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没想做。

乔知禹来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祝余。

是从哪一刻开始的呢。

是祝余踢着拖鞋穿着大耳狗睡衣急匆匆跑下楼, 蓬松黑发跟着一起一上一下跳动时？

还是祝余坐在他的腿上，被亲的双眼迷蒙时？

祝余不擅长接吻。

第一个吻, 乔知禹亲的并不用力，期间还给了他换气的机会，可一番呼吸交缠下来，祝余脸涨的通红，像是差点溺水似的，大力吸气，像是要把周遭的所有氧气都吸过去似的。

于是第二个吻开始，再换气时，乔知禹会出声提醒祝余。

“吸气。”乔知禹说。

祝余知道这是在提醒他换气的意思。

可不知是不是亲多了, 乔知禹此刻的呼吸比平时要重一些，嗓音喑哑, 在说出‘吸气’二字时，热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颈窝，祝余只感到一股电流顺着尾椎骨向上攀爬一路升至脖颈。

他轻颤了一下，错过了换气的机会。

于是等乔知禹意犹未尽地结束第二个吻时，看到的就是怀里的某人被亲的晕头转向的样子。

可爱。

乔知禹伸手, 想是帮祝余擦掉唇角的水渍。

可在指腹触碰到那处柔软后，却并没有进行擦拭的动作, 反倒摩挲着不愿离开。

他的目光慢慢灼热起来。

后来次数多了, 祝余才明白，这是乔知禹情动了的意思。

“小鱼。”

祝余看见乔知禹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再念一次刚刚我们敲定的称呼。”

称呼？

指的是他对乔知禹的称呼吗？

什么时候敲定的？

祝余想不起来，系统早就识趣地踢断网线把空间留给这对儿小情侣了, 自然也无法提醒他。

愈发灼热的目光像是无声的催促。

祝余被盯的脸热，他低下头，小声问乔知禹：“你说的是哪个称呼呀。”

“最后那个。”

最后那个？

祝余想了下：“是哥哥吗？”

“没有‘是’和‘吗’。”

“哥哥？”

乔知禹没有回答。

除非第三个吻能当作回答。

乔知禹好像很喜欢亲他, 一个又一个吻落下，根本停不下来。

像是渴了许久，而祝余的唇是泉眼。

乔知禹根本无法浅尝辄止，解渴后便瞬间上瘾，渐渐的，只亲嘴唇已经无法满足他。

乔知禹一路吻了下去。

前进一点，再深一点。

直到原本大片的嫩白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淡粉色，乔知禹抬头，问祝余。

“要不要做任务？”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

乔知禹太会了。

祝余被吻的浑身只剩下酥麻的感觉，双腿都软得站不起来。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半推半就的戏码。

被吻到一半时，祝余就想要了，这和有没有经验没关系，纯属自然反应。

而且乔知禹会发出邀约，也是因为祝余。

在被亲的时候，双手一点都不安分，一只紧攥着乔知禹的衣领，一只则顺着腹肌沟壑向下。

所以当听见乔知禹提议做任务时。

祝余一开始的反应是得逞了的暗爽。

直到真枪实弹的上了战场，发现这一切和想象中的感觉毫不一样，他痛得直掉眼泪，这才知道后悔。

祝余期间几次想跑，但都被抓了回来。

乔知禹沙哑着嗓子，声音却温柔的不像话。

“小鱼乖，很快的，很快就好了。”

“会轻轻的。”

祝余：“……”

乔知禹确实尽力控制力度了。

但尺寸摆在那里，单单控制力度也不够啊。

而且到底为什么时间过去半小时还没有丝毫变小的趋势啊？

祝余的抽泣开始变成低骂。

“骗子。”

“骗人。”

“不是说很快吗。”

……

乔知禹任打任骂，但就是不说话，认真低头干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祝余努力在脑内搜寻看过的各类文章与电影，大概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不再喊乔知禹的名字。

他叫哥哥。

乔知禹顿了下。

本以为要结束了。

哪知道小乔知禹竟然又涨了一圈。

祝余：“……”

服了。

于是眼泪掉的更快，骂声也越来越大。

“乔知禹你活真的很差！”他恶狠狠地攻击乔知禹。

骂着骂着。

祝余也逐渐上头。

于是骂声停止。

他收回了对乔知禹活差的评价。

最后的清理是乔知禹抱着他弄的。

乔知禹的腿应该全好了。

祝余迷迷瞪瞪地想着。

坏了。

那岂不是其他九百九十九个攻略者都会在此刻接受到他攻略成功的消息了？

所有人都要知道他和乔知禹做了。

啊啊啊啊。

祝余无声地尖叫了两秒，但实在太累了，连尴尬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秒他就昏睡过去了。

在昏睡过去之前，祝余听到了一阵铃声。

清脆悦耳，像是挂在屋檐的风铃被吹动。

不同的是，这串风铃挂在他的脑内。

铃声暂停。

陌生的机械音响起，和统统不同，是纯正的男性机械音。

“恭喜玩家攻略成功，拯救了该世界与其他九十九位攻略者。”

它说着恭喜，但嗓音冷淡，听上去似乎并不高兴。

“为什么是你？统统呢？”

对于这个陌生系统，祝余有些警惕。

“不是应该由它来询问我‘是否要穿越回原世界吗’？”

之前统统向祝余介绍过。

如果攻略成功，它会在成功时得到选择是否回到原世界的权利。

为什么换了个系统？

冷淡系统不理睬祝余，比起统统，它更加专业，不会受宿主的影响，自顾自走着章程。

它说：“您没有原世界，您所属的世界从始至终就在这里。”

它又说：“玩家攻略成功，自动解封记忆，在记忆观看结束后，会播放玩家接受任务前所留下的录音，到时玩家可自行选择是否留下这些记忆。”

祝余：“？？不是，你等等。”

冷淡系统的话信息量太大，祝余还没消化过来，就感到身体一轻，像是五脏六腑都留在了原地似的，他的身体忽然飘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画面切换，眼前茫茫一片的黑暗换成了巨大的荧幕。

祝余低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身处在一家电影院内，坐在正中央的最佳观影位上，抬头，前方的荧幕上已开始播放。

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开始，他静静看完了原主的一生。

十九年的记忆，即便只播放重要的片段，也要看上很久。

幸好他处在灵魂状态，不知饥饿，即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也不会感到疲惫。

他一边看，一边琢磨着刚刚冷淡系统说的那几句话。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在接受任务之前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所谓的录音。

除非他不记得。

不记得的原因，是不是和那句‘没有原世界’有关？

他想了又想，始终想不明白，便又把视线放回到荧幕上，直觉告诉他，或许可以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答案。

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内容和日记里记录的差不多。

就是一个努力但却穷苦的少年，挣扎不服输，努力想要走出大山的过程，看得他频频皱眉。

仅仅是旁观都觉得累，不知道原主本人究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十八岁之后的记忆，从认识沈确开始。

原主和沈确在一起，是在新生入学典礼之后。

那时原主被乔知禹打击到连自信全无，明明是从山里飞出的凤凰，却认为自己一无是处，是个失败者。

他失意了许多天，才重新打起精神，立下壮志。

入学只是开始，期末考试再比一比，他有自信能拿到年级第一。

为了这个目标，原主每天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就泡在图书馆里，拼命学习。

为了这个目标，他拒绝一切无效社交，大家因此讨厌他，排挤他，他知道，也偶尔会因此感到酸涩，但依旧没有改变的想法。

成绩重要。

他要当第一。

现在不喜欢没关系，一定是因为他不优秀，还不值得别人喜欢。

等当上第一，一切都会好转的。

别人会喜欢他，他自己也会喜欢自己。

沈确就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在原主没有当第一的情况下也热烈追求原主，大声向他告白。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这是一开始，沈确最爱对原主说的话。

那原主喜欢沈确吗？

看不出来，好像更多是因为贪恋被爱的感觉，所以同意了交往。

面对那么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还时时刻刻把甜言蜜语挂在嘴边的同龄人。

在没有人喜欢他，连他自己都不喜欢自己的时刻，有个人说：“是不是第一重要吗？我觉得不重要，不是第一我也喜欢你。”

原主抵抗不住诱惑，答应了交往。

一开始沈确对他很大方——

虽然没真的把钱掏出来，但至少多次提出过要给原主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只是都被原主拒绝了罢了。

缺钱的人更看重钱。

所以原主觉得，沈确一定很喜欢自己，毕竟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于是他在想，接下来他要努力喜欢上沈确。

也要努力对沈确好。

后来又为什么变了呢。

就在原主快要喜欢上沈确的时候，沈确变了。

甜言蜜语没了，沈确整日对他恶言相向。

钱也没了，在原主真的缺钱鼓起勇气向沈确张口时，被嗤笑着问凭什么把钱给他，哪怕打借条都不愿意借来救急。

原主一次次让步，一次次忍耐。

心想着其实一开始就是自己理亏，说不定是自己回馈给沈确的爱意不够，以至于一步步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所以从来都是他认错，他道歉，他挽回。

……

再然后，是十九岁的最后那一个月的记忆。

不仅对原主来说犹如噩梦，就连屏幕外的祝余看着都几度忘记了呼吸。

在祝余穿越过来的前一周。

原主爬上后山，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准备当吊死鬼。

没办法。

死在宿舍怕吓到室友，从天台跳下怕砸到行人影响秩序，租旅馆或房子也不行，怕死后影响对方的房价。

左思右想，最后选了后山最偏僻的一处，还贴心地绕开了小路，怕会吓到以后爬山的人。

祝余看这一段记忆时颇为唏嘘。

和他先前猜想的不同，哪怕在死前最后一刻，原主都还是爱着这个世界的，不然不可能为他人考虑这么多。

只是他太累了，撑到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已经连闭上的力气也没有了。

但原主没死。

在看到原主上吊到一半突然瞪大眼，瘫坐在地上喊着“我不能死，我死了奶奶该怎么办”时。

祝余眼睛也瞪大了。

原主没死？

那……

下一秒，他的疑问就解开了。

有系统在此刻绑定了原主。

听声音，就是刚刚的那个冷淡系统。

它为原主介绍，原来这里是一本书里的世界。

它问原主：“你想要比乔知禹变得还有钱吗？绑定我，攻略他，戏弄他，把他玩死，然后变得比他还有钱。”

……

不得不说系统这种东西是真的会玩弄人心，会根据你过往的经历来分析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样可以说动你，最能诱惑你。

但原主拒绝了。

道德底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的那条坎。

骗人感情，他宁愿死。

哪怕是他认为间接导致自己此刻惨状的乔知禹也不该被戏耍蒙骗。

但系统说得奖金他又确实想要。

钱能解决掉他全部的问题，如果有钱，他就不会死了。

所以，原主也想给自己一次机会。

就算不为自己，也为了奶奶。

于是，他用了两秒，想到了一个好的计划。

抽离记忆。

抽离一切他认为自己身上最讨厌的那部分特点。

清高、完美主义、敏感、自卑、偏偏又自尊心过强……

统统丢掉。

然后把他丢到一个别的世界，以孤儿的身份重新活一遍。

这一次他不要父母，也不要奶奶。

谁也不要。

就当个孤儿。

自己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原主想，只要这样，那么失去记忆后的自己应该可以好好长大，长大后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坚强，说不定还能乐观向上。

只有那样的人才值得喜欢。

那样完成任务的几率才最高。

“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另一个我真的能成功完成任务。”

那……

屏幕中的原主犹豫了一下，才又开口。

“那另一个我一定和我是不一样的，完全相反的人，到时候不要直接让他觉醒记忆，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这份记忆。”

“虽然我觉得他应该大概率不会想要我这份记忆。”

原主笑着摇头。

“毕竟唤醒这份记忆后，他又会变成我这样，敏感，自卑，难以相处，到时候他要是真的和那个人在一起了，想必那个人也会因为他的改变不喜欢他了。”

“所以你到时候一定要问问他，要不要这份记忆。”

……

记忆播放完毕。

屏幕黑下，祝余从大屏上看到了自己呆愣的脸。

所以。

没有原主，没有穿越者。

他就是原主，他就是祝余本身。

“是的。”

冷淡系统音再次响起，它问祝余。

“您现在可以做选择了，是选择留下这份记忆，还是拒绝记忆，如果拒绝记忆，我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从您的脑内抽离，离开这里后您将不会留有任何在这里的记忆，这点不用担心，您可以继续正常生活，不会被打扰。”

怎么选？

其实在记忆播放结束之前他就已经做好选择了。

祝余：“我选择留下这份记忆。”

系统：“我必须再次提醒您，原来的您让我一定要多次叮嘱您，如果融合记忆，您大概率会变回以前那个敏感自卑又自尊心超强的样子，那样子不仅乔知禹不会喜欢，任何人都不会喜欢您的，即便如此也要融合记忆吗？”

“当然。”

“我喜欢乔知禹，但我也喜欢我自己。”

“我不觉得曾经的我有哪里不值得人喜欢了。”

“人不可能每一次正确，曾经的我每次都已经做了当下最好的选择，但事不由人，结局不如人意也不是人为能干预的，不意味着这就是他做错了才导致的失败。”

“也并不是说没了那些所谓的‘缺点’后的我就完美了，事实上，让不敏感自卑的我重新走一遍曾经我走的路，未必会走的比他好。”

“我不拧巴，所以我遇到事更容易放弃，更容易得过且过，但曾经的我却可以考进B大。”

所以他怎么会有错呢。

他只是对自己太苛责。

他很拧巴，他觉得从前的自己一定不值得被爱。

但事实上，祝余从婴儿啼哭看到结尾，他没看到少年的拧巴与敏感，看到的是一株野草，被砖墙压在身上也要拼命挣扎着从缝隙长出。

如果有机会，祝余很想回去抱一抱曾经的自己。

告诉他。

他已经很棒了。

一路走来，能撑到那刻，已经值得放礼炮庆贺了。

不过，现在说也不迟吧？

祝余抬头，坚定地望向大屏幕里的自己。

他说：“谢谢你。谢谢你生活的那么苦，却一直没放弃向上生长的梦想。谢谢你自尊心强，所以不眠不休，无止境努力的十几年，考上B大。谢谢你爱钻牛角尖，那些年哪怕因为口音被人嘲笑，也没放弃，熬夜背了那么多单词，苦练口语，所以我现在才能语感那么好，甚至能在大街上和外国人聊上几句。”

“不是没有人喜欢你，你知道吗，所有教授喜欢你，他们常说你是他们这些年来教过最得意的弟子。”

“别的年级也有同学喜欢你，他们说你很好看，关注很久了，只是害羞，才不敢上前和你打交道。”

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和曾经的自己隔空对话。

他说：“最重要的是，谢谢你最后一刻也没选择放弃，让我有机会亲手救下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