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禹属实没想到爷爷会是这样的反应。

好像比起他的性向, 乔老爷子更在意祝余不喜欢他的这件事。

乔知禹叹着气安抚乔老爷子。

先保证所有行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再承诺过段时间会去S市看他, 到时候会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地向他老人家汇报。

乔老爷子这才气哼哼的同意睡觉。

挂断电话，乔知禹再次打开微信。

果然，单医生已经回复他了，但回复的内容不妙。

单医生先是发了个拇指的表情，对乔知禹此次的行为做出肯定和表扬。

【很棒哦！】

然后又说。

【但是，下次在做出这种行为之前，最佳办法是应该先和祝先生沟通，和祝先生一起商讨对策。】

【您这样做虽然保护了祝先生，将大众的重点都转移走了, 但同时也让网民们都得知了您在追求祝先生的事。】

【祝先生可能会因此感到些许压力。】

乔知禹微微皱眉。

【那怎么办？】

【他会不开心吗？】

【视频发出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小时，现在再撤回也不现实。】

【我应该先问你再做决定。】

【但当时事态紧急, 所有人都在骂他。】

一连几条，又是询问又是懊恼，看得出来很着急了。

单医生还是第一次见到乔知禹的这一面。

他忽然想起去年九月，一向对心理医生嗤之以鼻的乔少爷突然主动联系自己，发了好几个露骨视频, 询问为什么在看了视频后，晚上做梦会梦到视频中的主角。

看着视频里的少年块状分明的腹肌, 和黑夜中由下巴滑落滚至锁骨, 那颗略显暧昧的汗珠。

再想想乔少爷现在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答案不难猜。

单医生回复乔知禹无需多虑。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很正常。】

但乔少爷惜字如金，就回了一个‘呵’字, 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诊断，原以为乔少爷会因此换个心理医生，再也不会来找他。

没想到上个月, 乔知禹忽然登门拜访。

【您先别着急，祝先生还不一定会不开心呢，这都只是猜测，是一种可能性。而且从您之前描述的来看，祝先生是个很聪慧，很擅长换位思考的人，他应该能理解您做这些事是好意，知道您是好意后又怎么会不开心呢？】

【就算感到困扰有压力也没事，您先问他对此事的看法，如果他不高兴，您就道歉，真诚点向他解释您的想法，相信他会谅解的。】

【总而言之，乔先生，这都不是大事，您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吗？有错不怕，改就好了，更何况这次并不能算是您做错了，您其实已经有很大进步了。】

进步还不够。

乔知禹希望自己能做对和祝余相关的每件事。

说实话，即便谦虚地讲，乔知禹也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笨的人，甚至算是天资聪颖的那类。

自出生起，这世上的一切就只有他想学和不想学的区别，鲜少出现学不会又或是想学精但只能学到皮毛的情况。

可近期，乔知禹屡次受挫，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改正了前一个问题，应该做对了，结果偏偏还是错的。

他好像不管怎么做，思虑都不够周全，永远少考虑一方面。

乔知禹按了按眉心，随后拨通祝余的电话。

*

震惊归震惊。

消息还是要回的。

但祝余看着堆积如山的消息，实在不知道从哪里解释，以及不知道现在自己该不该解释才好。

要怎么和他们说呢？

承认乔知禹确实在追他，但他并不喜欢乔知禹？

不好吧？

虽然这是事实，但祝余觉得这样对乔知禹不好，说得好像乔知禹在倒贴自己似的。

而且，他的这番解释如果传出去，被攻略者们知道的话，铁定又要来骚扰他。

到底该怎么回复呢？

祝余看着程豆豆发来的一排消息，愁得直叹气。

在发现祝余上热搜后，程豆豆先是给他发来的一排问号，问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手段，不仅拿下了乔知禹，还让他像条狗似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

当时祝余没回复。

于是过了一会儿，程豆豆又提醒他别玩过头了。

【钓一钓就行了，别真把人家玩成狗了，狗急了可是会跳墙的。】

应该先想个理由搪塞程豆豆的。

但祝余打了一大排字，最后想了又想，删掉了，只发了一句话给他。

【乔知禹不是狗，这么说他……我感觉不太好。】

程豆豆扣了个‘六’。

【真爱上了？连说他两句都听不得了？不是吧你，玩真的啊？】

祝余噎了下。

这就爱上了吗？

没有吧，他只是觉得这么说话不好听，不尊重他人。

见祝余没有回复，那边程豆豆又发来了消息。

【也不是说你不能爱他，只是你想过没，任务完成后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你要真的爱上他了，到时候完成任务你会因为他留在这个世界吗？如果不留下，那你不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我不打算离开这个世界。】

祝余回复程豆豆。

【不打算离开，又喜欢他，那为什么还不答应告白？】

程豆豆搞不懂了。

过了几秒，他好像想明白了。

突然发了一排问号，又发了一排感叹号，以及一条‘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的语音给祝余。

【你说实话！是不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想要攻略他，先前的一切都只是你用来拖住我们的缓兵之计对吗？事实上，你之前不喜欢乔知禹，也没想攻略他，反而是乔知禹喜欢你，在追求你，是你没答应而已！】

……？？

祝余都惊了，连忙倒回去查看聊天记录。

对啊，他什么都没说啊。

为什么程豆豆能一下就还原出事情的全貌啊？

好奇怪啊，为什么攻略者突然不笨了啊？

被猜到后，祝余更不敢回复他了。

但沉默等同于默认，祝余的不回复在程豆豆看来，说明他刚刚猜的一切都是对的。

生气吗？

怎么敢生气。

像系统宽慰祝余说得那样。

【他就算知道了也拿你没办法，只能说些更好听的话，劝你早点接受乔知禹。】

果然，程豆豆没有指责祝余，只是询问。

【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告白？你既然不打算离开这个世界，那么乔知禹应该是这个世界里最佳择偶对象了吧？你还找的到比他更好人吗？】

然后又说。

【是有什么让你犹豫的地方吗？难道是还在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爱你的？哎，我真想不出来了，到底为什么不答应啊。】

祝余本想回复‘不是’。

但程豆豆是急性子，等不及回复一大段话就又发过来了。

【如果是因为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你，他那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为了帮你澄清谣言连‘纠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这得是真爱了。】

【如果这样说你还在怀疑，那我还有个办法，我去绑架你，威胁他，让他带着钱单枪匹马来见我，只要他真敢一个人来，那就说明已经爱你爱到命都可以不要了，这样你就必须要相信了。】

？？？

祝余：【……哥，这么拼的吗？】

宁愿蹲局子也要撮合他们？

程豆豆落泪：【弟，别逗哥了，哥真想回家了，蹲局子算什么，只要你们能在一起，那我随你们处置，只要给我留口气，能让我坚持到任务成功的那天就好。】

祝余：【……】

系统憋半天了：【其实我也想问，宿主你现在还是不喜欢乔知禹吗？从刚刚开始，你的脸就一直很红。】

是的，祝余感受到了。

脸颊和耳垂都在发烫，像高烧似的，不止如此，他的心脏也跳的很快。

但祝余不确定这究竟是心动，还是因别的原因产生的反应。

祝余深知，他并不像网友说的那样，视金钱如粪土。

他喜欢钱，非常喜欢。

他希望喜欢一夜暴富，做过最美好的梦就是刮彩票中了大奖。

被乔知禹喜欢应该是一件比彩票中奖还要好的事。

更别提乔知禹那么有担当，将一切事情拦在自己身上，不惧流言保护他。

面对这样的行为，就算不喜欢，也会心动吧？

而且，以乔知禹的地位身份，他今晚的所作所为，无形中抬高了祝余。

所以，祝余也担心这种心动反应是来自于他的虚荣心。

系统：【好像懂了，你现在已经不怀疑乔知禹对你的心意了，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祝余点头。

他其实也不抗拒谈恋爱，只是确实还没搞懂自己的心意。

而且他知道乔知禹对他的心意绝对是纯粹的，正因此，他更要搞懂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有在确定自己的这份心动也是纯粹的之后，他才会答应对方。

反正绝不能因为爱钱，又或是因为虚荣心这类理由和乔知禹在一起。

正想着呢，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吓得祝余手一抖，差点把手机丢出去，而看清来电显示是乔知禹后，手又抖了一下。

这是生日后他和乔知禹第一次通上电话。

可能是太久没说过话，也可能是捅破心意后第一次联络，比较尴尬。

刚接通接通电话时，两人都没说话。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桌上，在蝉蛙争相比着谁嗓门更大的叫声中，祝余清晰听见话筒那头的呼吸声和自己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急速的，响亮的，像鼓声一样重重捶在胸口的心跳声。

乔知禹率先打破的沉默。

“我今晚在网上发的那些……你看到了吗？”他问。

“看到了。”祝余如实回答。

乔知禹抿了抿唇，解释道：“我起初发的本意是想帮你澄清那些不实的言论。”

“哦哦。”祝余点头，有点迷茫，不懂为什么乔知禹要和他解释这些。

他知道呀，知道乔知禹是好意呀。

如同夏夜闷热的气息，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也闷闷的，好似挫败，又好似郁闷。

乔知禹说：“但是心理医生说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一下的，不该擅自做主，这样会给你带来困扰，你会因此不高兴。”

祝余打断他：“啊？心理医生？”

乔知禹去看心理医生了？

乔知禹：“嗯，你说你喜欢正大光明的爱，这和我的本性是违背的，所以我会定期看心理医生，希望能改变自己。”

乔知禹知道，如果是车祸前的自己，祝余一定会喜欢。

但车祸已经发生了，他已经扭曲了，没办法了，他能做的就是去尽他所能的改变自己。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感到困扰吗？你会因此不高兴吗？”

乔知禹更在意这个。

“……”

祝余觉得这很重要，这太重要了好吗。

【这是真的吗？】他问系统。

不是在做梦吧？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喜欢他，这么看重他，把他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还愿意为此认真努力付出。

说不感动是假的，祝余险些失声，他张口努力了好几次才能发出声音。

“倒不会因此不高兴，只是……”

“只是？”乔知禹紧张。

“只是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太好？”

祝余从看到热搜后就一直在担心这个。

“你这么大张旗鼓地说那些话，肯定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到时候……对了，还有你家里，你不是说你的爷爷很讨厌同性恋吗？如果你的父亲拿此做把柄的话……”

“这不重要。”乔知禹打断他。

心理医生也好，在全网面前承认自己在纠缠亦或追求祝余也好，会被人说三道四，会和家里人起冲突也好。

都不重要。

对乔知禹来说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你不会不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