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西岭山
“咳咳!咳咳咳!”
明纵衣一口水喷了出来,好似是薄雪附体,咳嗽个不停。
眼看他咳得如此激烈,刚才差点被水溅到,打算发怒的胡老兄和武夫也熄了火,甚至见明纵衣形象气质非凡,还关切地说道:“这位兄台,没事吧?”
“没事……咳咳……没事。”明纵衣急忙摆手,“比起这个,我更在意这位大哥刚才说的……那什么,宫本隐人?”
“是。”胡老兄神色严肃,点了点头,说道,“据我朋友在信中所说,那位宫本隐人长相英俊,相貌年轻,恐怕不到三十岁,据说,他在天神山上以一人之力败尽各流派的免许皆传,乃是扶桑千百年来保二争一的绝世剑豪——”
他的话没说完,被明纵衣更为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咳!咳咳咳!”
“……这位兄台,你真的没事吗?”
眼看此情此景,胡老兄也不由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明纵衣这反应……就好像看见自己家的猫忽然开口,说他是藏太祖转世,给他一贯钱让他去鲜花坊吃个茶,改日封你当镇国大将军——总之就是非常离谱。
“他没事。”薄雪神色平静,替明纵衣作答,“听起来,这位宫本隐人很厉害啊……屈兄,你觉得呢。”
屈沉转国土,不去看场中的四人,声音毫无感情,纯纯小学生念课文。
“啊,应该是吧。”
胡老兄微微皱起眉头,这帮人一个两个的,全都好奇怪,只有薄雪看起来正常一点。
明纵衣终于止住了咳嗽,他神色怪异,说道:“这位宫本隐人……我没听说过,扶桑弹丸之地,怎么忽然出了这么个人物。”
“这个我也不知道。”胡老兄说道,“我那朋友也只是在信中给我提了几嘴而已,不可能把他知道的全写出来,不过那宫本隐人着实奇怪,据说在那之前扶桑也没人听说过他,忽然就冒了出来,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屈沉完全背过了身去,他看着远处的风景,那叫个一言不发。
薄雪赞同道:“是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今日真是长见识了。”
【长你个头,你这幕后黑手……】
胡老兄感慨道:“若不是知道我那朋友是什么人,否则他写来这封信我都未必会信……世界上忽然冒出来几个宗师,那不是奇怪事,但忽然冒出一个实力接近传说的人物,真是想也不敢想。”
薄雪咳嗽两声,淡淡道:“名字都叫做隐人,想必他父母也希望他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吧,但世事变幻,谁又能预料呢。”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本人叫宫隐然后随便取了个扶桑名……】
明纵衣想到这里,悄悄摸到屈沉身边,用手肘捅了捅他,低声坏笑道:“大师兄,你在那边叫什么,沉人?”
“……”屈沉沉默了片刻,摇摇头,小声回应道,“怎么可能两个都叫什么人,那太奇怪了……不过沉这个字我也的确用了下去。”
明纵衣问道。
“后面有加什么吗,还是说单名一个沉字,总感觉在那边是个很危险的名字啊。”
“你在说什么怪话……单名和自己相同的话不太保险,我入乡随俗,取名叫沉太郎。”
“感觉没有宫大哥的好听啊。”明纵衣摸摸下巴,疑惑道,“不过这若有若无的无敌感是怎么回事……”
两人在这边说悄悄话,薄雪则结束了与那位胡老兄的交谈,走过来淡淡道:“我由衷希望你们两人能取个稍微保险点的假名,而不是跟个白痴一样改一下自己的名字。”
知道一些扶桑姓氏的明纵衣沉吟片刻,被藏飞星附体,忍不住犯了个贱。
“比如说……薄叶雪子?”
“……”薄雪满头黑线,他对屈沉道,“我能打他吗?”
屈沉哈哈大笑,他鲜少笑的这样开心,薄雪很少这样在嘴巴上吃亏,明纵衣忽如其来的发挥妙到不行。
“那得趁早才行,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薄雪神色平静,并没有回应屈沉这句玩笑话,他目光幽幽,注视着无限的苍穹。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我们之中,果然还是宫隐走得最远,也不知他能战到第几关……算算时间,估计已经打完好一阵子了。”
“功法,心性,际遇,他都胜过我们,是更纯粹的武夫,走得最远也是理所当然。”屈沉顿了顿,说道,“但——”
薄雪懒得听后面的话,大踏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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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薄雪告别后,屈沉有了些想法,在回程的路上,他对明纵衣说道:“或许我们该抽出个时间提前去西岭剑派看一看,十月初一封山结束,我们势必要夺回太玄山,但万一西岭剑派那边情况特殊,说不定会有些不方便。”
明纵衣疑惑道:“情况特殊……怎么个特殊法?”
屈沉说道:“比如他们在救济灾民之类的,夺回山门之后,我们这点人力和渠道也难以安置灾民……纵衣,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举个例子,门派的根据地不是钱,转交掉就能万事的。”
明纵衣若无其事地收回了“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的目光,转而道:“怎么,大师兄你打算去看看吗?”
“确有此意。”屈沉说道,“说来惭愧,身为太玄门弟子,迄今为止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太玄山……再者西岭剑派离得也不算远,想着趁这个机会去看一看。”
【这么一说似乎也对……话说大师兄这是已经把西岭剑派视为太玄门的财产了吗。】
明纵衣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但也没认为有什么不对,太玄门五十年封山,如今要夺回山门,师出有名,天经地义,以屈沉的实力,失手的可能性也不大。
【除非那个传说中的红尘郎出手……】
五十年前,太玄门的师祖沐胜就是败给了疑似红尘郎的存在,虽然后来屈沉对明纵衣说红尘郎是一个“组织”而非一个人,但明纵衣却隐约觉得,事情的真相未必这么简单。
红尘郎肯定不如藏太祖强大,但他的神秘,千古以来都是独一份。
明纵衣心中闪过不少念头……面对屈沉,他不需要遮掩隐藏太多,直接就问了出来。
“大师兄,疑似红尘郎的人会不会再来为西岭剑派助阵呢?”
屈沉一怔,随后回忆起了五十年前。
“红尘郎……我认为他是死了,但有些事谁也说不准,可就算他活着,也不太可能来为西岭剑派助阵,两者不是一个级别的……五十年前,沐师祖怀疑自己遇到了红尘郎,苦战一番后落败,但他的修为与后山的吕前辈在伯仲之间,弱上玄华真人和师傅三分,更别说红尘郎,所以五十年前的那个人,不太可能是红尘郎。”
“应该是扯着红尘郎虎皮的人和西岭剑派有着某些联系,若是要助阵,就让他们来吧,我也有许多在意的事,希望能在他们身上得到答案。”
听到这话,明纵衣安心许多,笑道:“看来大师兄你信心满满啊。”
“纵衣,你开心的太早了。”屈沉轻笑道,“那时候你得为我开道,可不是什么轻松活。”
“只是同龄人的话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呵呵……被打上山门了,可别指望对方有什么武德。”
“……就是说他们可能会全山老小围殴我一个?”
“作为出道战来说,算是有点风采,想来能快速进入公众的视野吧……阳山的事情都要没人记得了。”
“三师兄对我说过,从狭义上来看,武技是使用内息的技术,但从广义上看,武技是制胜的手段,所以往他们的井里投泻药也是武技……”
“回去罚他给阿玲教书,教不完不许吃饭睡觉。”
“……我一时分不清这对谁更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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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又是小半个月。
虽然屈沉先前说想去西岭剑派看看,但近日的气温实在吓人,实在没必要顶着这种大太阳赶路,他打算等温度稍降一点后,带着明纵衣去西岭剑派逛逛,刺探一下军情——大多数正经的武林门派建立在名山大川之上,是不会禁止游客进出的,除非是阳山阴山这种特殊情况。
可惜,气温一直没怎么降,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屈沉也只好再等待一些时日。
师青环终于是没了迫害屈沉的兴致,一天到晚去跟她的小姐妹打麻将,期间还数次三缺一想拉明纵衣入伙,明纵衣就去了一次,众人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师青环再也没叫过明纵衣。
八月中旬,天气依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屈沉不打算等下去了,来回各地都需要时间,再拖下去时间可能不够用。
明纵衣已经习惯奔波在外的生活,走了趟厄州后,他本就强韧的忍耐力再上一个台阶,相比于厄州山脉,此去西岭剑派简直就是踏青。
确认行途后,二人一同去见了师青环,从她这里领了盘缠。
“哎呀呀……都是安分不下来的主啊,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又要往外边跑。”师青环将装着银钱的钱袋放到明纵衣手里,无奈道,“就是在这里多住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就非要封山一结束就打上门去吗?”
众所周知,反问句是不需要回答的,发出反问的人自己有答案,不需要别人来回答。
可,屈沉装作没听出这是个反问,认真回答了师青环。
“不错,若是没出问题,那就在十月初一当天打回去……五十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告诉西岭剑派我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太玄门从未消亡。”
不同于很晚才加入太玄门的师青环,屈沉从小就在太玄门长大,曾无数次聆听沐胜醉酒后悔恨的呢喃,对他而言,在第一时间夺回山门一事有着不同的意义。
师青环单手托着下巴,无奈道:
“姑娘我知道你总是有理的……把用来买东西的钱施舍给乞丐也好,一大把年纪也没有成婚的意思也好,太玄门的大师兄总有他的深意,去吧去吧,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屈沉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只能叹息一声。
二人转身回走的时候,明纵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低声安慰道:“大师兄,女人就是这样,喜欢翻旧账……”
“咳咳!”
身后忽然传来师青环用力的咳嗽声,明纵衣心底一惊,没料到师青环的听力居然这么好,当下直接化身无情二五仔,大声道:“五师姐说得对,大师兄你应该多多反省!”
“……”
屈沉摇摇头,叹息道:“纵衣……你太嫩了,刚才这个距离,你这个声音大小,别说是青环,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听清多少,她只是看我们两个有交谈的动作,于是出声试探一下,结果你反应这么心虚,她肯定知道你在说她坏话了……你完了,等你回来她必给你穿小鞋。”
“Σ(っ°Д°;)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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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剑派离得不远,其间也不像是从太玄门到夏陵城一样,有着各种复杂的地形,二人一路上并未走得很急,即便如此也只用了三天就到了西岭剑派。
站在巍峨的山脚下,明纵衣抬头望去,西岭山由一大一小两座山峰组成,四周的山脉连绵起伏,若是在高处望去,像是四面八方都有海浪打来,而西岭山则恰好在那海浪的至高点,众星拱月般被围在中间,其气势壮观,雄伟险峻,别有一番景致。
“这里曾经是太玄山,现在人们则叫他西岭山。”屈沉抬头望去,神色感慨。
“一个半月后我们会回到这里,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