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代班导演

凌爽来的那天, 晚上回去之后,翁想想和他聊了很多。

凌爽说,余寻光现在的状态有些奇怪。

翁想想并未拥有他那样敏锐的感知力, 她感受不到他话里的点在哪里。

凌爽便问她, 翁想想你认为自己的演技好吗?

翁想想说,大概够用吧。

凌爽当时笑了,笑得很欠揍。

“你很漂亮,漂亮的女演员从来不需要太好的演技。”

翁想想属于85代女演员,和她同期且名气能到一线的女演员不多, 叶兴瑜算一个, 郭郁蕾算一个,接下来还有邬时意、段晓箐、席颖、杨明薇、刘思冉等人。她们虽然不一定都算朋友, 却一直保持着演技够用的“默契”。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背叛”她们的“团体”, 她们都属于凌爽口中那类的“演技够用的漂亮女演员”。

名气能混出圈的女演员都有点本事,翁想想便是演“甜妹”出名。她的演绎之路来得顺遂,或许是她赶上了好时候,她凭借一些走量的同类型小甜剧,获得了不错的路人缘,也让她的事业达到了一个“甜妹”该有的巅峰。

然而后面的路该如何走呢?

她不会一直好看,观众也不会一直接受她演“甜妹”, 所以凌爽建议她,她需要转型。

要么,开拓新的戏路。

要么,像叶兴瑜那样转幕后。

翁想想思考了一阵便想,那她就试试往新的路去走吧。

于是她筹备桐庐村,学监制, 她开着自己的事业大船,摇摇晃晃的在大海里开辟新的航线。

现在,路被她走难了,她的前方出现了一座暗礁。

“翁想想,你跟天赋型的演员演过戏吗?”

答案是没有。

娱乐圈里,演技好的那批女演员都往电影圈走了,翁想想跟她们隔了一堵厚厚的墙,往常只有出席活动时,才能与她们碰上面。

“我忘了,你那一堆里,确实没什么亮眼的角色。”

凌爽每一次说话都很欠,但这一次他没说错,翁想想确实做了一件不怎么聪明的事。

“你和叶兴瑜都小看了余寻光,因为你们的天赋有限,所以你们根本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儿。”

“你是怎么敢让他体验生活的?”

为什么不呢?

翁想想当时只是很单纯的觉得,余寻光没怎么下过乡,能来村子里适应一下也不错。

可谁知道,或许是余寻光天生属于这里,或许是那群村民一直叫他“江瑞安”,导致他在体验生活的途中,慢慢的重建自己,慢慢的在自己的身上加盖出了一套属于“江瑞安”的房子。

房子不高,却需要翁想想仰望。

余寻光的本质就很单纯,他的眼睛,比天山上的池水还要干净。

和江瑞安“融合”了后,他变得更加纯粹。

他现在仍在生活,他以“江瑞安”的形态在生活。

这样的余寻光在上镜之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是很恐怖的。

凌爽说着,又笑,“你把王宗伦找过来真没找错,这回,他真的是在拍纪录片。”

因为余寻光和他那两个朋友一伙,根本就没在演戏。

他和三合村的一切浑然天成。

他做到了返璞归真,他把最干净,最原始的一面交给了镜头。

所以,跟这样的演员搭戏,翁想想怎么不会有压力?

翁想想是科班出身,她的天赋不算好,用技巧演戏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再好的技巧都会显得拙劣。

她现在一入画,和余寻光站在一起,他们之间的适配度还没有余寻光和他那两个朋友在一起来的和谐。

一部戏的男女主角搭不上戏,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翁想想不是不知道怎么演,她是根本“演”不好。

她和余寻光在用不同的方式对待这部作品。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从余寻光建立起的“江瑞安”下手,只要敲碎他,摧毁他,就能完美解决问题。

但翁想想和凌爽都不想这么做。

翁想想出于责任,凌爽出于欣赏。

“想个办法吧。”

翁想想请凌爽来,是想让他帮忙的,不是听他批评自己的。

凌爽嘚瑟的拿乔,“这太难了。”

翁想想豁出去了,“问题出在我身上,你只要提出方法,我都愿意承受。”

她也想知道,自己作为演员的临界点到底在哪里。

凌爽过了半晌之后笑了,笑得龇牙咧嘴。

“亲兄弟明算账,媳妇儿,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翁想想早就知道凌爽看上了余寻光。

她想起叶兴瑜对余寻光的评价,忍不住劝说:“凌爽,余寻光吃软不吃硬,你明白吗?你既然喜欢他,就别用错误的方法让他烦你。”

凌爽沉默着,算是接受了她的建议。

“我知道,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们现在就说特训的事。”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翁想想就做好了受折磨的准备。

当天晚上的跑步只是一个开始。

翁想想需要去寻找夏歆的心理,她得借助外物刺激,找到她和夏歆的平衡点。

好在,凌爽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他一直陪着她。

《金满桐庐村》的剧组停了三天,那三天,翁想想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凌爽简直像是把她打碎了重组。

新的一天,再次开机上班,余寻光在片场里见到翁想想时,发现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呆滞。

他回头看向抢了王宗伦位置的凌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大清早,凌爽就戴着个墨镜在片场指挥,风格一惯的“装”。

但同时也专业。

他跟摄像交代自己需要的运镜手法,指挥打光,再试机,光替走位,试运行。

他毫不客气的使唤着王宗伦的人,他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遍片场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在他的手下,王宗伦都降成了执行导演。

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般动起来时,是非常沉默的。

而且凌爽给出的感觉还特别凶。

“镜头跟慢点,你们不是拍纪录片出来的吗,怎么跟人物需要我教你们吗?”

“慢点,说了慢点!这组镜头我只要一个头,懂吗?”

“走侧边,我要往上推的效果,谁能给我,啊?”

“那灯光,能不能换个角度,你当我拍死人呢?”

余寻光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他站在旁边,第一次有些无措。

等布置结束,凌爽关了对讲机,精神奕奕的跑过来。

“王宗伦说让我给他的剧组治治病,我就没客气。余寻光,我给你长长见识吧。”

翁想想听到他的声音,给出反应,拿着剧本过来。

凌爽便开始走流程,“先对戏,好不好?”

今天通告单上安排的第一场戏是夏歆和江瑞安初见的戏,这场戏前天拍过,如今再排上,是重拍的意思。

其实从余寻光的角度去看,这并不是一条很难的戏,但那天翁想想没发挥好,他配合着也难受,今天能重拍,他乐于见到。

余寻光愿意配合剧组的任何安排,哪怕被要求做已经完成的工作,他没有一点儿烦躁情绪。

他也不无聊,因为他心里还挺期待凌爽的表现。

从开头开始对戏,走戏的时候,凌爽的重点不在余寻光身上,他全程关注着翁想想,他把表演这项艺术拆分开,化作程序,一句台词、一个动作的在教翁想想。

“你是老乡,你全家都是老乡!”凌爽说出台词时,带着愤怒,虚心,也抓准了细节的重音。

他给的感觉,和翁想想前天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是余寻光要的那种感觉。

凌爽演完一遍之后,翁想想模仿,就复刻模板这方面,她做得很好。

余寻光看她按照凌爽的节奏把台词顺下来,大脑当时有一瞬间宕机。

“嘿,”凌爽拿台本敲了敲他的胳膊,“回魂了,余寻光。”

余寻光眨了眨眼,都不用动脑子,就把戏接上了,“不好意思啊小姐。”

凌爽马上做出羞愤的表情。

老实说,很奇怪,又诡异的合适。

余寻光在他给反应后的一瞬间,立马说:“同学,同学我想问你一下……”

凌爽抿着嘴,侧过头,娇娇的笑了。

余寻光看得头皮发麻。

凌爽却没有觉得不对劲,他演完,对翁想想说:“看清楚了吗?”

翁想想点头,眼睛一点点的恢复光彩。

“再对一遍。”她对余寻光提出要求。

她模仿着凌爽的表情,复制粘贴一般,完成了这段戏。

不得不说,效果很好。

余寻光却沉默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俩人在干什么了。

凌爽见他望过来,还挺期待,“怎么样,我调教人的手艺。”

余寻光皱着眉,“会不会太过了?”

凌爽挑眉,“你指的哪方面?”

余寻光犹豫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是,很显然,想想姐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个作为演员的……”

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把话憋回去,想了半天才说:“她像是在顶着你的意志演戏。你对剧本的理解,完全驾凌了她的思想。”

现在的翁想想,就是凌爽操控的一个木偶。

“你不能怪我,”凌爽做出免责声明,“这是她自己求来的。”

余寻光扶上自己的额头,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演戏的方式,他无法接受,他感觉自己有些头痛。

他尝试把自己代入翁想想,如果他遇到这种情况,他想他可能会吐出来。

一个演员,怎么可以完全丢开自己对角色、对剧本的理解!

凌爽看出余寻光的状态有些不对,他解释道:“别生气,余寻光,这种情况很常见,我的这种方法真的很常见。你只是演戏演少了,见的导演少了,才会觉得难受。我猜,你以往合作的,都是偏引导性的导演吧?”

余寻光点头,他现在莫名的对凌爽有些恐惧。

凌爽笑着继续,“那是因为你能做好,你的天赋够用,你的对手演员,至少能明白导演想要的东西,所以那些导演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

那种温和的手段不适合现在的翁想想。

她就像一个很久没有做过练习的舞者,她想要快速的回到舞台,总得经受住一场彻彻底底的拉伸。

同时,他又期待的,暗示余寻光,“余寻光,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再说,你可以帮到翁想想的,对吗,你在等什么呢?”

余寻光暂时没想明白,戏便以凌爽教一句,翁想想学一句的的方式拍了下去。

这样一整天拍下来,余寻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疲惫。

他头一回没有去管自己的菜地,收工回家之后就早早休息了。

一整晚他都在做梦,不是什么美梦,也不算噩梦。

第二天被于婶喊醒,余寻光的大脑里有些嗡嗡作响。

他呆滞了一会儿,后来听到猫叫声才穿好衣服出去。

准点到达片场,戏仍然在拍,翁想想仍然在模仿,余寻光感受到她的无助,和她搭的每一场戏都很迷茫。

片场有两个夏歆,一个凌爽,一个翁想想,有时候,余寻光会不知道去看谁。

他只有跟陶庆国他们拍戏的时候,会舒服一点。

有时候,降为执行导演的王宗伦会过来跟他说会儿话。

他有时候是陪伴,有时候是安慰。

“小余,你别跟着凌爽的节奏走,他作为导演是极其强势的,别让他控制你。”

余寻光烦得抓脑袋,“我们要一直这样拍下去吗?”

“翁监制的意思是说,拍半个月,等到她完全找到感觉适应了,剧组就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了。”

余寻光皱着眉,他心里有一阵直犯恶心。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拍摄方式,尽管我知道这是为了戏好,但是给我的表演体验却糟透了。”

王宗伦看着他,这个时候他就觉得,余寻光真的是个孩子了。

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单纯的孩子。

余寻光的纯粹,让王宗伦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有很多电影导演在抠细节的时候都会教演员演戏。”

“我知道,我见过,但是,我认为那种指导方法和凌爽现在的行为,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在给剧组治病,可他下的药,会不会太猛了?

“我现在感受不到演戏的快乐,因为我的对手演员是个木偶。”

“你是因为自己不快乐,还是因为你的对手演员不快乐而不快乐?”

这话说得很绕,余寻光听着也想笑。

王宗伦也笑了,他的话说得很直白,“余寻光,我很喜欢你,从各方面来说你都是一个优秀的人,我希望你能快乐。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在演戏的时候,都会感受到快乐的,有时候,痛苦也是一种适用的情感反馈。”

他尝试开玩笑,好让余寻光心里好受些。

“你们中传,喜欢教学生技巧,不仅演员有技巧,导演也有技巧,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种技巧。”

余寻光因为这句话,想到了方正蓉。

去年风雅颂杀青的时候,他们就有过关于“方法派”和“体验派”的讨论。

余寻光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这种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安心。

王宗伦的话开了一个很好的口子,在那一瞬间,余寻光想起了很多事。他还记得,方正蓉曾经很郑重的感谢过他。

方正蓉说,她以前不算一个好演员,但之后她会学着去做一个好演员。

余寻光觉得,她的潜力是巨大的。

因为她能把华雅君演活。

雅君,雅君。

夏歆,夏歆。

余寻光捧着自己的脸,突然笑了。

他先是眼睛露出笑意,然后翘起嘴角,紧接着,笑意牵引着他脸上的肌肉,他的表情越来越明亮。

“我想明白了。”

他突然说。

余寻光站起身,看着王宗伦说:“我太笨了,也太傲慢了。想想姐找不到状态,我可以帮忙呀。我是江瑞安,她是夏歆,我们是相爱的恋人,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志,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翁想想会演独角戏,也有他的反馈没给到位的原因呀。

他在三合村,把自己一个人活成了江瑞安,他完全忽视了剧本的存在,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他分明是需要配合翁想想的。

一部戏,只有他一个人演得好有什么意思?就像他在拍《群鸦风暴》时,他会在和朱思荃配戏的时候放低水准,他现在分明也可以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呀。

好的演员,做到收放自如不难的。

余寻光看着眼前的世界,觉得眼前一片清晰。

他所有的坏情绪就像天上的白云被风吹散,再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他回到片场,找到了呆愣的翁想想,抓住了她的手。

他郑重的说:“想想姐,你别怕,我帮你,你有天份,你绝对能演好的!”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轻快,他的表情又是那样的甜蜜。

凌爽在旁边看着,差点叼不住嘴里的烟。

变了,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

接下来的拍摄,走向了所有剧组应有的,绝佳的方向。

余寻光不再管他,他就看准了翁想想,给她情绪,给她反应,翁想想也开始慢慢的按照她自己的节奏来,不再使用凌爽的方法。

“夏歆”眼见着在翁想想身上活了起来。

这是凌爽来到的第七天。

既然男女主演已经搭好了戏,《金满桐庐村》便不再需要凌爽。

恢复了精神的翁想想大手一挥,决定将今晚的晚餐经费翻倍,用于犒劳最近跟她一起饱受凌爽折磨的工作人员。

不是谁都能适应凌爽工作时的状态的。

夜晚,《金满桐庐村》的所有工作人员在院子里齐聚一堂。

翁想想举起酒杯说:“我们就当给凌爽导演践行。”

得知终于要送走这位瘟神,大家的情绪更加高涨。

吃了没两口,作为负责人,翁想想去席间联络各组负责人,算是结个前缘。

王宗伦也跟着去了。

于是主桌上只留下了余寻光和凌爽。

余寻光朝凌爽端起了酒杯,“师哥,谢谢。”

不论如何,就算不习惯凌爽的导演方式,他也帮了桐庐村,也让他见识了不少。

凌爽叼着烟,“哼”了一声,“你就继续自甘堕落下去吧。”

他跟他碰了杯,一口闷了小半杯白酒。

周围没人,他说话也无所顾忌起来,“余寻光,你别拍电视剧了。你现在待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你。这样对你不好,对你搭戏的演员也不公平。你在用你的天赋,你的成长,无情的碾压你的合作演员。你把他们丢开,不管不顾……”

他说完认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停了一下,见余寻光没有哭才继续说:“余寻光,你自己说,她翁想想配和你搭戏吗?你很享受跟这种不如你的演员演戏吗?入行三年了,三年,你演了什么,你和哪些优秀演员合作过!”

余寻光给自己嘴里放了颗花生米,他认真考虑着凌爽的话,心态异常平和。

“廖敬春。”

“除此之外?”

“章晔。”

“还有呢?”

“还有很多个以后会成为优秀演员的演员,比如方正蓉,翁想想。”

凌爽愣了一下,半晌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还真是天使啊你!烂好心什么?”

他嘴角的笑意完全压不住,他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人?

凌爽又跟他碰杯,说:“其实,我在县城里搭了个组。”

“啊?”这倒是余寻光意料之外。

“过去大概半小时车程。本来是想方便照顾她,后来见了你,就起了把你拐过去拍戏的心。”

余寻光都没过脑子,直接拒绝,“这样对桐庐村不好。”

凌爽诱惑他,“没什么不好啊,你白天拍桐庐村,晚上拍我的戏,你做不到吗?”

余寻光有一瞬间的哑然。

“师哥。”

“嗯?”

“我真谢谢你看得起我。”

这种疯狂的想法是怎么钻进凌爽的脑子里的?

凌爽又露出他那副招牌的龇牙笑,“说句实在的,其实咱俩都是一样的人,天赋,傲气,能力。”

余寻光不置可否,“在我身上找到你的影子,能让你骄傲?”

“这证明咱俩能想到一块儿去。”

“我想我离你还是有段距离的,你的想法太疯狂了。”

“我或许是个疯子,我为梦想疯狂,我为这样的自己骄傲。不像你,循规蹈矩,连自己的极限都不敢突破。”

“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演员就该突破自己的极限,随时待命挑战自己的极限,对吗?”凌爽还不死心,“说真的,余寻光,你考虑一下。我的戏,能让你拿奖。拿奖了,你就能和更优秀的演员,更优秀的导演合作。”

凌爽想,余寻光要是不在乎奖项,那么更好的演戏体验呢?

余寻光沉默了一会儿,为了想出合适的拒绝方法,到最后,他放弃了方法,决定直言,“我很感谢你,师哥,你是个好人,但是,不管是你的拍摄手法还是拍摄理念,我都无法认同。”

“别把话说得那么绝好不好?”凌爽吸了口气,“你是真不怕把我惹毛啊。”

余寻光把杯子里的酒喝了,“我觉得我只是在说想说的话。”

凌爽点头,还没回话,旁边就冒出来个人在余寻光对面坐下。他给余寻光露了个笑,伸手向凌爽敬酒,“凌导,久仰大名,敬您一杯。”

凌爽觉得他挺没眼色,张嘴便没好话,“你丫谁啊?”

被呛了,他也不尴尬,继续说:“我是吴副导的侄子,现在在组里负责道具。”

凌爽便马虎的跟他碰了杯,“行了,我知道了。”

道具师见他喝了酒,直接就坐了下来,笑嘻嘻地说:“凌导,您真是年轻有为。”

凌爽冷笑一声,“别搁我面前说屁话,不稀得听。”

他板着个脸,继续对余寻光说:“以后好好选本子,挑对手戏演员,人至少得有点追求。”

余寻光撇嘴,“你别看不起人。”他认为他挑的本子都挺好的。

那道具师却误会了,插话说:“凌导也没有看不起翁监制吧,我听人说,导演看演员,和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也许翁监制有什么独特的魅力,比如……”

他在提起翁想想的时候,余寻光就皱起了眉。凌爽不等他继续说,直接一杯酒泼他脸上,“什么操行,在我面前胡咧咧,你丫找死呢?”

他的力气太大,泼得人睁不开眼睛,散开的酒还溅了正好坐在他对面的余寻光半脸。余寻光抽了纸巾擦脸,凌爽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伤”了他。

“对不起啊。”

“没事。”

余寻光攥着纸,看着对面那个红着脸站了起来,跟凌爽顶上似乎要打架的样子,连忙把身体往前倾的凌爽拉了回来。

他对这个道具师说:“道哥,你去换张桌子吃饭吧。”

道具师憋着气,看看瞪着他要揍他的凌爽,又看着也没什么好脸色的余寻光,气笑了,“行,你们牛。”

他闷了一口酒,恨恨的走了。

凌爽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他挣开余寻光的手,寻思这小子还挺有劲儿,“你拉着我干什么?这孙贼,没把他门牙打下来两粒算我没本事!”

余寻光跟他解释,“剧组起了冲突,传出去对想想姐不好,别人会认为她没有领导能力和调度能力。”

凌爽一想,确实。

“有道理,听你的。”

余寻光给他往杯子里倒酒,示意他喝一口消消气。

凌爽刚喝完,就有人找上来了。

来的正是那位副导叔叔。

他来敬酒,“凌导,余老师,今天晚上的事抱歉,能不能给我个面子?”

凌爽直接开骂,“你家那个混蛋玩意儿早把你的脸丢光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面子?”

余寻光则是说:“吴导,我认为您的侄子不是很适合娱乐圈。不说工作能力如何,为人方面,他既没有大智慧,也不够小聪明。您把他留在身边,反而会让人对您产生不恰当的误会,最后拖累得您也失去工作。就像今天,您知道他刚才说什么了吗?如果凌导没拦住,我都不敢想象他会说出什么混账话。”

吴导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我明白了。”他向余寻光抬了抬手,转身走了。

余寻光回头,看着凌爽一脸稀奇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余寻光,你可比我厉害多了。”

“什么意思?”

凌爽说:“你们这些书读得多的,说起话来真是杀人不见血。”

他毫不怀疑,那吴导回去后就会把自己所谓的侄子打包丢出去了。

他得了劲儿,反过来给余寻光倒酒,“你是个能担得起事儿的爷们儿,咱俩喝一口,感谢你对咱媳妇儿的照顾。”

余寻光和他碰杯,心说凌爽这人,真是爱憎分明。

其实人还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