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晚上,等薄一鸣去洗澡。

温辞书找来徐叔,了解到来龙去脉,才知道是小崽子的恶作剧。

他疑惑地道:“从节目回家那天不是还好好的?”

薄听渊请陈师傅来家里做烧鹅,小崽子还知道主动谢谢呢。

甚至转天去爷爷生日会,小崽子还拉着两个爸爸跳舞,就是回家落了单……

但不应该为这事儿针锋相对?

温辞书垂眸思索,没想出缘由来。

徐叔担心他思虑过多,对身体不好。

“先生,大少爷不至于真的生气,他让我处理了柠檬,也没说什么,就去书房处理工作了。”

温辞书知道,刚才薄听渊抱着他回房间后,也是这么说的。

徐叔:“后天您和小少爷又要上节目,大少爷肯定是要陪着的,也不能去公司,所以这两天格外忙。”

“是哦。”温辞书被点醒。

他眼帘微落,揉着手腕上的竹节手串,也不知道怎么劝薄听渊别熬夜。

这人光看脸,就知道是个很难被轻易说服的人。

门外传来蹦跶声,一听就知道是小猴子已经洗完澡蹦回来。

温辞书没奈何地轻叹:“天天跟上了发条似的。”

徐叔忍俊不禁。

这话形容小少爷,还真是精准到位。

卧房大门被推开一线缝隙。

薄一鸣红扑扑的小脸探进来,琥珀色的大眼睛,左右乱瞄。

很显然,是在扫描有没有危险信号。

确认房间内各处都为安全区域,薄一鸣放下心来往里推门。

此时,背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在找我?”

“呜哇———啊啊啊——”

伴随一阵呜哩哇啦,薄一鸣僵着腰杆,跳脚飞蹿过起居室。

他扑上床,手脚并用地爬到小爸爸身边,鸵鸟似的藏起身体,缩起脚。

“小爸爸快掩护我,呜呜!”

温辞书抬手搭在他后背揉揉:“好了好了,小爸爸在。”

他远远地看一眼弯腰拾起一只小拖鞋的男人。

——奇怪,突然不走房内屏风,要绕到卧房大门去?

难不成他故意在等小猴子?

专门为了吓他?

由于这个猜测和薄听渊本人的气质,实在是过于违和。

温辞书也只是闪过一个念头,没作细想。

徐叔见此情此景,快速说了一句:“那我先去清点下先生要带到节目组的东西。”

温辞书点点头,看向慢慢走向大床的人。

薄听渊还穿着回家时的衬衣马甲,不过跟刚才相比,此刻他的衬衣袖子卷起,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一只手拎着拖鞋,一只手斜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中,缓缓走来的姿态带着几从容。

温辞书敏锐地从他的步态与眉宇间察觉到少有的松弛感,仿佛每天绷紧的神经,在逗弄完儿子后得到了些许的放松,柔声问:“忙好了?”

“嗯,准备洗漱。”薄听渊走到床边放好拖鞋,把儿子拎到一边,按着肩膀靠在床头。

薄一鸣飞快掀开自己的被子,钻进去动动手脚裹压住被子两侧,变成一个直条条的蚕蛹,紧闭双眸,假装睡着。

温辞书看着这一番动静,忍不住地眉开眼笑。

等他一抬眼帘,就看到薄听渊在注视自己,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他微敛起笑意,以眼神相问。

薄听渊却没说什么,只道:“睡吧。”他抬手揉了下儿子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乖一点。”

“哦。”薄一鸣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大爸爸走进屏风并且背影消失,才飞快地转身扑进小爸爸怀里,嘟嘟囔囔、腻腻歪歪地撒娇,“mommy~大爸爸吓唬我!”

可能又担心大爸爸杀个回马枪,他警惕地扭头观察一番,随后才继续埋在小爸爸胸前的被子上,“mommy~mommy~”

温辞书自然是拿他没辙,隔着被子抱抱他,等他蛄蛹到心满意足,才捏捏小脸:“爸爸有话问你。”

“嗯?”薄一鸣抬起脸,眨巴眨巴。

他继承两个爸爸的颜值,加上混血基因,睫毛又浓密又卷翘,跟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

温辞书想,小时候可爱得跟小天使一样,现在一长大——发条猴子。

他拉着儿子躺在枕头上,单手绕过去轻揽着。

“你老实跟爸爸说,为什么突然跟大爸爸较劲?你爷爷生日那晚,我们忘了叫你一起坐车的缘故?”

“不是哦。”

薄一鸣扭来扭去,找到最舒服的姿势,腿也隔着被子挨着小爸爸的长腿,暗自比较比较长度。

他又转过来,轻声道,“小爸爸,你跟小时候那样拍拍我,好不好?”

温辞书的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他。“那你乖乖跟爸爸说。”

“就是……”

薄一鸣幸福地窝在小爸爸怀里,叽咕叽咕地诉说自己的愤愤不平。

“去年,大爸爸跟我骑马的时候,约定好的。今年我们抽时间比一次,他不能让我。我最近提了,可是大爸爸一直找借口拖延。哼!”

温辞书提取他话里的重音,反问道:“借口?”

薄一鸣抬起脸,认真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次说太忙了,暂时没有时间。那我就等哦。第二次说等节目之后。结果,到前天我才知道,原来压根不准备跟我比赛,哼!大爸爸是大骗子。”

温辞书按着越说越激动的小家伙躺好。

“一鸣,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大爸爸比赛骑马?你大爸爸一年也没去几次马场。”

“可大爸爸还是很厉害啊。马场的师傅还经常说起呢。而且——”

薄一鸣再次仰起头,跟斗气的小公鸡似的。

“大爸爸九岁的时候就已经跟世界冠军玩,我现在也九岁了啊。”

温辞书听他说的如此振振有词,只能缓缓安抚。“如果你也想跟世界冠军玩,你跟大爸爸说,他一定会帮你邀请。可如果是正经比赛,你还小,不安全,你大爸爸也是怕你受伤。”

薄一鸣嘟嘴,鼓起小脸,埋在小爸爸身侧。

“可是……可是大爸爸以前陪我骑马都不发挥真正的实力,没有尊重我!”

温辞书总算了解清楚,慢悠悠地说:“你自己都说,你是薄家未来的继承人。你要是在马场摔一跤,那你大爸爸不得急死?小爸爸肯定要吓晕过去,对不对?”

薄一鸣听到小爸爸话,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确认小爸爸吓晕的可能性。

温辞书等他自己反应这话的意思。

好一会儿,薄一鸣才小声道:“小爸爸,那我不会受伤,你不要晕过去,好不好?”

温辞书笑着刮他的鼻头:“好的~小爸爸天天努力练太极,把身体养得很好。”

薄一鸣眼睛亮起,立刻伸开胳膊抱住小爸爸,贴心地道:“那明天开始我每天陪小爸爸练太极。”

温辞书低头亲亲小崽子蓬松的头发,心里疯狂施法:

睡一觉就赶紧忘记好吧!

-

次日上午。

温辞书都没提醒,薄一鸣就自发自动地陪他练太极。

薄一鸣全程没有躁动没有不耐烦,一招一式非常标准,惹得太极师傅都连连夸赞。

温辞书略感头疼。

——这么好的记性,怎么就不用在背单词上?

结束太极练习后,温辞书请甜点师傅教学,准备下午的甜品。

薄一鸣黏在小爸爸屁股后面,哪儿都不去。

他请师傅也给他安排一个同样的套餐,也要亲手做,仰头朝着小爸爸微笑:“小爸爸,我做的甜品,第一个给小爸爸尝哦。”

“好。爸爸期待一下。”

温辞书温柔地说完,手却忍不住用力握紧搅拌棒,使劲搅动奶油奶酪:

怎么回事?

怎么又开始提什么“第一个”!

昨天睡前的“小爸爸心理辅导”为什么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额,先生?”甜点师傅轻声提醒,

“已经差不多,现在加一点细砂糖。”

“好。”

温辞书默默地松开手,跟上师傅的流程。

薄一鸣似模似样地拿起小勺子,舀糖之前指着远处的玻璃窗:“小爸爸,你知道吗?昨天大爸爸看到我了哦,都没让我进来。”

温辞书忍不住打断:“宝贝。”

当着甜点师傅和阿姨们呢,薄一鸣害羞又开心地看着小爸爸,“嗯嗯?”

温辞书道:“师傅上课呢,我们不开小差说话好不好?”

“哦!”薄一鸣好喜欢跟小爸爸嘟囔,都忘记对面站着的师傅也会听见,乖巧点头。

“好的,等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再跟小爸爸说悄悄话。”

他俊俏的脸蛋上,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温辞书的手一抖,一勺子糖撒下去:行叭,用心倾听孩子,是每个当家长义不容辞的责任。

学的是巴斯克蛋糕的做法。

温辞书选了一款带略微苦涩的红茶味,薄一鸣则做了一个柠檬味。

都做好放进冰箱后,温辞书带着试图了解孩子的慈父之心,关心地问:“一鸣,最近怎么突然喜欢酸酸的东西了?”

薄一鸣自以为帅气地冲爸爸丢一个wink:“我要让大爸爸知道我要跟他比赛的决心!”

温辞书:“……”

他都担心以后薄听渊再也不吃柠檬玛德琳,看到柠檬之类的东西,就条件反射小猴子的恶作剧。

不过,那样的话,薄听渊也许能会心一笑?

-

午后。

薄家家族产业中,最标志性的建筑,楼高超过五百米、超过八十层的昇远大厦。

作为薄家商业巨轮的掌舵人,当年的薄老太爷和现在的薄听渊,都在最高层办公。

此刻,薄听渊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坐在办公椅中。

他摘掉无框眼镜,揉了揉眉心,视线落在相框,静静地望着合影中沉静美丽的脸庞。

从前温辞总是病恹恹的,眼神充满倦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拍摄的照片里,也难得找到一两张带笑意的。

这段日子,温辞书的变化很大,尤其是陪着儿子去参加节目后。

薄听渊见他总是笑得如春日晚风般柔和,目光也总是像极了风中的柳梢,充满爱意地抚过周遭一切人一切事——连同他。

“笃笃笃。”

远处,办公室大门响起声音。

薄听渊缓缓收回触及照片的手,重新戴上眼镜。

“笃笃笃。”

通常情况下,办公室的助理不会一直单纯地敲门。

薄听渊走过去,拉开门。

一个瘦高的身影蹦起来,蹦入他的视线内:“大爸爸,我来给你送甜品啦!”

“你怎么来了?”

薄听渊一贯沉静,此刻看到小儿子,也是神色如常,并没有被儿子吓到或者惊到的模样。

薄一鸣捧着盒子耸肩,小大人似的说:“我就说吧,大爸爸并没有觉得惊喜哦。”

他聚精会神地观察一番,得出结论,“好像还有一点点失望呢。”

“没有失望。”薄听渊抬手要揉儿子的头发,却见他笑着往后退。

办公室墙外的温辞书,缓缓走过去,揽着小猴子的肩膀,温柔地笑着:“我陪一鸣一起过来的。”

他指了指孩子手里的甜品盒,“昨天说好的,做点吃的,给你当下午茶点心。”

温辞书戴了一顶白色的休闲平顶帽,宽帽檐下,半张脸还被浅色的口罩遮挡。

于是他那双眉眼,尤其是弧度曼妙的丹凤眼,像是被上下两条弧线给框住,大特写一般地突显出明艳动人。

薄听渊望着他的眉宇,大概是定了几秒钟,随后意识到在办公室门口,才快速看一眼正踮脚观察爸爸的小儿子。

“进去说话。”

他的依旧神色冷静,语气也是波澜不惊。

只是往里走时,他极其自然地抬手揽住温辞书的肩,一起踏进去。

薄一鸣跟在后面,小声嘀嘀咕咕。

“小爸爸,你看呀,大爸爸看到你都笑了。”

温辞书眼尾瞥一眼薄听渊:

哪里哦?

还不是这幅冷冰冰的样子。

负责悄悄去接两位重量级嘉宾的Albert,功成身退。

他合上门后以眼神示意不远处办公的助理们:

不要八卦!

可是这种时候不八卦老板一家,太违反人性,于是所有人默契地开始疯狂敲键盘。

【我的妈呀,第一次啊啊第一次啊啊啊啊!这么多年了!!!!】

【《崽崽是超人》里的鸣崽和大美人就是薄总的家属?卧槽,这种秘密我居然知道了?我下班路上不会被暗杀吧?】

【近距离看大美人真的好俊美好优雅,像是祖上十八代就开始富的超级老钱气质】

【咳咳,各位,刚才我在电梯口遇到咯,大美人还对我笑了一下呢,好温柔哦。但他也真的好高,的确有一米八】

【站在薄总面前的时候,居然有小鸟依人那味。】

【没想到薄总天天跟西装暴徒似的来上班,也是会铁汉柔情地主动搂老婆呢】

Albert坐下后,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强烈而复杂的八卦气息。

他无奈地摇摇头,去准备送入的茶水。

-

办公室内。

薄一鸣殷切地打开甜品盒。“大爸爸不要担心,我没有换小爸爸准备好的蛋糕哦。”

温辞书真想拍他一屁股,能不能先给我忘记?!

他抬手,推动装有红茶巴斯克的小碟子,到薄听渊面前:“尝一下?”

薄一鸣的屁股刚沾沙发,就敏锐察觉到大爸爸看了自己一眼。

他惊讶地看过去。

“大爸爸,是需要你们可爱的小儿子消失一下吗?”

歪头卖萌,疯狂眨眼。

温辞书:“……”

薄听渊以眼神示意窗边,给调皮又聪明的儿子下明确指示:“去那边看风景。”

“好吧好吧。”

薄一鸣蹦跶起来,小跑过去,惊讶不已,“哇,完全看不到风景呢。”

今天太阳微弱,云层浓厚,楼层又过高,仿佛是站在云端,只能看到其他高楼的楼顶。

但薄一鸣也没有走回来,拿手表拍照玩。

沙发上,温辞书单手撑着扶手,托腮笑得轻颤,回神见薄听渊正望着自己,提醒他道:“尝一下?如果不喜欢,我下次再学个别的。”

这意味着如果好吃就没有下次了?

薄听渊这辈子做过最艰难的决定,可能就是现在。

他拿起银质的甜品勺,取了一些蛋糕尝尝。

“怎么样?”温辞书侧身靠近他,“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稍一动作,就被他揽住肩膀靠得更近些,抬眸见他又闷葫芦似的不开口,忍不住轻声催促,“诶呀,别卖关子,快点告诉我。不好吃就让一鸣吃吧。”

薄听渊听见他这话,挑眉,难得打趣一句:“他在家里还没吃够?”

“……”

温辞书眼波流转,没忍住横了他一眼。

行行行,你俩真不愧是亲生的,真是父子连心。

薄听渊绿眸静静地注视着,略有些失神,眼前人眉宇间的活色生香,比之口中甜而不腻的蛋糕要美妙百倍千倍万倍。

随后,薄听渊用这份可爱的小甜品,搭配助理送来的咖啡,享用了人生中最完美的一次下午茶。

办公室大面积的落地窗边,温辞书正和薄一鸣靠在里侧的窗台,一起俯瞰云下若隐若现的繁华都市。

两人离开时,薄听渊拿起白色的帽子,帮他戴在头发上,动作温柔,尽量不压着头发。

温辞书快速扫一眼办公桌上的文件:“今天是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

明天去节目陪他们的话,应该是要加班吧。

薄听渊:“嗯,我尽量早点回去。”

温辞书见他说完,并没有松开虚揽着自己的手,好似在他镜片后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眷恋。

他抿了下柔软的唇,主动伸手抱他一下,轻声道:“等你回家。”

但刚主动靠近,就被薄听渊用力抱紧,贴在一起。

小猴子还在呢。

温辞书轻轻推他,示意他松开。

薄听渊却好似没感觉到,微微低头,鼻尖蹭过他耳鬓时,深深吸气,将他周身淡淡的馨香纳入肺腑。

等温辞书退开,还在回味这个简短但亲密的拥抱时,就看到他们可爱的小儿子站在一旁。

薄一鸣做望天状,嘴里嘟囔:“没关系哒。我没有人抱,一点关系都没有哒。”

温辞书笑着要去抱他,结果薄听渊比他动作更快,弯腰拥住儿子。

薄听渊个子极高,显得薄一鸣特别小一只,像是猛兽拥抱自己的小兽般。

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揉了揉儿子肩膀,叮嘱道:“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要跟小爸爸告状。”

尽管在温辞书眼里,此刻极为温情。

但在薄一鸣眼里,这可不是简单的分别拥抱,是大爸爸在向他“低头”。

“哦~”

薄一鸣翘起并不存在的尾巴,去拉住小爸爸的手,“我这么懂事,当然不会告状呀~对吧小爸爸。”

“对,你最乖了。”

温辞书真是服了这孩子,在哪儿学来的小性子?

薄听渊一路送下去,到两人上车才回办公室。

-

车上。

薄一鸣激动振奋地同星星打电话,交流各自的今日活动。

温辞书舒适地靠着车椅,懒洋洋地透过墨镜,望着前方的红灯。

他心道,这孩子跟星星倒是蛮投缘的,自己还是暂且忘记原书设定,随他们自由发展。

至于薄听渊么……

此时,前方人行横道上,忽然出现几人,扛着一个长条的巨幅广告招牌。

这广告,似乎是专门做给停车的司机们看,算准红绿灯时间,走得如蚂蚁爬行一般缓慢。

温辞书觉得很新鲜,定睛一看。

“看男科,到博爱——正规专科,专家坐诊”

“疗效才是硬道理!”

由于广告横幅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太慢,温辞书将广告词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想:这广告跟贴脸有什么区别?

正瞎想,听见旁边的小猴子兴冲冲地对着手表说动画片的剧情。

“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暗示哦,星星你要注意!”

暗示?

温辞书陡然看向儿子,再看向慢到不可思议,恨不得把广告词怼他眼里的广告牌。

这该不会是原书作者在冥冥之中给他的暗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