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薛瑾安一点进直播间, 就看到四皇子骤然放大的脸,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冲过来,身形快出残影, 猛地伸手夺走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

眼前的画面晃动了一瞬间, 出现了一双空空如也的手, 这是五皇子被抢走东西的下意识反应——这直播间毕竟是五皇子的直播间, 画面自然是跟着五皇子的视角走的,因此虽然画面里出现的人只有四皇子,薛瑾安还是明确的判断出手的主人就是五皇子。

五皇子只低头了一瞬间就又重新抬头,正好看到四皇子背着手疾步后退一丈远,神情称得上惊魂未定。

“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四皇子疾言厉色的低吼道。

薛瑾安听到一声轻笑,五皇子似乎被四皇子这个剧烈的反应逗笑了, 声音都带着笑意:“怪道我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拨弄算盘的声音,原来你每晚上不睡觉算这些东西。”

像是在验证自己的话一样,画面陡然将四皇子的面部放大,在他带着黑眼圈, 有些疲惫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将眼睛里的红血丝都捕捉的清清楚楚。

薛瑾安很久没关注过四皇子了, 虽然数据分析给出了他疲惫值过高的提醒,但他并没有太在意,又或者说,薛瑾安已经习惯了四皇子总是疲惫萎靡的样子。

自楚文琬死后——不, 或许还要追溯到更早,薛瑾安第一次试图取四皇子电池,把四皇子吓得连夜搬离绿竹院的时候,自那时候开始,四皇子就总是夜半惊梦睡不好。

不过那时候的四皇子还算有些少年朝气, 晚上睡不好白天也活蹦乱跳的,等楚文琬死了,他的那股朝气就被彻底抽空,他整个人变得阴郁又萎靡,每天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疲惫。

薛瑾安偶尔打开学习软件更新学习进度,能在上网课的时候捕捉到四皇子的状态,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无所事事地发呆,如木雕一样在位置上一坐就是一天,只有上数算课的时候,他才会听听课,跟着动笔算一算。

后来六皇子送了他一本题册,四皇子的发呆就变成了埋头算题,不管什么课,他反正只沉浸在题册里,密密麻麻的计算步骤铺满纸张,薛瑾安只看过一眼就知道那是《十全公子题册》。

崔醉有跟他说过这本题册,薛瑾安也抽空翻过一次,怎么说呢,这题册虽然挂了他的名字,但实际上里面的题目只有一半是他做过的,由崔鹏飞出的原题,其他一半题目都是题册攥稿人根据原有题型编的。

这题册出的时机好也不好,正值科举之时,天南海北不知多少举子入京赴考,京城中读书人浓度达到历史之最,正是卖书的好时候,凡是跟题沾边的书本那都是直接卖脱硝的,想买都得掐着点去。

但与此同时,举子们的重心还是放在科举上,往届的科举并不注重数算题,题型占比少题目难度也不大,除了像杜寅那样本身对数算题感兴趣且对十全公子崇拜非常的人,举子们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文学策论上,这题册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新鲜罢了。

于是这题册只是火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就再没有多少水花。

直到会试结束,十全公子参与了科举出题的消息一经曝出,这本“十全公子唯一出版著作”的书便被大炒特炒一番,还出了第二部《十全公子题册(科举版)》,还被传出“数算验金书”的名声,说只有能将这上面的题融会贯通者,才能被称作数算大家。

薛瑾安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版权费!他要收版权费!

然后他就发现这题册的发行商是礼部,而躲在背后出主意的正是穷疯了的户部尚书冯鄞守,赚得钱冯鄞守能拿六成至多。冯尚书想尽了办法开源节流,皇帝皇子的钱说卡就卡,没得商量,出了名的死钱串子,到了他兜里的钱想要再拿出来用可就太难了。

除非薛瑾安主动暴露自己就是十全公子,在道德和身份的双重立场上让冯鄞守无话可说,不然这版权费基本收不回来——毕竟古代版权意识薄弱,没有盗版满天飞,纯粹是因为古代印刷技术落后,印刷成本高,读书人又讲究脸面和名声,盗印的书册想要卖出去只能走黑市偷偷卖。

这就很划不来了,他们倒还不如转行去做卖小黄书,那种有辱斯文的书籍,不会在书坊出版,销量却都相当可观,自然就都是这些不正规的小作坊卖出去的。

薛瑾安权衡了一下,觉得要回版权费的性价比不高,索性就放弃了这件事。

总之,在薛瑾安的印象里,四皇子保持这种疲惫颓靡的状态已经很久了,只是程度不一样而已,所以他根本就没注意四皇子的脸色。

五皇子对四皇子的事情知道的就显然比薛瑾安多很多,就见他视线意味深长地往四皇子背着的那只手看了看,戏谑道:“挺能干的嘛,四哥。”

也不知道五皇子到底想了些什么,画面的视角突然升高变成了上帝视角,将五皇子的模样也露了出来。

五皇子穿着颇为单薄的衣裳,外面套着的衣衫有些微的凌乱,他的发型也微微散开,落下不少碎发,再看他面颊微微的红润……看着像是睡到一半察觉出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于是爬起来凑热闹。

薛瑾安判断,五皇子当前的行为应该是看到了大皇子之后的临时起意,想要搞清楚大皇子在四皇子这里藏了什么秘密,而非蓄谋已久。

薛瑾安猜得没错,五皇子虽然很早就察觉到四皇子在捣鼓些什么,他有内功傍身,听力非常之灵敏,他说的晚上听到打算盘声也是真的,只不过五皇子对四皇子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看到他上赶着和大皇子亲近,也只当他是狗腿,没有太在意。

直到他看到大皇子竟然亲自来了溯洄院,两人似乎只是碰了个面说了两句话就分开了,这样的行为在五皇子看来很可疑。

众多皇子中,二皇子的姿态是最高傲的,将看不上母族不显的皇子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而大皇子同他似乎是明显对比,他对下面的手足兄弟们态度总是温和耐心,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然而实际上,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这三人都是同等的傲慢,三皇子的傲慢源自于自己本身,他武功高比起暴躁易怒,看不惯比自己武功低的人,而大皇子傲就傲在骨子里,他对于其他皇子的温和只是流于表面的敷衍。

五皇子本来就是个善于暗中观察寻衅滋事的家伙,他早就看穿了大皇子的表里不一,这样的人会主动靠近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四皇子就挺不可思议了,更别说纡尊降贵亲自跑来关心身体。

最顺理成章的理由,自然就是大皇子将某些重要的东西放在了四皇子这里。

和薛瑾安怎么也想不出来四皇子的优势是什么不一样,五皇子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东西——账本。

并且五皇子进行了大胆假设,大皇子上交给户部的那些被冯尚书夸赞的账本,很可能就是四皇子做的,这其中要说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隐隐呈现对峙状态,五皇子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自然是不可能放过搅浑水的机会,他没有半点犹豫就打算潜入四皇子府,看看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五皇子对自己的猜测很自信,他目标明确地找到了四皇子的书房,基本没有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来也是五皇子的运气,平时的时候,四皇子都是把这些东西好好收捡起来,然后放到一个小箱子里,箱子不仅要上锁,还要放到一个隐蔽的机关中,一旦有人想要破坏机关强行取的箱子,箱子和里面的账本就会被直接毁掉。

偏偏今天大皇子来了,给了四皇子一个必须得熬好几个大夜才能完成的任务,他将东西拿出来之后,光是看着就觉得压力很大,困意直往上涌,他只能无奈的起身去醒醒神,顺便吩咐顺心泡一杯浓茶,要多浓有多浓的那种。

五皇子就是卡着这会儿功夫闯入进来的,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五皇子原本以为这里的账目只跟大皇子有关,却不承想,他这习惯性的快速翻阅检查,竟然就翻到了九添一的流水账目,更准确来说,这是不完整的九添一流水账目,主要包含了九添一的采购、员工工资、设施维护等方面,而真正有关九添一盈利的账目却很少,大部分都是给的保守估算出的虚值,不过即便只是保守估算,这盈利额度也足够叫人咋舌。

更别说这一本还只是九添一棋牌室的,后面还有本如今在权贵世家少爷、习武之人圈子里爆火的九添一吉利,五皇子粗略翻看了一下,有关吉利的账目就要比棋牌室清楚细致太多,连御林军的军费记账都写得明明白白,很难不怀疑这是不是直接把吉利的账本偷来的。

五皇子稍微思索一下就明白过来,大皇子这是窃取了户部的账目,甚至很有可能是冯尚书的私人账目,毕竟和棋牌室为薛七一个人掌控不一样,吉利还有户部、兵部和工部三方插入,在账目方面,除了兵部尚书许平川比较大大咧咧外,户部和工部都会算得很清楚,以减少账目被搞鬼的可能性。

大皇子叫四皇子算这些账,只怕是对九添一有所觊觎吧?也是,财帛动人心,虽然看不起商贾之流,但拿着商贾赚来的“铜臭”挥霍是多么愉快的事儿。

至于这产业的主人是小七什么的……大概在他们看来薛瑾安是个连母族势力都没有的小可怜,现在的风光全仰赖于父皇,没有了父皇的宠爱,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而让薛瑾安失去宠爱也并不是一件难事不是吗?当初能让他失去一次,就能让他失去第二次。

想来,将九添一据为己有的,只怕不止大皇子一个。

真有意思,京城的普通百姓经过九添一飞刀砍戎狄使臣一事儿,都知道当朝七殿下是个不好惹的杀星,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也都收紧了皮不敢招惹七皇子,就连朝臣对薛瑾安的底线也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低……怎么他的这些兄弟们就看不明白呢?

傲慢啊,傲慢啊,他们终究会因为傲慢而狠狠栽个大跟头。

——就是冯尚书可惜了,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日防夜防到底家贼难防,最后出问题泄露账本的剧竟然是自己这里。

五皇子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声,很是幸灾乐祸,不过很快他就乐极生悲了。

四皇子回来了。

他就是想起账本就这么大喇喇放在箱子里不太安全,想回来处理一下的,他脚步飞快,几乎是狂奔回来的,五皇子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索性也就没躲,被四皇子逮了个正着。

四皇子第一反应就是把们紧紧地关了起来,整个人都发懵地贴在门上,呼吸急促眼神呆滞,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五皇子便是在这时候说出那句:“四哥,你也不想这件事让七弟知道吧?不如我帮帮你——”怎么样?

五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四皇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了过来,把他手里的账本夺走并藏在了身后,并且慌乱的呵斥让他出去。

两人说了不过几句话,五皇子那仿佛自带嘲讽的声音让四皇子听起来很不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把五皇子轰出去,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大,“快点滚开,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五皇子半点不恼,还在他说话大声的时候,手指竖在唇上语气很轻:“嘘,四哥,声音小一些,你应该不想账本被我发现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大哥知道吧?”

“很有可能你和我都会被灭口的吧。”五皇子语气轻飘飘地恐吓,余光撇着四皇子的反应。

四皇子浑身一僵,他已经很努力的假装镇定了,低声斥责,“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五皇子自小就是个演技帝,四皇子这粗糙的掩饰自然是瞒不住他的,他嗤笑,“没牙的狗崽子别在这里装凶狠了,狗尾巴都要露出来了。”

四皇子几乎是下意识扭头往身后看了看,看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五皇子这是在骂他呢,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切齿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五皇子:“……”

五皇子难得善良一回,没有提醒他自己的全家也包括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弟。

五皇子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情,趁着四皇子还在平复心情,五皇子径直拿起桌上一本账册,量子阅读一般飞速翻阅起来。

四皇子愣了不过一瞬,立刻就反应过来,猛地冲过去要将账册抢过来,被五皇子动作利落迅捷的避过,四皇子当即就要追上去,却又在迈出的瞬间收回,他很担心自己追上去又被五皇子耍弄,反而丢了桌上的账册。

四皇子将夺回来的那本账册也放进箱子中,反手摸向桌板背面,也不知道是触碰了哪里,只听到“次卡”的声音,桌板向两侧裂开,装着账册的箱子跌入其中,之后又是“咔擦”的机关运转声后,桌板重新合拢。

五皇子被吸引了视线,都不看账本了,好整以暇地围观了“桌子吃书”的全过程,很是感兴趣道,“这桌子倒是有意思,瞧着不像是工部的手笔,是你手底下的人改装的?”

“跟你无关。”四皇子半点都没有要为五皇子解答疑问的意思,现在其他账本已经安全了,他也腾出了手,没有半点犹豫他就去直接扑向了五皇子。

五皇子动作灵敏,几次都闪避成功。

四皇子根本不擅长缠斗,最后只能试图用身高压制,对身高很是敏感的五皇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巧妙”的小心思。

五皇子当即脸都绿了。

身高如今是五皇子的一个痛点,也不知是自小服用蛊虫毁坏了身体根基,还是自小练武功压制了骨头生长,反正他明明正处于高速生长期,三年下来身高却只长了堪堪一寸,这和没长有什么区别?

最可气的是,他不长也就算了,其他人却猛猛往上窜,和他排行近,三皇子不必说,那是个自小就长得比同龄人高壮一圈的,十五岁从长相身高上来看已经和成年人没差了,同样都是习武,怎么差得就这么多呢。

五皇子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磨牙,并生出想要把三皇子腿砍断的想法。

其实要说长得最明显的就是薛瑾安,从当初那个瘦骨嶙峋瞧着比实际年龄小一两岁的样子,饮食正常之后,就开始猛猛窜个子,现在明明才九岁,却看着和十一二岁没什么差别,个头早在去年的时候就超过了自己。

五皇子看着都怀疑人生了。

唯一能和他形成比较的,也只有四皇子一个,四皇子窜个子也窜得不算快,但仗着年龄比他大一岁,身高也比他高出一截,属实是让五皇子难受。

结果现在这狗东西还试图拿身高压制自己。

“呵!”五皇子冷笑了一声 。

薛瑾安已经预感到了四皇子的未来。

果然便见五皇子一个肘击,四皇子脸色一阵扭曲捂着腹部后退好几步,身形摇晃着,强撑着桌子才没有躺在地上。

“你——”四皇子张口想要说话,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深呼吸忍耐着疼痛,仍旧想要把账本要回来,不待他开口,五皇子直接将账本丢了过去。

四皇子手忙脚乱地将账本接住,张口又是“嘶”了一声,伸手捂住抽疼的腹部,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走吧,把这些东西都忘了,谁也别说。”

“这是为你好。”四皇子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道。

他的声音也正处于变声时候,平时说话不显,如今压低了声音倒能听出几分属于男人的低哑磁性。

“行了,在这里装什么大人警告我,谁不知道谁。”五皇子忽而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视线在他脸上逡巡,用着耐人寻味的语气道,“你以为大哥为什么放心我们两住在一块儿?这里的探子都被大哥清理得差不多了不是吗?”

薛瑾安一看他这眼神,再加上话多起来的特性,就知道五皇子这是没安好心,再倒退前面的种种行为,立刻明白在抢夺账本的时候,五皇子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诱骗四皇子。

可惜四皇子不清楚五皇子的本性,他有点相信了五皇子的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非要说得明白你才懂?”五皇子附身凑近四皇子,在他耳边说,“我和他现在可绑在同一艘船上。”

五皇子这话说得过于明显,很容易被拆穿,所以他这话说得九成为真。薛瑾安一想便明白五皇子说得船指的其实是安王。

大皇子和安王世子交好,安王顶着个“蛊神医张景华后人”的名头,手底下得用的江湖高手也都是冲着张景华而来的,而德妃基本已经确定是南疆人,当年张景华帮了林若甫一把,后来张景华需要的时候,林若甫便贡献出了女儿的身份,让德妃成功入宫。

大皇子心中到底如何想暂不可知,但表面而言,他也是属于张景华系的人,他和安王属于同一条船没毛病。

至于五皇子,这位心里对安王及其背后集团明显怀揣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而且以五皇子当前的二五仔表现,他的心思不像是正面的,至少对安王来说是如此。

当然,内心的想法是内心的想法,目前从表面而言,五皇子献祭了亲妈上了这艘船。

所以虽然各怀鬼胎,但说他们在同一艘船上没有逻辑上的问题。

五皇子说话果然不可信。在五皇子不知道的时候,他在薛瑾安心中的信任度呈直线下跌。

四皇子闻言露出半信半疑地神情,“我怎么不知道?”

五皇子咧嘴抱胸,视线上下扫量他一遍,毫不客气地嘲讽出声:“你?能让你知道,这艘船早沉了。”

四皇子气个仰倒,只觉得胸腔血气上涌堵得慌,却根本无力反驳。

“你算得这些账,有不少是户部的吧?你知道那些‘节约’下来的银两都用在了哪里吗?”五皇子一副“我全都知道”的得意模样看向四皇子,实际上却在一错不错地盯着四皇子的表情变化。

账本里到底有没有户部的账,大皇子又将公款挪用到了哪里,这都是五皇子不知道的,也是五皇子想要问的。

四皇子沉默了片刻,他摇了摇头,基本是默认了有户部账本这件事,他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啧,居然真的不知道。五皇子当即对四皇子失去了大半兴趣。

“我……只是想要帮大哥做事。”四皇子兀自低着头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五皇子表情的变化。

五皇子嫌弃的撇撇嘴,没有半点要说话的欲望,只在心里说说:帮吧帮吧,早晚把自己也给帮进去,到时候你就是完美的替罪羊。

五皇子不耐烦听四皇子述衷肠,敷衍了几句就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到底还是转头看着他说了句,“喂,薛玹月,我难得发善心提醒你一句,别对你大哥太掏心掏肺了,他不值得。”

四皇子一愣,拧着眉有些生气,一把拽住了五皇子的袖子,“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撒手。”五皇子一副懒得解释,爱听不听的样子。

四皇子不仅不撒手,还反手抱住了他的腿,整个人就盘在了他腿上,“你不说我是不会放你走的哦,你竟然诋毁大哥,我以后都不会放过你的。”

“……行吧行吧,这是怕了你了,我只说两句。”五皇子似乎完全被缠得没了办法,抓着裤腰带问他,“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哥身边都有冯三了,却不把账给冯三算,而是迂回的找你算?总不能是看你比冯三厉害吧?”

四皇子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满脸写着:“那不然呢?”

五皇子:“………………”不是,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啊?!

五皇子沉默片刻,抬脚毫不留情地把四皇子甩开,趁他没反应过来跳上了窗户,四皇子见状又扑上来,被五皇子一脚踹了回去,也算是还了当年废宫墙头的那一脚。

“蠢蛋,你这脑子基本也就告别夺嫡了,我管不了你,你还是等着成为下一个冯三吧,至少人傻了归傻了,前途还是有的,只要你听话。”五皇子这样说着,面上却露出显而易见的嫌弃来,无形中加深了四皇子的负面情绪。

转眼便没了踪影,徒留下四皇子懵懵坐在地上,神情逐渐染上不安。

直播间镜头从四皇子脸上转移,对上了五皇子那张写满了奸计得逞的脸。

先降低印象,再洗白自己,而洗白自己的最有力佐证,便是在能够伤害对方的时候没有真的对对方造成伤害。

——一种小说里常用的洗白套路,放在古代确实挺新鲜的。

【笔给你,这个话本你来写】薛瑾安肯定了五皇子自编自导的能力。

突然传入耳朵的声音让五皇子身体一顿,传音入密?这里有高手?老大的人?这声音有些失真,能听出来声音年龄不大,但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不过平淡的语调倒是有点像小七。

……不,不对,这声音不是从耳朵里传入的,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的。

什么声音能直接在脑子里响起?我……的心声?我……难道……想成为一个……写话本的?还有,为什么我心里的声音是薛瑾安?以前不是这样的啊!现在都改不过来了!

五皇子陷入沉默。

五皇子缓缓思考。

五皇子选择停止思考,重启脑子。

片刻后,重启脑子的五皇子继续露出邪笑,喃喃自语起来:“挑拨老大和老四之间的关系,成功。”

夺嫡既然开始了,就该好好热闹热闹啊不是吗?五皇子遮掩住眸中的锐利,勾着唇角愉快地掰着手指盘算起来,“接下来还有谁可以拉下水?长公主……她不用拉,二皇子在,她根本逃不过。老三?算了,这太没脑子不好掌控。六?八?九?嗯,倒是可以试试。”

“至于小七……可以把今天的消息卖给薛瑾安,想来知道自己的产业被惦记,他也没办法置身事外吧?”五皇子不禁脑补起那个画面来。

薛瑾安眯起眼,指尖摩挲着指腹,数据分析得出结果:安王那边估计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趁大皇子二皇子争斗期间做点手脚,五皇子索性将水搅浑,把更多人拖下水,因为只有水足够浑,那些藏在底下的东西才能浮出水面,他想要查的东西才越好查。

五皇子能做文章的人不多,他恰好不在其中,五皇子虽然最后点了他的名,但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下去,会否决这个提议的可能是97%。

果不其然,五皇子很快就摇头,把属于薛瑾安的手指掰了起来,嘴里嘟囔道,“还是算了,小七那脑子,说不准说个开头底就掉了,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直播间彻底黑屏下来。

***

三日后,早朝,大皇子将四皇子连熬几个大夜算出来的账本呈交御前,状告吏部侍郎文连山、孟州知府徐进等四十一人,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且同十多年前的军饷贪墨案有所牵扯,涉案金额高达五百万两白银!

谁都知道,在当今陛下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当年的军饷贪墨案,那是陛下为帝之后查的第一桩大案,却也是第一桩没能查完的悬案。陛下为此砍了数百口人,朝中官员都换了一批血,又改革了征兵法……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掩盖,那桩案子查到京城后便再也没能查下去的事实。

这桩案子不是没有证据,也不是找不出凶手,只是涉案的世家大族太多,不能继续查了。这件悬案在当年结了案,却永远在那时年轻气盛的皇帝心里留下了烙印。

别的案子都还能忍,你说这些人同那桩贪墨军饷案有关,皇帝是绝不可能放过的。

二皇子霎时间面色难看至极,他瞪着大皇子的眼睛几乎要突出来,里面仿佛都能喷出火。

“小二,别生气,虽然他们都是你的人,但大哥相信你是无辜的。”大皇子笑容温和的一刀深深扎进二皇子的大动脉里。

混乱,就此拉开了序幕。