芸和聂梵对视了一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剧本上敲击着。半晌后,他说:“我还是需要看一下萧新阳的剧本,因为从现在展露的篇幅来看,这个角色很普通,不具备吸引我的点。”

余寻光可以不在乎戏份,不在乎主视角,他在乎的是角色的层次感。

“当然。”聂梵知道他的性子,伸手又拿出一本剧本。

她同时补充:“表面上你只能看到萧新阳和萧景阳,但其实这个角色有很多个面。”

余寻光翻开剧本。他想,他会自己判断。

萧景阳才是这个角色的本名,他和妻子郑凌秀的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

郑凌秀的父亲是道士,她长大以后女承父业,也成了一名坤道。

“道”在现代属于非遗,在那个时候却属于“三姑六婆”,是以郑凌秀虽然学了一身本事,却经常被人看不起——萧景阳亦是其中一员。

萧景阳出身于大户人家,他接受了西方教育,他看不起“落后”的传统。他傲慢,他在郑凌秀上门“做法”时大呼其为“骗子”。

然而偏偏郑凌秀是真有本事的人。

萧景阳的无礼让郑凌秀非常不满,她不顾父亲定下的规矩,捉弄了这位少爷。

少爷与道姑结了梁子,少爷与道姑打打闹闹,少爷又与道姑相爱了。

跨越阶级与身份的爱情是不被允许的,是得不到祝福的。萧景阳和郑凌秀私奔成功,却在战火中丢了性命。

郑凌秀想,或许是她害了少爷。

她去求父亲,求师父,求一个可以起死回生之道,却只得来了一个长生不老和拘魂之法。

可以长生却不得回生。

这世上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郑凌秀不明白这个道理。萧景阳被她亲手长埋于地下,后来,他的血肉滋养出来了几株山茶花。

每到花开,他就能出现。

山茶花开在冬天,但少爷十分怕冷。

郑凌秀便想,那就开在夏天吧。

他们在某个小镇偏僻的地方盖房子住了下来。这里没有别人,他们能长年累月的做夫妻。每一年萧景阳都会随着花开出现,每一次他都宛若新生,他快乐的接触着外面的世界。

然而有一天,萧景阳有了常识。他对自己没有记忆的事实发出了疑问。那个时候郑凌秀已经五十多,她一如既往的年轻,萧景阳也仍当壮年。

在郑凌秀的坦白下,萧景阳知道了自己不同寻常的秘密。他不能接受事实,在悲愤之下他拿起剪刀,亲手了解了自己。

可是,他是一株山茶花啊,他只会凋谢他根本不会死。每一年,他都会随着花开出现。

他一年一年的开,一年一年的循环着杀死自己。

郑凌秀是人,人心是肉长的,她当然也会心痛。她不愿意让萧景阳伤害自己,也不想被他伤害,所以她也曾经试图停下来。她离开这个院子,她让山茶花自由绽放,她再也没有复活过萧景阳。她走遍山河大川,她终于知道了自己曾经的要求是多么的愚蠢。

这个世界一个人走,太痛苦了。

郑凌秀还是回来了,这一次,她以妈妈的身份。

萧景阳对自己新的身份接受良好,他甚至还交到了新朋友。

于是第二年复活,郑凌秀才敢告诉他:“你叫萧景阳,是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