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叶望星看着眼前的那双他看了千百次的金色眼睛愣住了。

他其实很喜欢一九的这双眼睛，在他还没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就一直喜欢盯着一九的眼睛看，那时候他觉得是自己礼貌。

但……

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意之后，他才发现他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九的眼睛。

不过一九的眼睛一般情况下都十分平静，平静到叶望星从中找不出一丝情绪。

而在这段他自认为已经放弃的时间里，叶望星时常看着一九的眼睛出神。

他像是一个看见了A股大跌及时割肉离场，但却忍不住关注市场的股民，他期待着一九的眼神里出现不一样的情绪，又不想让一九的眼神里出现他所盼望的情绪。

以至于他的心中理智和感情在这段时间算是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你我。

但现在……

不管是叶望星心中的拳击赛，还是他一些自卑的情绪或者是他不想耽误一九的想法，现在通通都被一九口中的话击溃。

只剩下仿佛被比格拆迁过的房子一样的脑子，凌乱的甚至找不出一个能开始收拾的地方。

不过一九却并不吝啬自己的话语，他只是遵从着宿主的询问指令再一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

【宿主，我爱着您。】

简短，却像是烫到了叶望星似的，让他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但好在叶望星的手腕以及他的肩膀还在一九的两只手中，一下子被一九给按下来了。

一九甚至还扶了一下叶望星的肩膀，这才没让他直接倒在沙发上。

那这姿势可就太糟糕了。

但他还是呆呆愣愣地看着一九，眼睛睁得溜圆，像是突然被眼前的大骨头给吓到的小狗。

良久，叶望星好不容易从自己凌乱的大脑中，找出了一个看上去收拾比较简单的思绪，有些卡壳地问道。

【……一九，你知道，你说的爱是什么爱吗？而且你不是没有有关爱情方面的情感模块吗？】

他说着，嘴唇带着些颤抖，但他的表情却还是愣愣的。他其实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询问了他觉得最需要关注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按照人类的定义，我对您的感情是爱情。第二……】

【我们系统在CPU有被动的情感程序，这是初始设置，但极少被激活，除非系统本身的情感模块在系统无意识的状态下大量被另一方牵动，一般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但宿主——您是我的意外。】

一九一如既往，按照他汇报任务情况时的平静语调说道。

【这个被动的情感程序会按照牵动系统情感模块的另一方进化迭代，随后逐渐变成独属于那个种族的情感模式，有些时候是亲情，有些时候是其他情感。】

【而我脑海里的情感程序产生的情感模式是——爱情。】

他的声线甚至都没有什么波动，只有他的眼睛。

——一九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像是被清晨阳光染成金色随风出现波动的湖面，又像是被风吹拂的黄金色麦浪。

情绪波动的十分明显。

而作为吹动一九思绪的“风”本人，叶望星却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他快傻了。

他真没有想到能听到这个答案。

即使这是他心中一直隐隐期盼着的，可真到这个时候，叶望星这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再一次石化在了沙发上。

不过究竟是不是真的实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毕竟他还在看着一九的双眼。

——以及他调出来的全息屏。

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结合着一九的分析，突然让叶望星觉得有些心安。

这分析场景他相当熟悉了。

而就在叶望星努力捡回自己的思绪时，一九则在认真说道。

【……根据斯滕伯格提出的爱情三元理论，爱情包含以下三个核心元素。激情：生理吸引力、性欲和情感唤醒；亲密：情感联结、信任与共情；承诺：维持关系的意愿与责任。】

【而根据海伦·费舍尔提出爱情可分为三种大脑系统，性欲：由睾酮和雌激素驱动；吸引力：涉及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引发愉悦和专注；依恋：与催产素和加压素相关，促进长期联结……】

一九声音平静地说道，看着逐渐回过神来的宿主眼神中带上了疑惑，他再一次动用了分析系统，把那个程序从头到尾拆解了个遍，确认无误后才接着说道。

【根据这两个理论，我按照上面的六项检查了我对宿主您的运行模式。】

【我和宿主您的亲密关系和承诺关系，在您完成第1个任务时就已经达成，并且在之后的任务中逐渐加深——我与您思维同步率从初始70%提升至现在的98%，证明‘亲密’指数远超于大部分人类与亲密关系之间的感情。】

【而承诺与责任……】

【这本身便是构成系统——也是我的底层代码，在这一点上，我存在的本身便是对您的承诺。】

一九盯着自家宿主的双眼说道。

叶望星也逐渐回过神来，眼神中在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有些发直。

……他好像真的盼到智能冰箱开窍了。

虽然一九的话语中，那股挥之不去的AI感还在追着他跑，但这也证明了一九真的思考出了他对他究竟是什么感情。

不只是承诺，也不只是系统守则下规定的行为。

而是出自他本心的行为。

叶望星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顿时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场梦境当中似的，虚幻到不切实际的感觉包裹着他。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脚上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而他坐着的沙发甚至连他的眼前好像都变得虚幻且不切实际起来。

但下一秒叶望星就确定他确实生活在真实世界了。

【……激情以及吸引力依恋这些可以归结为生理反应。】

一九冷静且平淡地说着，随后手一挥。

——全息屏上就出现了完全不能过审的数据以及图像。

【这点我CPU当中进化出来的情感模拟系统已经帮我补齐了这些，各种各样的生理反应，在不违反系统守则的情况下，都会对我的本体以及生物躯体产生影响，包括在跟宿主您有亲密接触的行为时产生xx——】

一九说到一半就被自家宿主直接伸手捂住了嘴巴——宿主的手腕上还挂着一九的大手。

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两只手一直被一九攥着的叶望星：……

看到自家宿主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自己，才想起来把手赶紧放下的一九：……

但好在松手后的一九反应极快地呜呜了几声，看向自家宿主的神情还带着一丝无辜，但叶望星可不觉得这智能冰箱有什么无辜的。

——谁家正经系统对宿主告白的时候上来就进行生理分析啊！

没去追究一九为什么攥着自己手腕不放的叶望星耳朵都快红透了，眼睛这下也不敢盯着一九看了，蓬松的头发也似乎变得更加蓬松了，像是什么炸了毛的小狗。

【……如果不是知道一九你是系统，这样都算得上是性骚扰了啊。】

叶望星想了半天，好不容易组织出这样一句话。

而一九也在听到了叶望星的抗议之后，立刻且毫不犹豫地点头说道。

【好的宿主。】

叶望星顿时松了口气，但在松下这口气之后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好在他马上就重振旗鼓，打算跟一九把话说明白，顺带把话语权夺回来的时候，却再一次被一九的一句话打得溃不成军。

【我刚刚搜索了一下，这是只能对伴侣所说的话，并且还是得在伴侣不表达反感之后才能说的。】

一九将全息屏上的数据换成了另外一部分搜索界面后，对着自家宿主认真说道。

【所以宿主，您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被直球打懵了的叶望星：【……】

【不……不是，不对，可是，】叶望星磕磕巴巴地说着，好不容易才勉强组成了一句话。

【……我这个世界任务结束之后就要回去了啊。】

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叶望星的表达能力一下子顺畅起来，但……

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失落。

【一九，你要是前几个世界情感系统迭代成功就好了，没想到我那时候表现的那么明显都没有让你开窍，现在却……】

【只能说天意弄人了。】

叶望星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一九的脸，表情带着些无奈，也带着些伤感。

【……所以宿主您在很早之前对我就有对伴侣的爱意，是吗？】

一九的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欣喜地说道。

【……是。】

叶望星良久点头说道。

他看着一九欢喜的金眸，突然有些不想再次强调自己即将离开的这个事实。

但随后他就看见一九调出了一张全息屏，并且将这个全息屏放到了他的面前。

——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一行标题。

《关于编号一九系统与宿主叶望星绑定的申请书》

叶望星看着这行标题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后接着往下看去，直到看到了一句话后，叶望星猛地抬头看向了一九。

‘……不管宿主叶望星是否决定回到公司签约，系统一九将一直陪伴在宿主叶望星的身边，直至宿主叶望星寿命终结，或是系统一九损坏。’

很难形容叶望星在看见这句话时，脑海里究竟想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自己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双手抱住了一九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怀里。

而这时，一九的声音再一次在叶望星耳边响起。

【宿主，您愿意让我成为您的伴侣吗？】

叶望星自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抬头看向了一九。

下一秒他便感觉嘴唇被覆盖上了一层凉意。

‘原来本体的嘴唇是凉的啊……’

终于有了在跟系统谈恋爱实感的叶望星，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过随后他这个念头就被覆盖了过去。

‘……果然还是不能跟AI接吻，太刺激了。’

叶望星被亲得晕晕乎乎地想着，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

‘他该不会是对着扫描出来的敏感点挨个亲的吧？’

就在叶望星晕乎乎地想着的时候，现实的他也终于愣住了。

叶望星实在控制不了现实的躯体了，但好在现在已经到了剧情节点了，叶望星完全可以停止控制了。

——这也正好给现实中快抵挡不住的三个养子喘息的空间。

不过在张志看来，那就是皇后殿下听见了闻翊他们说的话之后愣住了。

但这确实是情有可原。

毕竟……

“我爱您，不是对父亲的那种。”

谁在听见了自家养子在跟自己打斗的过程中说出这样的话都会崩溃的吧。

甚至三兄弟就算看上去浑身狼狈，但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们眼神更是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养父，面上露出来的那鲜活到了极致的神情。

——别说皇后殿下看到他们的表情时浑身一激灵，下手变得更重了。

就连张志都感觉有些一言难尽。

不过确实，皇后殿下的表情很鲜活，不像是以前那样，坐在皇后的座位上，是个任人摆布的人偶娃娃似的。

就是……有些太过鲜活了。

鲜活到整个皇家研究所，除了主脑之外，基本上被毁得差不多了。

张志看着被毁得差不多了的研究所欲哭无泪地想着，这些可都是钱啊！

这地方被他们打下来了，以后可都是他们的财产啊！

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着研究院的财产，至少在和自己养父对战的那三位并没有关注这些。

开着公共频道的张志下一秒就听见闻翊在频道内喃喃道。

“这样可不行啊，会脱力的……”

——随后下一秒他就看见闻翊精准将一个麻醉球精准投放到了他养父的身边。

叶望星倒是想要避开，可惜他的机甲实在是太破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想要避开药物时，他已经吸入了不少，以至于才走了两三步就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的三个养子也没浪费这个好时机，天知道他们哪来的机甲权限，直接把机甲的驾驶舱一撬强行让机甲收回到空间钮里后，便直接带人离开了现场，朝着皇宫飞去。

而这时一旁的反叛军们也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拖拽着在墙角的王公大臣们——再不把欧澈还有他们手下的那些大臣带走，他们恐怕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张志穿着外骨骼机甲指挥着医疗机器人赶紧把欧澈他们带走，压到牢里等待判决，而他的表情却带着震惊地看着那边似乎还有些怔愣着的叶先生。

实际上在场所有反叛军看向叶望星的眼神都带着震惊以及敬畏。

……毕竟他们十分钟前闯进来这个原本的皇家研究院时，差点以为他们来错地方了。

十分钟前。

“信号来了！”

李老师的声音在通讯频道中炸开，整个反叛军指挥中心瞬间沸腾。首领猛地从全息沙盘前抬头，看向了皇宫前线的画面。

——那里刚刚还在跟反叛军你来我往的皇室军队现在手上的激光枪已经成了破铜烂铁了。

而之前隐藏在他们中的那些反叛军的人，在这时候直接掏出让人失去行动力的药，把在场所有人包括

“各部队注意，发起总攻，重复，发起总攻！”首领的声音通过量子通讯网络传遍整个首都星的地下据点，“记住我们的目标：皇太后、顾瑾、内阁十二大臣，一个都不能少！”

伴随着她的话语声，第一枚导弹在皇宫防护罩上方瞬间炸开。浓烟像是潮水般在透明屏障上蔓延，皇宫的防御系统瞬间瘫痪了三秒——但对训练有素的反叛军精英来说，三秒足够突破三道防线。

“A队突破东翼！”

“B队控制中央大厅！”

“C组已经到达皇太后宫殿门前！”

伴随着频道里的声音反叛军们极快地控制住了皇宫。

甚至在西侧塔楼里开会的那些大臣们都没回过神来。

“轰！”

西侧塔楼突然爆出一团火光，打断了她的回忆。一架涂着皇室徽章的机甲从浓烟中冲出，却在半空被三枚追踪导弹同时击中，化作一团燃烧的废铁坠落。

——而被主脑控制的医疗机器人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去，在驾驶员咽气前直接把他塞到了生命维持舱中。

这也是首领定下的方针。

直接死去太便宜那些贵族们了，事情得一点点清算，多少受害者等着呢，他们必须活着接受所有受害者的报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主脑的命令不是那么好更改的，尤其是所有贵族们在主脑那受到着重保护——这条该死的法律还是在宪法当中的，就算是主脑也没办法更改。

好在他们可以把着重保护的程度减轻，这点在主脑那里是可以进行调整的。

在测试出来这点的时候，所有知道消息的反叛军都了然地哦了一声，看来皇室和贵族之间也不是那么和平嘛。

好在现在这一条成为他们可以利用的点了，就像是他们可以调整特定批号的激光枪机甲和炮火能在首都星使用一样。

“那是皇太后的私人护卫队，”张志在脑海里想着的时候，李老师快步走来，全息眼镜上数据流不断刷新，“皇太后果然藏了私兵。顾瑾那边情况如何？”

首领揉了揉眉心说道：“刚收到消息，我们亲爱的顾上将正试图从密道逃跑，被三队堵在了地下仓库——天知道他是怎么在自己12根肋骨全断的情况下把自己挪进密道的。”

而这时李老师说了个冷笑话：“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应该能让他从闻家三兄弟的手中活下来。”

“对了，说起闻翊，他们怎么还没来汇合？难不成我们亲爱的黄金马桶陛下还有什么后手？”

首领带着笑意问道，但话音刚落——下一秒研究院那边便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首领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研究院那边，正好看见几架外骨骼机甲正在拼命打架的场景。

首领这下坐不住了，和暂时没有任务的反叛军们立刻朝研究院赶去。

不过当反叛军的飞艇编队抵达研究院上空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欧澈他在哪藏的私兵？”

首领下意识地喃喃道，望向下面的景象。

研究院的穹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破洞。

而在这废墟中央，四架机甲正在激烈交战——准确地说，是三架机甲在艰难抵抗一架破旧机甲的狂暴攻击。

“那是……叶先生？”李老师的声音变了调。

首领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架漆面剥落的老旧机甲里，叶望星穿着繁复的宫廷衬衫，露出来的胳膊看上去清瘦，但仔细一看上面却覆盖着一层略显单薄，却十分有力的肌肉。

而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楚楚可怜——但机甲的动作却狂暴得令人招架不住。

“砰！”

闻时的机甲被一记肘击砸进地面，合金装甲像纸片一样皱起。

闻翊和闻久立刻从两侧包抄，却被叶望星一个回旋踢同时踹飞。两架造价上亿的外骨骼机甲撞穿了三道承重墙，扬起漫天烟尘。

而伴随着他们三个全都被砸进废墟的首领，这才注意到，原本足以抵御战略级激光炮轰击的高密度振金合金打造的研究所墙壁，此刻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有些区域甚至被直接贯穿。

——贯穿它们的那个洞，甚至还是人形的。

究竟是谁砸的呢？

那可真难猜呀。

首领看着下方的废墟麻木地想着。

不过随后首领便麻木不起来了。

——因为他手下那三兄弟直接对他们养父告白了。

而且当着他的面，直接把看上去毫无行动力的养父抱走了。

自认为道德三观水平在正常人范围内的反叛军首领：……

现在报警……有机器人出警吗？

这个问题首领暂时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她只能暂时相信闻翊发来的表示他们只是和养父好好谈谈的话。

毕竟她这边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呢。

战场的收尾工作，以及战争结束之后的安排，战俘的安排，招待媒体的发布会，还有公布在网上的各项政令，这些全都需要她去确认。

等到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下一项文件需要在半小时后送来时，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上午，而首领也收到了张志的消息。

他们终于在皇后寝宫找到了闻翊他们四个了。

而首领也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抓壮丁，让他们来处理目前的工作，但……

首领看了看面前衣衫不整、看上去身上还被人挠过的三兄弟，又看了看倒在自己寝宫大床上被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但从伸出来还带着红痕的手臂上能看得出来绝对没穿衣服的叶望星。

首领：“……”

尖锐的爆鸣声在皇后寝宫前响起。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跟你们养父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